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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丫闻言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又暗淡下去,大姐早被三百文钱卖了出去,娘亲说过大姐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虽然不太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但从小就听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也就是说大姐不会再回来了。
这次大姐能帮弟弟,应该已经很难为大姐了。
不过大姐要是在的话,娘就不用坐在这样,大姐力气那么大,很容易就能把娘亲抱回屋里。三丫从没有这一刻这么羡慕大姐的力气,想着自己如果能有那么大的力气,肯定能做很多事情,哪怕因为力气大不好嫁人也没有关系。
“哟,三嫂怎么还坐在这?”柳氏一脸惊讶地看着母女仨。
三丫对这个小婶也没什么好感,只是在这个家里,如果要求的话也只能求助于这个小婶,毕竟自家爹是指望不上了,遂开口:“小婶,我娘不太好,你能不能帮帮我,扶我娘回屋里歇着。”
柳氏本欲拒绝,扭头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行了,赶紧地,你娘这么沉我一个人可扶不住,你也得扶着点。”
三丫忙点头,伸手去扶张氏另一边,硬是将张氏架了起来。
张氏似毫无所觉,任凭俩人架着也不曾反应。本来只是扶着人走也不会太累,可张氏毫无反应,这跟抬着一个人走没啥区别。
“我说三嫂你走不走,不走我可不管你了。”柳氏虽然觉得张氏可怜,可见张氏如此不免有些生气,就想撒手不管。
张氏没有反应,三丫倒是急了起来:“小婶不要,我娘只是……只是腿冻麻了走不动,这不也没多远的路吗?你就帮帮忙好不好?”
柳氏没好气地瞪了三丫一眼,有些后悔自己多事。余光瞥见张氏没半点反应,有些气急地用力掐了一下,掐得自己手指头都疼了,张氏却没有半点反应,不由得换手再掐了几下,可张氏如同死人一般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手碰触到的地方一片冰凉,又无半点反应,柳氏心中不由得打了个颤,伸手在张氏眼前晃了晃,顿觉一股寒气自四肢传来,吓得她面色直发白。
这张氏不会……死了吧?
颤颤巍巍地伸手放在张氏的鼻子下探了探,探到那若有似无的呼吸后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是活着的,要是一路扶着的是死人还不得吓死她。
这张氏也是,装什么死人!
顾大河在三丫那里没有得到答案,心急如焚之下不免有些责怪,本欲训斥一下三丫的,却见二人半扶半拖着张氏走来,跟在身后的四丫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免吃惊:“这是咋了,孩子他娘咋了?”
柳氏顿了一下,鄙夷地看了一眼顾大河,嘴里虽不曾说些什么,心中却极为看不起这个男人,替张氏可怜。换作是她嫁了这么个男人,早就拎着包袱回娘家,就张氏这个傻的才会跟这样的男人过。
三丫也顿住,眼中闪过失望,心里头生起一股怨气。
四丫懂得不多,见顾大河问起来,立马就找到了依靠,带着哭腔道:“爹你快看看娘,娘好像傻了,一直坐在那里也不动。”
柳氏闻言瞥了一眼张氏,心道:可不就是傻了呗!
大冷的天,风还一直刮着,柳氏可不耐烦在这里待着,拖着张氏赶紧进了屋,与三丫一起合力将张氏弄到坑上,便不打算再留下来。出门时正好与顾大河卡了个正着,柳氏‘哼’了一声,胳膊一挤直接出了门。
顾大河一个没站稳被挤到,‘哎呦’一声摔倒在地上。
“爹,你没事吧?”四丫关心地上前想要将顾大河扶起来,可凭着她那点力气怎么可能将一个成年人扶起来,最后还是顾大河自己爬了起来。
三丫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理会,只一脸担忧地看着张氏,娘亲的身体好冷,手掌怎么捂也捂不热,她想要去请大夫来给娘看,可是奶奶是不会答应的,该怎么办?
顾大河有些急:“三丫头,你娘这是咋了?”
三丫心中难受,难以形容自己心中是何种滋味,可问话的是自己爹,不能不回答:“不知道,娘在后院地上坐了一个下午,动都没动过。”
☆、上吊
顾大河一听,顿时怒急:“你个不肖丫头,咋能让你娘在地上坐一下午呢?地上多凉,坐久也还不得犯病。”
“爹那时不也看到了?可爹不是也没管?”
“爹那时不是着急你弟弟吗?对了,你弟弟咋样?”
“不知道。”
“咋就不知道了?你都去了一个多时辰了。”
“我又没进门。”
“你说你咋那么没用,让你看看你弟弟咋样你不知道,你娘坐地上坐一下午你也没管一下,你还能做点啥?就跟你……”
“就跟我奶说的一样,是个没用的赔钱货。”
“……”
三丫扭头一脸木然地看着顾大河,眼内那一闪而过的恨意吓了顾大河一跳,不过很快又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一向活泼的三丫头咋可能会有那种眼神。不过三丫这表情,还是让顾大河住了口,面上不免有些讪色。
三丫收回目光,对四丫道:“留儿快上来睡觉,抱着娘睡,娘会暖和得快一些。”虽然不能给娘请大夫,但是抱着娘睡的话,娘会不会很快就好起来。
四丫看了一眼顾大河,又看一眼张氏,对三丫点了点头,乖乖地脱鞋上了坑,钻进被窝里紧紧地抱着张氏,乍一碰到张氏冻得四丫打了个哆嗦,不过不但没有松开,还抱得更紧了些。
“三姐,留儿饿。”
“留儿乖,睡着了就不饿了,等天亮三姐给你找吃的。”
“嗯,留儿听三姐的。”
顾大河听得一阵心酸,很想对俩丫头说‘别饿着,爹给你们找吃的去’,可想到那锁起来的厨房还有早早就关了门的上房,顾大河也觉得无能为力,只能让俩孩子饿着,心道明天早点起来给孩子弄点吃的。
这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多了些,顾大河一心想着儿子哪里顾得上别的,以为张氏能够好好地照顾自己跟俩女儿,谁想张氏跟中了邪似的在院子坐了一下午,娘仨都没有吃东西。他自己也没有吃东西,也饿得不行,可心里头惦记着事,感觉不是太强烈,要不是四丫提起,他都没有想起来。
顾大河并不太担心张氏,张氏虽然瘦弱,可很少生病,也就不太当一回事,看了看天色也就脱了鞋子上了坑,想着有事明天再说。
心里头惦记着儿子,不过大丫家也没传来什么不好的事情,顾大河不免自我安慰,宝儿应该没大事。
今天这事娘虽然做得不对,可他当儿子的还能怪娘不成?
顾大河如同往日一般,想着只要宝儿没事就一切都不是事,哪怕心里不舒服忍忍也就过了。伸手想要将四丫抱到三丫那头睡,四丫却抱着张氏死活不肯松手,顾大河也不甚在意,伸手一捞,将张氏与四丫一同捞进怀里,然后闭上眼睛。
由始至终,顾大河都没注意到张氏的反常,只以为冻坏了。
还不太夜,老顾家除了三房以外都还点着灯。
柳氏回屋以后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并怂恿顾大湖搬到镇上去住。顾大湖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镇上并不是那么好呆的,房租就是个问题。就他那点工钱,拿来付房租以后,估计连饭都吃不起。
柳氏听顾大湖那么一说,顿时也泄了气:“我怎么就嫁了你个没出息的。”
顾大湖白了她一眼:“我要是没出息谁有出息?还是你想嫁我三哥那样的?”
柳氏听得气结,伸手一巴掌打了过去:“你个死鬼乱说什么呢?”
顾大湖被打中后背,疼得咧了咧嘴:“你个死娘们就是欠收拾。”
柳氏媚眼一抛:“就欠收拾了怎么着?”
……
这室暧昧起来,大房那边气氛却不太好,陈氏一直叨叨念念,生怕顾来宝出点什么事害她去坐牢,还想要去安氏家里看看情况,怎么劝也劝不停。
除了顾二丫以外,大房其他几个人也不太淡定,不过比起陈氏来说好多了。
有周氏在前面顶着,他们并不担心陈氏会被送进衙门,只是这当大伯母的害死亲侄子这名声,怎么也不太好听,影响太大。顾二丫没想那么多,心里头还咒诅顾来宝去死,然后顾盼儿去坐牢,最好被砍头。
这一晚上,大房也没个消停。
上房倒是挺安静,不过周氏可没什么好脾气,想到那坏了的猪瓢子就一阵肉疼,不免叨念:“这老三媳妇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老大媳妇再怎么地也是她大嫂,居然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猪瓢子都给打坏了,那得用多大的劲。”
老爷子瞥了她一眼:“你这是心疼老大媳妇还是心疼猪瓢子?”
当然是猪瓢子!周氏差点就说了出来。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道:“你个死老婆子今天不像话,宝哥儿都伤成那个样子也不给找大夫看看,要真出了啥事,老三还不得恨死你。”
周氏立马反驳:“咋地就能把我恨上了?老娘再不对也是他老娘,从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还能反了老娘不成?就宝哥儿那样的也不知道能活到几岁,我不给请大夫还能有错了?咱家的钱又不是大水冲出来,哪有那个闲钱给他请大夫,反正也活不长不是?”
老爷子斜了周氏一眼,冷笑:“宝哥儿那样子也不想想是谁作的。”
这话一出,周氏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嘴里不服:“还不她自己作的。”
老爷子脱了鞋子往坑上一躺:“谁作谁知道,别怪我不提醒你,再这么作下去,老三非得跟你离了心不可,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周氏不甚在意:“我自个生的儿子我自个知道!”
老爷子懒得再答话,侧身背对着周氏,闭着眼睛睡起觉来。
没人跟她说话,周氏也嫌无聊,吹灭了灯也上了坑。
夜深人静,老顾家人正安然入睡,鼾声不断。一直没有半点动静的张氏手指头动了动,将丈夫女儿放在身上的手轻轻拿开,轻手轻脚地下坑鞋也不穿开门向柴房走去,边走边将裹在腰上的腰带解下来。
房梁不高,踩在一捆柴上能轻易地将腰带搭上去,木着脸打了个死结。
头伸进去便能一了百了。
☆、鸡飞狗跳
三丫睡得并不安心,习惯性伸手去摸一下张氏,探探张氏身上的是否暖和,可这一次她伸手却没有摸到张氏,迷糊中惊了一下,立马就清醒过来:“娘呢,娘去哪里了?留儿你快醒醒,爹……爹你快别睡了,娘不见了!”
四丫从熟睡中被摇醒,一脸茫然,不知三姐叫她做什么。
就连顾大河也有些茫然,不过作为大人比四丫警醒一些,听到了最后四个字,不过并没有太在意:“急什么,说不定你们娘去解手,一会就回了。”
三丫咋一听有些放心,可立马又觉得不对,急吼:“娘没穿鞋子,娘去解手怎么不穿鞋子?!不行,我要去找娘!留儿你也别睡了,赶紧起来跟三姐一起去找娘。”三丫说完也不管顾大河有什么反应,赶紧穿上鞋子下坑,拿着张氏那双破得不能再破的鞋子朝茅房跑去。
四丫虽然依旧迷糊,可也听懂了三丫的话,也赶紧穿鞋下了地。
顾大河觉得俩孩子可能是白天吓到了,所以才一惊一咂的,本欲躺下继续睡觉,可躺在炕上不知为何心里不安,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不安越来越严重,而就在这时,三丫一声尖叫传来。
“娘,娘你在哪里?”
伴随着的还有四丫的哭声,在深夜显得格外的凄亮,俩孩子似乎没有在茅房里找着人,急得哭叫了起来。
听到这叫声,顾大河猛地从炕上坐起来,只套上一只鞋子就跳了出去。
“咋了咋了,这是咋了?你们娘呢?没,没找到她么?”顾大河急急跳了过去,一把抓住上跳下窜找人的三丫。
三丫一把推开顾大河:“都怪你,娘不见了!”
顾大河又急又怒,又想伸手去抓人:“这这咋能怪我,快告诉我你……”
三丫却连看都没看顾大河一眼,只顾着满屋子找人,刚才她有去看过,院大门并没有开,并且是从门里面反拴着的,娘应该没有离开家。只是老顾家也不小,想要找到人也要一会的工夫,这当爹的还拦着她,怎能不让她心生怨气。
要是娘出了什么事……三丫简直不敢去想这件事。
“娘,哇哇……”
就在这时,柴房那里传来一道响亮的哭声,这哭声是四丫的无疑,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让人无比惊恐的东西,三丫顿觉不好,立马冲了过去,身后顾大河紧跟而上。
大开的柴房门正对着月光,月中的月光足以让人看清柴房内的情况,那一幕让人看得心惊胆战,让刚冲过来的人一阵寒颤,直打哆嗦。
柴房内张氏脑袋套在长长的腰带里,脚下踩着一捆柴火,正用力地想要将那捆柴火蹬开,四丫趴在柴火上抱着张氏的腿哇哇直哭。
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上吊的原因,腰带并没有打那种死结,只在接口那里打了个结,套上去的话哪怕那捆柴火被踢开也很容就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