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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毒的太阳照射到八月的大地,使得大地变得如同龟壳般四处开裂,相对的,也许只有这海边还能得到些许清凉,孩子们光着屁股,赤裸着上身,肆意地在海水中畅游,一个个宛如那闹海蛟龙一般,享受着海水的温润,时不时有那么一两只不听话的螃蟹,想要享受一下孩子们脚趾上的咸鲜,却都会最终落入孩子们的嘴中。
日头渐渐西斜,潮汐也随之向海岸边扑来,在海边长大的孩子们都知道,是时候回家了,于是三三两两成群结伙往回走去,海岸边三五里的地方,有着零零散散的小村庄,这时候挨家挨户的炊烟也都袅袅地向着天空升起,偶尔还能够听到鸡鸭见到小恶霸们回来而四处奔逃的声音,还有跟随在小恶霸们身后的最忠实狗子的吠声,零星的父母喝骂伴随着孩子们的嬉笑从田舍间传来。
其中一个村子的东头,有一处矮小的茅草房,草房外面是一处小院子,一个身材健硕、皮肤黝黑的青年正在院子里劈柴,细细密密的汗珠从他的脊背滑下,砍完最后一根木头之后,他抬起双手,胡乱地将身上的汗珠用手擦拭了一下,手中斧子以一种独特的弧线立在了一个木桩之上,舀起一瓢清凉的井水,直接顺头上浇下,夕阳斜晖映衬着他的身姿,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即使是再清凉的井水,似乎也不能将青年的记忆找回,“已经过了百天,我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哪里?”他心中想到,
百天以前,青年在海边被渔民捞起,身上多处重伤,村中只有一个老郎中,也没什么滋补良药,只能给他做了最简单的处理,一切听天由命,没想到青年身体底子极好,愣是缓了过来,等到他醒过来,老郎中热泪盈眶,村民们也弹冠相庆,谁都没想到他能够活过来。可是当村长询问他的情况时候,他却记不起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善良的渔村村民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不明而将他赶出,反而让他在这个村子住了下来,大家伙还齐心合力的帮他在村子里一块空地上搭了一个茅草屋,更有一些妇人从家中为他拿来了一些被褥,青年就这么在这个村子住了下来。
如今百天已过,他仍然记不起自己是谁,但好在海边总缺不了生存的基本条件,所以他能够在这里生活下去,每天出海捕鱼,偶尔还能凭着年轻的强健身体帮助一些缺少男丁的村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虽然混沌,但是这种简单的生活反而让青年的心境变得越来越纯粹。
等到身上的水珠全部被尚有余韵的夕阳给晒干之后,青年捧起一抱木柴走进了茅草屋,虽然现在正值八月酷暑,但是这海边的夜晚还是需要点些火来驱驱蚊虫和潮气。
草屋门口散落的各种渔具中,一杆乌金色长棍极其引人注目,这也是唯一一样与青年一起从海上飘到岸边的东西,青年也记不起来这东西怎么用,所以平时除了挑水能够用它以外,其他时候都这么随意的扔在这里。
当太阳落山,繁星就急不可耐地出现,青年坐在院子中,安静地望着满天星斗,自从他醒来之后,每天都会这样坐在繁星下,回想过去,虽然连模糊的影子都不曾出现在他的脑海,但是他总感觉,终有一天,他能够想起,想起那些过往和自己身上的使命。
漫天星斗还是一如既往的闪耀,使得海边的深夜如白昼般光亮,望着天空的青年似是感到了什么,将目光落到院子外头,一个身影从院外走进,是村长儿子,那个腼腆的小男孩,总是从村长家给他带各种各样的吃食,这些东西对于一个渔家孩子来说,可都是难以割舍的新鲜美食,他却从不吝啬,每次都会拿过来与他分享。
青年微笑着上前将男孩迎了进来,只见他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包裹,汗水不住地从脸颊上流下,院子里柔软的土地上留下了他深深的脚印,青年急忙将他身上包裹卸下,问道:“你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沉?”
小男孩看向青年,眼神坚毅,说道:“我知道大哥哥不是普通人,我把我的宝贝都带来了,不如你带我离开这里吧,我们去闯荡江湖,我见过大哥哥身上的武籍牌,大哥哥带我去外面瞧一瞧这个世界吧,我不想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小渔村。”
青年大吃一惊,这孩子居然是为了离家出走,赶忙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武籍牌啊,而且就算我能够带你走,可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们往哪里走?而且如果你走了,让村长和你母亲怎么办,你家可就你一个孩子啊。”
小男孩倔强地摇了摇头,顿足说道:“我不管,每天除了捕鱼就是捕鱼,烦死了。”
青年冷静了下来,心想:“这孩子前些天还不这样,怎么今天突然想要离家出走?我要好好问问,村长对我有大恩,我不能让村长孩子不明不白走掉。”于是让小男孩在他旁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小男孩的背,说道:“你这两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跟大哥哥说说,让大哥哥给你分析分析。”
小男孩似乎很听青年的话,乖巧地坐在了青年身边,气鼓鼓地说道:“昨天上午下海去玩,镇子上张老财家的缺德儿子也来了,听说是他爹带他来收租子的,我们好几个村子打的鱼都要向他爹交租子,不然他爹就让官府出凭证不让我们捕鱼。”说到这,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青年赶忙轻声安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小男孩借着说道:“那缺德张小子仗着他爹是张老财,在我们玩水的时候,把李大娘家的朵儿妹妹给打了,朵儿妹妹到现在一个耳朵还听不见声音,郎中爷爷都给看过了,说是这个耳朵以后怕是都听不见声音了。我当时见到朵儿被打,就要去揍他,可是他带着家丁,那些家丁没一个好东西,把我给抓了起来,丢到了村外的乱坟岗,张小子就在旁边哈哈大笑,呜呜,等我好不容易回来了,我爹还让我给张小子和张老财道歉,凭什么,是他们欺负人,凭什么我道歉,爹还打了我一巴掌。”
青年听到这里,也是义愤填膺,说道:“他们这样欺压百姓,官府不管么?”
小男孩“啐”地将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骂道:“管个屁,县衙老爷就姓张,跟那张老财是远方亲戚,张老财收的租子有一半都喂了他,哼哼,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大哥哥有武籍牌,还有那么一杆威风凛凛的棍子,一定是个武艺高强的大侠,我要拜大哥哥为师,离开这个地方,去闯荡江湖,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再也不受这个气了。”
小男孩的话让青年一震,耳边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我以后要闯荡江湖,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
戚少风,对,我的名字叫做戚少风,我曾经立志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而不是在这个渔村。
小男孩感觉他面前温柔的大哥哥仿佛变了一个人,原本迷茫的眼神变得坚毅而清澈,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哥是不是回忆起什么了?”
戚少风看着小男孩,嘴角露出了和煦的微笑,向后一挪,伸手一探,原本如烧火棍般躺在地上的乌金长棍就出现在了手中,那长棍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散发出凌厉的光辉,只见戚少风双手持棍,上下飞舞,那长棍就像是长在他的手上一般,随心而动,六合变化无穷,长棍攻防无尽,真真是水泼不进的圆润。
站在远处看着戚少风耍着长棍,小男孩眼睛都要鼓出来了,真是太漂亮了,即使他还是个孩子,都能感觉得到,大哥哥的武艺一定特别高,因为在大哥哥周围三尺范围,地面已经凹陷下去,而且棍过留声,仿佛声音已经跟不上长棍的速度。
就在这时,小男孩眼中戚少风的身影仿佛消失不见,又仿佛一直存在,他感觉长棍范围内像是有着无数的大哥哥在耍着长棍,不禁大声叫好。
戚少风听到小男孩的喊声,终于回过神来,憋了这么久,这一通棍法施展,让他整个人内外通透,而且之前在谪仙居都没有完全掌握的六合追魂棍,如今如臂指使,真是痛快。
看了看小男孩,微微一笑,让小男孩稍等一会儿,转身进屋,将之前村里大嫂给拿的被褥衣物等装了一个大包带了出来,又把这段时间捕鱼换的散碎银子也装了一个袋子拿了出来。
出了屋子,将外面晾晒的鱼干一码手取了下来,接着向小男孩走去,走到近前,将小男孩的包裹也给扛到了自己肩上,然后将长棍用根绑带绑在背上,一手拎着鱼干,一手领着小男孩,向院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望了望这个陪伴他一百来天的茅草屋,顿了顿脚,随即大踏步地离开。
小男孩瞧着气质改变的大哥哥,再也没有了刚来时候的豪气干云,只是怯生生地问道:“大哥哥,你是要走了么?”
戚少风哈哈大笑,点头说道:
“是的,是时候走了,这江湖,没有我会很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