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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为着做方婉孕后的里衣,进来看料子的,只这会儿当着人不敢说,偏董莹绣听了笑道:“拿来我看看。”

武莺忙就取了绣样过来伺候,董莹绣看了一回:“越发素净了。说起来,上回打的那支珊瑚梅花的花样子,做绣样我觉得也好看,就是咱们一块珊瑚上打的那支,你拿给她瞧瞧。”

这就是董莹绣的老毛病了,分寸上头总是差点儿,有时候软了点儿,有时候又用力过猛,这年轻的时候,就更明显了一些。

她要跟方婉好,又没有太多别的基础,就又提这珊瑚梅花的事,其实按她们这样的身份,一样首饰,哪里值得过分看重呢。

不过她都提了,方婉也不好驳了她,便叫人开首饰盒子去拿了给武莺看,武莺笑道:“原来是这个,上回我往郡王妃那边送新打的样子,也见了一回,就搁在窗下桌子上。当时我就觉得这个样子新,若是做了花样子,整幅用不好,用在单一处就好看了,只我也不好细看的,没承想我们王妃也有一支。”

这话说的恰到好处,叫董莹绣更高兴了一点,几个人谈起衣服首饰来,当然是很有谈兴的,董莹绣在这里耽了半日,用了午饭才走的,因她赞膳房会伺候,方婉还把宋薇新做出来的葡萄冻糕装了两盒送她。

武莺跟绿梅等扶着方婉,送董莹绣到垂花门上,眼见得她上了小轿子去二门上上车,才往回走,方婉觉得武莺有一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免瞅了她一眼,问她:“你在针线房当差,不顺当?”

武莺不妨方婉这样问,忙笑道:“回王妃的话,并没有哪里不顺当。”

她想了一下:“虽然大家脾性不同,偶尔难免一点儿口角,但差事还是都尽心办的,王妃这样问,莫不是有什么东西没做好?”

方婉觉得她果然是个聪明性子,在针线房当差还不过五个月,虽也常来回话,但不是近身伺候,却很快就摸准了方婉的脾性,知道她是个喜欢跟前的人有话就说的性子,见不得藏藏掖掖。

尤其是办差事,她宁愿各人问清楚明白要求了再去办,不爱人自在聪明猜测着去办,是以武莺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宫里的做派,说话说三分藏七分,全靠猜测,但后来迅速改头换面,回话往清楚了走,也敢问明白了。

方婉笑道:“这倒没有,我看你这有话要说的样子,还以为你在针线房受了什么委屈?我又不耐烦跟你猜,尤其是这会儿,我今后难免有阵子没空闲理会那些事,还指望着你替我管好那一块地方呢!”

这是要提她做针线房管事了吗?武莺大喜,连忙表忠心:“奴婢自当尽心伺候王妃。”

方婉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武莺心情激动,不由的就把本来不该说的给说了出来:“其实刚才温郡王妃在那说珊瑚梅花,我是不好说的,可如今想着,没有瞒着王妃的道理。温郡王妃那只珊瑚梅花,和王妃的这只,大约不是一块儿珊瑚打出来的。”

她觉得,这是温郡王妃特意的示好自家王妃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方婉先问这个。

武莺道:“两只的颜色不同的。我自小学这个,分颜色是必要会的,在咱们手里,单是白线就有十七种颜色,若是特别小的差别,须得两种色比在一起才分得出来,可这两支梅花,我两边看过,就能看明白不一样。王妃这支,颜色更亮一点。”

这话有理有据,方婉就听到心里去了。

董莹绣这个人,方婉当然是很了解的,京城里诸多贵妇,董莹绣大约能排第一位,而且时间非常的长,方婉思索了之后,觉得董莹绣应该没有胡说。

她既然要口口声声的说两个人的梅花是一块珊瑚上打出来的,那她应该就会拿一块珊瑚来打,毕竟这对于她或者萧祺来说,找一块足够大的,颜色也好的珊瑚,根本不是困难事,她犯不着既要标榜,又要说谎。

董莹绣没有胡说,那这件事就透出蹊跷来了。

就好像自她进京以来,一次针对她,一次针对萧重的暗杀或是劫掠的事情也很蹊跷似的,方婉感觉到的其实是上一世夺嫡后期,一股无所不在的黑暗力量,隐在暗处,却很活跃,挑动着帝都的风云。

虽然夺嫡向来暗潮迭起,但上一世夺嫡那潭水有多混,方婉身在其中,也似乎只看到了一点儿,她甚至不止一次的与那力量隔空合作过,她觉得那不是来自于任何一个皇子府,那股力量仿佛目的就只是为了搅混那一潭水,要把所有的皇子都搅进去。

它有很多举动,看不出目的,有点古怪。

如今想一想,如果上一世萧重的身份泄露,那他也是皇子,他当然也被搅进去了,可这一回不是啊……

方婉想了半日,觉得没有太多头绪,晚间萧重回来,方婉就逮着他说这件事,萧重听了皱眉。

“你怀疑这梅花被人换了?”萧重说。

今日是恭亲王世子纳侧置酒,萧重喝的不多,看着还好,方婉还是叫膳房送解酒汤来给他。

方婉点点头:“温郡王妃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这倒古怪。”萧重拿着梅花把玩了一下,上头找不到任何标记,他问:“当日温郡王妃做什么会想起来做这样一对儿梅花送你一只?”

萧重虽然知道当日的事,却因不在场,不知道细节,他这样一说,方婉才道:“当时感觉可尴尬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得说这梅花好看。”

她补充道:“还说了两次。”

“温郡王与王妃便以为你格外喜欢这梅花,所以特特的做了来,温郡王妃一只,送你一只?”萧重说。

“应该是这样吧?”方婉觉得说得通。

“当时,老五不是也在吗?”萧重说:“他也听见了。”

“不会吧?”方婉瞬间听懂了萧重的意思,吓一跳。

萧重意味深长的说:“如果是我,我喜欢哪个姑娘,也会想给她她喜欢的东西的。”

萧家向来出情种。

方婉当然记得萧重经常给她东西,就是当年萧祺,对喜欢的人的表示也是赏东西。

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送花这件事,而是换花。

萧重便把珊瑚梅花收了:“我去查一查。”

显然他不打算把这梅花还给方婉了,方婉也不想要了,要真是那样,这花就难免透着一股子诡异的蹊跷。

进了九月,景王妃略感不适,王府传了太医,很快就传出喜信儿,景王妃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了。

景王妃果真运道很强啊。

要说她美,能得景王殿下的青眼,就是很强的运道了,这成亲才多久,就有了身孕,不是福气是什么?

就是景王殿下不太顺啊,自己被刺,母亲又被关了起来。

外头差不多家家都议论一番,又都打点着往景王府送礼,宫里的太后娘娘自然也有赏赐,内务府送来了四个有经验,伺候过宫中主儿生育的嬷嬷来伺候景王妃,连奶娘也开始挑了。

方婉刚进府的时候,因为庄嬷嬷要给下马威,她是整顿过王府的,不过那会儿她还连这里头的人都不太认得全,便只是撤了庄嬷嬷和银杏,其他人都留用了,职责也都没有变。

第一天的板子打过了之后,府里暗地里或许还有一点儿小波澜,大面儿上是没什么动静的,个个安分守己,谁都知道王妃是个辣手的,没有她不敢动的奴才。

如今方婉有了身孕,除了把春兰的一家子给提到王府来,也没太大动静,方婉当然还是需要些自己最信任的人。

其实内务府来的人,虽然不甘寂寞,爱搅风搅雨,但实际上是比外头人要靠得住的,这些人都是一家子身家性命都在这里的,否则内务府伺候的都是贵人,哪里敢放心呢。

谁也没有几个脑袋给人砍的,不然方婉手里人再多,也监察不完这王府里按照规制使的几百下人。

在萧重的书房里,他跟前的大太监赵培正在跟萧重回内务府送来的四个嬷嬷的履历和家世,萧重听了就有点恼:“内务府倒是会办差!”

赵培弓着身,头差点没弯到桌子底下去,哪里敢吭声。

内务府送来四个伺候王妃怀孕的嬷嬷,其中就有两个不对,有一个的婆母是大殿下的奶妈妈,还有一个的夫家一家子现就在齐郡王的王府里伺候。

萧重恼道:“我的儿子,今后还得看大殿下的眼色了不成?”

府里进了人,王爷吩咐不许让王妃劳神,亲自吩咐查底细,赵培查了履历家世就知道这件事不妥,连忙来回王爷,萧重道:“我开府的时候,有些人是太妃替我挑的,有些人也是内务府选进来的,难保还有这样的人,以前我是不理的,如今不一样了,统统都给我查一回!”

如今内务府是由恭亲王总领,先帝现存年龄最大的皇子,皇上还是他弟弟。内务府是个琐碎活儿,责任不大,油水却不错,也算是皇上对哥哥的照应。

赵培得了萧重这话,哪里敢怠慢,底下人的底细要查,还有奴才之间的合众连横也要查,认干亲菜户之类的事,主子不查的时候就罢了,一查就是罪名。

方婉过了好几日才知道,王府里不声不响查了一众人等,查出了有私通消息的,有夹带送东西的,也有认亲的,统统提到门外打了板子,如今人人都紧着皮子,小心伺候着。

然后萧重请了恭亲王世子喝酒,第二日,恭亲王世子就黑着脸去了内务府,把内务府从上到下的大小头目提出来七八个,连同手下,三四十个就在门口打板子,连内务府的管事大太监都打了两个。

恭亲王世子在门口坐着大圈椅亲自看着打,心里恨的咬牙切齿,内务府这些混账奴才,仗着都是家生子儿的奴才,略微不得脸的主子都不放在他们眼里,谁都敢弄,如今还弄鬼到小皇叔头上了,也不知道收了多少银子。

袁太妃出事了,又不是小皇叔出事,小皇叔在皇上心里,可比自己爹这个恭亲王重的多了!

第86章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内务府的人,尤其是管事人等,只要肯查,谁都不干净,恭亲王世子在门口噼里啪啦打了一顿板子,又发狠叫查家底,这位世子爷们,平日里笑嘻嘻一脸纨绔,底下人糊弄他,只要大面儿上过得去,他也不当回事,他老人家说:“使哪个奴才不都差不多?谁不糊弄?只要糊弄的我能交了差,没人查问到我头上来,那就大家都过得去。”

可这一回,他叫小皇叔给查问到头上来了,所以他还有下一句话:“谁叫我交不了差,我也叫他过不去。”

他这脸一变,就像包青天似的黑,一连十几日到内务府坐堂,冷着脸,一句多的话都没有,活阎王一般丝毫不留情,平日里跟他说惯玩笑的内务府管事,个个自然都会看眼色,全都规规矩矩伺候着,再不敢似往日里一般。

恭亲王世子的年龄比萧重还大些,平日里也把小皇叔哄的不错,这次小皇叔还算是顾忌他的体面,说是请他喝酒,到了私底下才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也怪不得小皇叔,谁遇到这样的事儿不恼?

内务府那些混账,惯会看人下菜碟儿,办的事太不地道,景王妃那是生育大事,他们也敢弄鬼,无非就是看袁太妃出了事,打量景王殿下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内务府查的腥风血雨,慎刑司逮进去十几个,进了那些地方,不死也得脱层皮。家里人呼天号地,到处托人情,外头人情都托到了邓五,容十二那里了,这两人都是有银子,消息灵通的主儿,回头一打听是什么事,哪里敢接。

容十二转头还道:“谁叫他们不长眼,连景王殿下都敢弄,打量景王殿下平日里不理会这些不是?可这一回是景王妃啊,那可是景王殿下的心肝,何况还有个小王爷在肚子里呢,找死不是?”

这里内务府里变了天,宫里徐淑妃过了好几日才得了消息内务府为什么这样查人,立刻好似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脸都变了色,立刻吩咐去外头给齐郡王府递信,叫大殿下进宫请安。

齐郡王和齐郡王妃一齐进来,徐淑妃也不客气,道:“老大你跟我说说,你去招惹景王殿下做什么?”

齐郡王殿下因去年赈灾的差使办的好,很被皇上夸了两回,今年开了年就把他派到工部去了,虽然不是做工部尚书的活,但既然不是去当活菩萨的,事情自然就很多,工部的事儿不仅多,大的都不少,且油水也很多,得了这桩好处,赈灾填进去的银子就不算一回事儿了。

最要紧的是,办了事,都能落在父皇眼里,父皇这么多儿子,赐婚开府的也有好几个了,现在还只有他得了这样实在差使呢。

跟别的儿子都不同。

齐郡王当然更觉得亏的小皇叔拉他一把,才有今日的好事,自开年进了部了,忙的什么似的,常三五日不回府,这会儿夏天刚过完,晒的好像在草原上过了几个月似的。

昨日里刚从外头查看了回了府,就得了亲娘的信儿,今日一早进宫来,还惦记着回头要去查看那一处的工程呢。

此时听徐淑妃这样一问,齐郡王一脑袋官司,下意识就看了郡王妃一眼,才道:“母亲这话儿子竟不懂,儿子这些日子忙着外头的事,昨日才从山东回来。母亲要问什么事?儿子办坏了?”

徐淑妃就把内务府的事跟他说:“你有劲不往好的地方使,去招惹景王殿下做什么,他能跟你争什么?皇上待他那样,无非是因为长兄幼弟,从小儿看着长大的,当半个儿子看了,又比疼儿子简单容易,才这么着的!”

徐淑妃当着齐郡王不骂郡王妃,只管劈头盖脸的骂儿子,齐郡王不敢说什么,只得低头听训,等徐淑妃骂了一回之后,才道:“这真不是儿子做的,只怕是内务府那帮子活贼,选人的时候不经心,也不管屋里底细,一股脑儿只管派过去。”

齐郡王一点不敢恼,只是不疾不徐的说:“母亲最知道的,内务府那些人,连宫里不受宠的主子,他们都敢摆布一二,何况别人,这一回袁太妃出了那样的事,难保就有人狗眼看人低,办景王府的差事的时候敷衍塞责,儿子刚好就填了那馅儿。”

徐淑妃皱眉:“你果真没有插手?”

齐郡王道:“就像母亲说的,我做什么去办这样的事呢?就是王妃在这里,我也敢说,我与王妃夫妻一体同心,这事与王妃也没有关系。王妃向来识大体,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齐郡王妃坐在一边,转头看着齐郡王。这事儿徐淑妃没骂她,也没她辩驳的机会,此时听齐郡王这样一说,自然心中感动的很。

这样一说,徐淑妃跟儿子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内务府若是敷衍,随意挑的人,挑到一个齐郡王府有干的人还有可能,两个都是,尤其有一个还是齐郡王的奶妈妈的家里人,这就有点蹊跷了,这就是有意栽赃啊!

齐郡王恼道:“这鬼弄到我头上来了!”

白白叫他得罪小皇叔!

这子嗣的事,在谁家不是大事?何况小皇叔这回又是景王妃有孕,养下来就是嫡子嫡女,又比旁的更着紧一层了。

徐淑妃却叹道:“这哑巴亏只怕不吃也得吃了,这种事,除了我这亲娘肯信你,别人怎么信?”

齐郡王虽然不得不吃这一回哑巴亏,但这亏也不能吃的一点儿表示也没有,正好九月初五是颜侧妃生的齐郡王庶长子的生辰,齐郡王妃跟齐郡王商议:“不如趁着这孩子的生辰,办热闹一些,我亲自去请景王妃,好生解说一回,虽不敢让人家不怪罪咱们,总要有点诚意才好。”

齐郡王想了一想,也觉得这样好,颜侧妃这孩子是得了方家的恩的,从这里说话更好说,便道:“这也好,就是要累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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