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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徐静书赶忙点点头,“我特地来请教你一些事的。”

她简单说了朝廷要开会审的事。

赵荞听得眼前一亮,拿起笔唰唰唰又开始写写画画:“几时开啊?主审官谁啊?陪审……”

“笔放下,”赵澈淡淡笑瞥她一眼,“朝廷还没定下日期,这事现在还不能让你拿出去讲。”

“你要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赵荞不太敢和兄长讨价还价,就转去向徐静书卖乖,“但你得答应,只要日期一定下来,记得立刻告诉我噢!”

“好,成交,”徐静书笑眼弯弯,“我要给秦大人做讼师,如今正在做准备。到时是这样的……”

她言简意赅说了会审时的局面,又说了自己在筹备中的困惑。

赵荞虽读书不行,脑子却灵性得很:“懂了。你意思就是,到时的成败,主要在于你能不能让旁听的百姓明白,‘秦大人当年那样处置是合理合法,并非滥用极刑’,对吧?”

“对,”徐静书扁扁嘴,“我若将案情抽丝剥茧,再比对法条,那寻常百姓肯定不耐烦听。”

“那当然,就算耐烦听,他们也未必听得懂,”赵荞一手环在身前,一手摸着下巴,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寻常百姓真正关心的哪是药童案隐瞒了些什么,说穿了他们想知道‘秦大人到底有没有滥用极刑’而已。旁的事,你就讲出花来他们也听不进几句的,案情不用讲那么复杂,法条么简单说清楚就行,你就该着重讲讲当初为什么判那极刑。”

不得不说,赵荞这些年在市井间还真不白混,对寻常百姓的所想所愿非常清楚。

与赵荞谈过这回后,徐静书脑中彻底清晰了。

第九十七章 ...

武德五年十一月十二,由御史台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法司分别派官员联席主审, 三等以上封爵勋贵、宗亲、各州府世家派员出席陪审, 在大理寺外特意起的高台上,展开对“大理寺少卿秦惊蛰在武德元年药童案中是否有滥用极刑以及渎职之罪”的会审。

说是会审, 其实也是公审。闻讯而来的百姓密密匝匝站在皇城司卫戍列阵隔出的警戒范围外,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台上发生的一切。

主审官让人简单重述了当年甘陵郡王案后, 淮南程氏家主以“淮南百姓”的名义,率先站出来针对秦惊蛰发难。

庆州方家也用了同样伎俩,张口就是“庆州百姓对此深感不安”。

接着, 滨州、吉云州等几地的人也站出来跟进。

最后, 遂州方面派来的资深讼师同样以“遂州百姓”的名义, 补刀控诉:“所以,秦少卿在案情含混不明有所隐瞒的前提下强硬妄动极刑, 处置的还是帝后所出的一位郡王, 手段之酷烈实属罕见, 这难道不是用典过重吗?试想, 她连对帝后所出的甘陵郡王都能用此重刑, 若换了是平常百姓,又将是怎样下场?”

在这些人接连不断地推动下,围观的百姓已开始交头接耳、窃窃议论起来, 再看向秦惊蛰的目光就都有几许复杂意味, 气氛渐渐转往对秦惊蛰不利的方向。

徐静书看了一眼身旁的秦惊蛰。

身着常服的秦惊蛰坐在主审台下右手侧,没有半点受审者该有的颓丧低迷,更没有因为处境不妙而生出慌乱。她就冷眼看着他们一个个粉墨登场, 唇角勾起洞察一切的泠然笑弧,镇定得仿佛她才是今日的主审官。

许是被她感染,徐静书也忍不住跟着弯起了眉眼。

这是大周立国以来首任大理寺少卿,是众人口中的“芙蓉罗刹”,五年来审过的大小案件不知凡几,向来只有人怕她,没有她怕人,这点场面还真不够她瞧的。

之后,允州、利州、沧州、临州、上阳邑等地派来的人也分别出来发表了意见,措辞态度上倒是比之前那拨人要中立许多,主要是针对“药童案”被模糊的细节讨个明确说法。

随着主审官抬手示意,徐静书扭头对上秦惊蛰的目光,向她露出一笑,而后,从容登场。

徐静书今日未着试俸官袍,也没有王妃华服,仅一袭粗布素衣,领口、绣口朱绣滚边,嫩生生小脸上无脂粉妆点,周身无佩饰点缀。

就像从高台之下误闯到这个场合里来的一个俏丽却平凡的懵懂少女。

她没有看主审官,也不看对面那些虎视眈眈等着挑她错处,以便群起而攻之的陪审。

她旋身面向高台下的围观百姓,苦笑摇头:“方才有好几位大人说,当年秦大人对甘陵郡王极刑处置之举,让天下百姓不安、惶恐,却敢怒不敢言。可是,你们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她目光逡巡过下面围观的人。平和,柔软,澄澈。

“武德元年公审甘陵郡王时,也是在这里搭的高台,”她轻轻以脚尖点点脚下的高台,又抬起手,掌心朝上,指指台下某处,“那天,我就站在那里。那时的我就是‘你们’中的一员。我这人天生记性好,我记得很清楚的是,那天秦大人宣布对那人判处极刑时,我们分明全都在拍手称快!”

俗话说“贵人多忘事”,其实平凡的芸芸众生才是最健忘的。因为成日都在为养家活口、吃饱穿暖而奔忙,哪里真有闲情去清楚记得那么一桩与自己没有切身关联的案子?

正因为记忆模糊,才会轻易被人引导、利用。

“药童案隐瞒了什么,我们先不谈。方才大家都听到了,当年甘陵郡王是‘数罪并罚’,这意思就是他犯下的罪行多了去了!当年秦大人当众宣布过他所有罪状的,大家应该还记得,他被处以车裂极刑,从来就不仅仅只是因为药童案!违抗圣谕、私调府兵、意图谋害重臣这些就不说了,听起来和咱们寻常人干系不大。可他炮制的‘京南屠村惨案’,大家都忘了?镐京南郊钟村一百多个手无寸铁的村民,在睡梦中被甘陵郡王的爪牙屠戮殆尽!”

“他在雁鸣山上埋了那么多黑火意图诱杀贺大将军时,山脚雁鸣山武科讲堂里还有一百多个十来岁的学子!若不是贺大将军和雁鸣山讲堂的几位典正处理得当,恭远侯随后又带府兵赶到控制住了局势,整个雁鸣山前山都会被炸成废墟,那一百多个孩子就将灰飞烟灭!”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他通敌叛国!在复国之战打了十几二十年,刚刚才驱逐了入侵之敌、收复故土河山的武德元年七月,通敌叛国!那滢江里还飘着阵亡将士和枉死百姓的尸骨!无数至死不得归家的亡魂还在天上看着!”

“凭这种种所作所为,不够他死吗?!”

徐静书红了双眼,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大声地说这么多话。

这一次,她没有抖腿。而是全身都在颤抖。

此刻她通身的颤抖绝不是因为恐惧或畏怯,而是台下众人的高声应和。

该死!

小姑娘你说得对!

秦大人判得没错!

他们虽不懂律法,不明白朝堂争斗中的那些博弈与手段,甚至记性还不大好,时常稀里糊涂被人利用。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始终秉持着最朴素最温厚的是非观在看待这世间百态。

*****

徐静书慢慢转过身看向高台左手侧从各地赶来的陪审们。

“《圣政》开篇第一卷 ,第十二页第七行:叛国罪为首恶罪行之一,当以车裂处之,以儆效尤。诸位大人,请问谁要站出来为甘陵郡王喊冤?”

对面半晌没人吭声。

徐静书略抬着下巴,红着眼睛瞪着他们。一直瞪着。

良久的沉默后,淮南程氏家主清清嗓子,沉声道:“但《圣政》中可没说能对一位皇子处以车裂,也没说是‘当众’车裂!”

“‘以儆效尤’四个字,程大人不会不清楚吧?请您指教,若不当众,该如何儆这效尤?”徐静书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透红的眼底已涌起一种锐利的锋芒。

她的对手乱中出错,露出个致命破绽而不自知。

不幸的是,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兔子徐静书,而是,猎人徐静书——

“且不提秦大人在判赵旻极刑之前,皇帝陛下已下诏废其为庶人。单就《圣政》这条律法来看,也没说过‘百姓犯不得的叛国大罪,皇子却犯得’!”

这掷地有声的惊天一言,台下百姓大都已非常清楚自己该站在哪一边了。

她这句话没有晦涩艰深的律法与玄机,却是所有百姓想说而说不出的心里话。

虽谁都懂这世间并不可能事事公平,但叛国这样的大罪,寻常人该被车裂,皇子就可免?没这道理啊!台上小姑娘都讲了,律法没这么说!

对面见势不妙,有好几人同时站起来,急急圆场救火:“今日也没谁要给甘陵郡王翻案啊!会审所要定论的,不是秦少卿在药童案中有所隐瞒这事是否有渎职之嫌么?”

主审台上的三法司官员一番合计后,由刑部官员出声导回正题。

于是对面又重振旗鼓,依次站起来揪药童案被隐瞒之事。

他们提出的大多数质疑点都没有超出徐静书预判过的范畴,应对起来可以说是毫不费力。

“秦大人为什么要隐瞒?”

徐静书笑得很冷,抿了抿后,说出了原本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有勇气当众宣之于口的秘密——

“因为甘陵郡王听信那些走歪路的方士糊弄,以为用这些孩子的血炼出来的药可解百毒、长生不死!他们每日被灌药、取血,长达半年!最后能活着被救出的就那么十几个了!”

“若诸位今天非要逼得秦大人当众公布那年的药童名单,不是不可以,但是,”徐静书以冷厉的目光扫视对面那些人后,再环顾围观呆若木鸡的围观人群,“请在场各位今日赞同公布名单的人先签生死状。数年过去,药童们的血早已于常人无异,但这消息一出,绝少不了心怀歹念的人会想拿他们的命来试试!若将来药童名单中的任何一个死于人心歹念,今日要求公布名单的人全都以同谋杀人罪论处,你们敢吗!”

天空有浓云滚滚,似要落雪了。

大风呼呼刮起来,徐静书的衣摆迎风鼓张,这使她看上去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凛凛威势。

明明她提的这个要求毫无道理,便是大家都同意,主审官也不会同意。但陪审中的那些人竟无一人出言反驳她这荒唐狂肆之言,台下百姓也是纷纷摇头摆手。

只有庆州方家还想搏一把,以不大不小的音量道:“既你说那些孩子的血有那般效用,而名单又只秦少卿一人知晓,那谁知会不会早就被……”

他没将话说完,留了一个格外引人深思的恶毒余地。

这是想让百姓去猜疑,秦惊蛰一直不愿吐露药童名单,或许是因为她自己在取用那些药童的血。

这些人真的很擅长“杀人先诛心”这招。

人群中,有一男一女两个长帷帽遮至半身的人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臂。

冬寒已至,他俩却不约而同地穿着宽袖衣袍,内里竟像特地未着中衣,举起手臂时宽袖立时下滑至肘,手腕上重重叠叠的陈年旧伤触目惊心。

“我们,和我们的同伴,活得好好的。多谢秦大人庇佑多年!”

众人哗然,方家的人也坐不住了。毕竟这是他们最后一张牌。

接连有三个方家人都站了起来,片刻后其中一人才恼羞成怒般喝道:“随便找个手上有伤的人藏头露尾喊两句,就能冒充活着的药童了吗?!”

两名帷帽人中的那名女子想要掀开帽纱,却被身旁那名男同伴拦下了。

“报上身份这种事,还是我来吧,我比你安全些。”

他拨开人群一直走到皇城司卫戍们面前,才将长帷帽掀开,仍在地上。

这是一张台上不少京官都熟悉的脸。毕竟他之前担任殿前纠察御史时,好些人在候朝时被他指正过仪容或言行。

徐静书更是目瞪口呆。那个被拦下的女子,她从声音和身形已猜出是白韶蓉。但这一位,却真真是让她眼珠子都要落出来。

万万没想到,他也是当年的受难同伴之一。

“御史台都察院八等秉笔御史申俊,”申俊腼腆笑笑,“各位大人若对我药童身份存疑,可请信得过的医家验伤,也可上我老家问问当年我被送回去时,是何模样。”

真的假不了。

陈年取血伤、当年曾出现在京城附近、被送回家时的凄惨与惶惶不可终日,只要在这些细节一一严丝合缝地对上,药童身份基本就坐实了。

这就是秦惊蛰从最开始就严守药童名单的原因。

只要稍稍露出蛛丝马迹被有心人顺藤摸瓜,他们几乎在劫难逃。

申俊站出来彻彻底底的自曝身份,算是以命为秦惊蛰做了保——

她保护了药童们,没有偷偷将他们关起来取血。

事已至此,秦惊蛰当年在处置这件事时,就只剩一个把柄可以给人攻击了。

徐静书赶忙敛起心神,专注地看着对面突然站起来的允州姜家人。

上回赵澈在允州连取姜正道、姜万里两颗人头,摁着他们接受了朝廷的谈判,交出允州地方军政的实际控制权,这对姜家来说无疑是一次重挫。、所以今日他们态度一直很谨慎中立,并没有咄咄逼人的嚣张气焰,甚至还显得有理有据。

“秦少卿护那十几个孩子免于被人歹念荼毒而隐瞒药童名单,这无可厚非。可她刻意隐瞒、模糊案情细节这事却不合法理。大理寺身为法司,首要便是遵循法度。秦少卿结案后却蓄意隐瞒模糊、案情,作为法司高阶官员,这样的行为恐怕有所不妥。今日这会审需定论的总要议题之一,不正是秦少卿有无渎职之嫌吗?为何一直避而不谈?”

徐静书双手负于身后,看着天空飘下的零星雪花:“根据药童案卷宗记载,被捕方士们供述说,当年甘陵郡王府每日取血五碗,单只甘陵郡王一人喝,怕是会撑死。卷宗里还有甘陵郡王府几位侍女的供述,声称每日会轮流将一个食盒送至内城门口,交由皇后陛下宫中的一等女官亲自收取。允州姜氏乃皇后陛下母家,有些话你们去问或许比较方便。若能问清楚当年皇后陛下每日收到甘陵郡王府送去的食盒里装了什么,大概就能清楚秦大人为何模糊案情细节的另一层缘由了。毕竟她只是大理寺少卿,有些事,不是她可以轻易做主的。”

当她话尾悠悠落地,大家除了瞪眼屏息,谁都发不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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