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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春沉默片刻,眼中浮起坚毅的光芒。

他反手召出了剑。

龚宗主夫妇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似是叹息,又像是解脱。

龚琳闭上眼睛,强忍泪水,将自己的手臂递向慕容春。

“铮——”

“铛啷——”

三个人惊愕地望向地上断剑。

慕容春单膝跪地,扬着头,眼底隐有泪光晃动:“是我无能,令岳父岳母与妻子误会至此。今日,慕容春断去本命仙剑,剑意亦废,从此只是一个寻常的修士罢了,还望不要嫌弃,再多给我一次机会。”

“你……你……你……”

龚琳震撼到失语。

慕容春微笑:“师尊对我有再生之恩,慕容不敢叛出师门。如今虽然废了剑意,但回宗做个管事头子也还是可以的。希望夫人不要嫌弃我,我仍能养家的。”

龚琳哪里还能按捺得住,当即扑上前来,与他抱头痛哭。

……

大剑仙慕容春为了道侣自毁前程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青楼。

座下弟子个个用老母亲一般愁苦的眼神望着慕容春,长吁短叹不止。

慕容春也是急了眼:“……绝无可能!什么道侣,今生今世,我,慕容春,绝对不会寻什么道侣。”

他抚了抚身前的本命仙剑,满脸无语:“为了一个女人断剑?我就算死,就算走火入魔,就算再过十个一百年,也绝无可能迷上什么女人!”

林啾:“……”真香警告赫然来袭。

这件事,倒是让林啾记起了一段剧情。书中,慕容春修为尽毁,回到万剑归宗管理后勤事务的时候,正是柳清音与秦云奚好得蜜里调油那一段。

一次雨夜大闹之后,秦、柳二人都意识到对方在自己心中究竟有多么重要,于是二人抵死长谈,解除了之前的种种误会。

夫妇二人合好之后,见慕容春因为家事不合而闹得修为尽毁,替他感到无比惋惜,时常便到他的苍松峰去劝解一二。慕容春的道侣脾气有点驴,动不动就替慕容春把人挡在洞府外,说他要静心休养,谁也不见。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柳清音抛之脑后了,因为她正是在这个时间段,遇上了大乘的问心劫。书中没有提及问心劫是怎样渡过的,只知道柳清音虽然顺利渡劫,但神魂却受了重伤,秦云奚心痛不已,四下寻找浅如玉,想向她讨那最后一株髓玉花。

林啾扯了扯魏凉的衣袖。

魏凉心领神会,带着她到了一处无人的清静地方。

“我要报仇。”林啾眉眼弯弯,笑得狡诈无比,“我元婴渡劫时,柳清音曾用玄门密钥闯我劫境想要干扰我,这一次我向她要讨回来。”

报仇其实只是借口。

这个世界的柳清音,与林啾并无交集,林啾不会把另一个柳清音的账算到她的身上。

只不过直觉告诉林啾,柳清音的大乘问心劫,极可能与林秋有关。

林啾非常想知道自己与林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她也想对林秋这个人多一些了解。至于柳清音……进入劫境先看她做了些什么,再决定要不要收拾她。

魏凉满眼笑意,道:“好。”

他看过秦云奚的记忆,自然也知道柳清音马上要渡劫了。

思忖片刻,他道:“玄门密钥,应当是在王卫之的手上。”

“不错,我也这么认为。”林啾点点头。

在现世,因为魏凉和林啾横插一脚,让秦云奚先一步取到了玄门密钥,又在临死时把它交给了柳清音。

但书中却不同。书中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玄门密钥这件东西,所以最大的可能便是,王卫之与王阳焰共情之后,便取走了玄门密钥。

卓晋那性子不像是会替旁人保管传家之宝的,所以那玄门密钥,八成就在王卫之那里。

林啾问:“他会把玄门密钥藏起来还是带在身上?”

魏凉笃定淡笑:“带在身上。”

她挑眉:“为何?”

他神秘一笑:“他‘放不下’。”

“哦……!”林啾恍然大悟。

但是,怎么取?

王卫之的修为在大乘中期,剑意已达剑君级。

若想强取,只能由林秀木和林啾联手来打败他,那必定将是十分惨烈的一战,况且王卫之性子又独又傲,恐怕宁死也不会交出密钥,除非打死他然后搜尸。

若不强取,无论利诱还是劝哄,都行不通。王卫之与王阳焰共情过,他知道父母双亲至死都在信守承诺,为人子的他,又怎么可能把玄门密钥拱手让人?

魏凉静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林啾。

他想看看她的小脑袋瓜子里面又要蹦出什么新奇的办法。

“梦香。”

她径直把小手伸进他的乾坤袋,掏了一会儿,掏出一小盒黑色的熏香。

魏凉挑眉望着她。

这是二人在夜市上淘回来的小玩意儿。点上这熏香,屋中熟睡的人便能在梦中相遇。那店家曾挤眉弄眼告诉魏凉,用这个,可以尝试许许多多平时做不到的玩法,在梦里,任何姿势都不是问题。

用它来对付王卫之?

魏凉略有些不解。

一是,身为大乘中期的修士,王卫之早已不睡觉了。

二是,剑君的剑意便是自身意志,即便入梦,也无法被蛊惑。

想让一个男人迷失神智……

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啾儿,我不允许你以身犯险。”

“想到哪里去了!”林啾嗔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打算色诱他吧?”

“没有以为。”魏凉一脸严肃,眼风斜斜掠向一旁,很不爽地望着树上一只鸦。

林啾憋住笑,踮起脚,伏在他的肩膀上,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话。

魏凉的眉头渐渐舒展,有些无奈地叹息:“你啊……”

二人很快就锁定了王卫之的位置。

这么些年,卓晋依然住在泾京的那间小院子里,而王卫之,则买下了一整条街,大刀阔斧建了一座巨大的、堪比王孙府邸的大宅子。偶尔到凡界来聆听卓晋的‘圣训’时,若是不急着回去,他便会住在这间大宅子里,独自饮上几日酒。

恰好,这几日王卫之又在凡界躲懒。

林啾二人并没有现身。她选了一间环境上佳,远离卓晋的客栈住下,挑出一件鹅黄色的云裳,循着记忆,将它改成极为简单的样式。

在魏凉的帮助下,她很快就做好了。这下,林啾更加确定身上的大红袍是魏凉亲手做的,心中又多暖了几分。

她换上改制好的黄裳,把长到蝴蝶骨附近的乌发斜斜挽了个松松的髻。

“好看吗?”

“嗯。”

她天生丽质,鹅黄色更衬得肤白似玉,乌发如墨,纤长的脖颈如鹤一般。身上的衣衫样式虽然极为简单古旧,但与当下流行的立领衣裙相比,更增添了许多古典韵味。

“那我去了。”

她出了门,悠然走街串巷,把泾京城整个逛了一遍。到了那些女子聚集的脂粉店铺和衣裳店铺时,她总是停留得特别久。很快,便吸引了无数艳羡的目光。

偶尔有女子上前搭讪,林啾便一本正经地回道:“我也不记得在何处买的衣裳了,只记得掌柜称它为‘梦中等你’。”

这等繁荣国都,一刻便值千金。

林啾前脚路过一条街,后脚便有许多成衣铺子迅速取了鹅黄色纱料,照着她身上的样式开始制衣。等到林啾逛完一圈回到客栈外时,发现跟风最快的女子已穿着和她身上极为相似的黄裙,挽着斜斜的云髻,从背影看,几乎与她一般无二。

果然,追逐时尚潮流是人类刻入骨髓的本能。

林啾偷笑着回到客栈,与魏凉携着手立在窗边,看着底下人潮如织。

潮流这东西,就像是海洋中的红藻一般。一旦铺开,便要泛滥成灾。

等到次日,大街上行走的女子,已有近三成身穿鹅黄的复古长裙‘梦中等你’了。

林啾看了看掌心的梦香,踮起脚来,在魏凉唇边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安心在这里等我,我自有分寸,绝不强求,保证安全第一。”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令他无端地心安。

“嗯。”他不甘不愿地应了。

林啾出了门。

恰好遇上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王卫之这个人,从来也不懂得低调收敛。在凡人地界也动不动就御剑来回,还要搞得声势颇大。

林啾施展解莲渡,截住王卫之的去路。

她背对着他,像一道幻影般立在云上,守株待兔。

王卫之远远看见了这道身影,刚一晃神,林啾便果断化身虚空墨莲,凭空消失在他眼前。

“……”王卫之的心神中仿佛被掷入一块巨石,整个人在半空僵了一瞬,然后掠到林啾消失之处。

人已消逝。

只余一缕如梦似幻的鹅黄色纱线,慢慢向着底下坠落。

王卫之不假思索,一掠而下。

双足落在地面的刹那,他的瞳仁瞬间收缩成了针尖。

他喉咙干涩,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一道婀娜的身影。那个女人,斜挽着松松的发髻,身穿着他记忆最深处的黄色衣衫,离他越来越远……

王卫之一个瞬移便到了那个女人身后,他喉头抽搐,颤抖着手,摁在了女人的肩膀上。

女人一回头。

半声尖叫憋了回去,她涨红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羞涩地冲他笑道:“郎君,有什么事吗?”

王卫之失望至极。

他失魂落魄地松开手,倒退两步,飞快地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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