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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怎么了?”妇人大叫,“我就是要给大家伙知道知道,要不是你们心虚,犯得着对我们姗姗这么上心吗?我还不知道你们医院!我告诉你,你这个小医生,我不仅要去告你一家,还要告你们医院,你们得陪!”
气极反笑,大约说的就是现在了。谢灵境想,那怕是要打跨国官司了。她是怕了这一类人,胡搅蛮缠,黑的都能给说成是白的,简直就是他们的利器。
“好了!”
一声尖锐的呼喊,来自病床上的吴姗姗,她终于坐了起来,红了眼圈:“阿姨,谢医生不好说,我自己来说,昨天的事,我是全责,全责,你懂吗?”
“你……”大约是恨铁不成钢,妇人一口气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不计前嫌救了我命的,是谢医生,而你们,除了这一碗清汤寡水,”吴姗姗捏过床头的碗,狠命摔去了地上,“来跟我说的第一件事,就是钱!”
抢在了汤水溅到身上前,中年妇人矫健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你这个臭丫头……”她张口便骂,仿佛前一秒还口口声声说着“我们”的人,不是她一般。
“妈……”大概是终于见不得这一幕了,那个始终缩在了一边的年轻男子,艰难开口。
“你也不用骂了,”吴姗姗却再也听不得任何,她冷笑,“今天我也就把话说明白了,什么酒席定金,彩礼,甚至是之前吃饭看电影的钱,我通通都还给你们徐家。这婚,我不结了。”
病房里寂静了两秒钟。
“你,你说什么?”年轻男子扯了嘴角,“姗姗,我知道你现在气头上,我……”
“我不是在气头上,”吴姗姗冷静地看了他,“我是认真的。”
年轻男子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中年妇人一把扯过了胳膊:“走,不结就不结了,一家子都躺在了医院里,好像谁愿意来看看似的,丧门星!”
骂着还不解气,她又极为粗鲁地呸了一口,拽着人出了门。
还没安静一分钟,中年妇人又噔噔噔地跑了回来,取回了床头的一只不锈钢保温桶,抱在怀里,望着吴姗姗,满脸鄙夷:“你自己说的,记得钱打我儿子卡上。”
等病房里终于再度安静了下来,看热闹的病人们,也被护士们连说带劝地,各自散了。一个身材瘦小的清洁工,默默拿了拖把来,擦去那一地汤水。
才当着人,吴姗姗纵使红了眼眶,也始终忍了,没有掉下眼泪来。这会子,却背靠了枕头,仰面朝上,无声流泪。
谢灵境也不说话,只默默查看各项指征。
“姑娘哎,”清洁工阿姨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拄了拖把,叹气,“快别哭了,你这小月子呢,哭狠了,以后眼睛要坏的。听话,啊,别哭了。”她抽过桌上的纸巾,为她擦去眼泪。
像是多年委屈积累而成的大坝,这一刻终于被掘开了口,吴姗姗渐渐哽咽,继而哭出了声。
谢灵境推门出去,却不防,在门口碰上个人。看她怡然自得的样子,想来已经驻足许久。
“为什么不把你的故事,说给她听?多么励志不是?”周嘉妮抬了下巴,哂笑。
谢灵境绕过她去,不打算与她搭腔。
“喂,还真要形同陌路啊?”周嘉妮小跑两步,跟了过来。
谢灵境转身,面向她,神色平静:“你有什么事?”
节假日出现在医院里,恐怕不会是来找她玩的吧。
周嘉妮也不愿与她打哑谜,便直说了:“奶奶早上被雪滑了,现在正拍片子,恐怕要住院,爸让我来问你,能不能叫人给安排间单人病房。”
果然。谢灵境笑:“还安排间病房,你以为,这医院是我开的酒店啊。”
“你就说行不行吧。”周嘉妮不耐烦。
“不行。”谢灵境干脆道,“且不说我不是这里的医生,我只是过来交流学习的,就算是,安排病房这种事,也不由医生做主,有护士长呢。你有空来找我,不如去问护士长。”
周嘉妮哼了一声:“不愿意帮忙就拉倒,有的没的说一堆。”说罢转身就走。
谢灵境也懒怠管她,转身朝另一头去。
中庭空旷,落雪堆积当中池子,厚厚一层,似雪糕。四下无人,谢灵境拿出了手机,拨通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
“喂?”是熟悉的磁性嗓音。
谢灵境不由得笑:“在忙?”
“不忙。”她难得主动打电话过来,再忙,也不忙了。
“我问你,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抛出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那边沉默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么哲学的问题?”宋君临声音带笑。
谢灵境也笑了,她伏在了栏杆上:“没什么,就是感慨下。”
那边似是翻书的声音,哗啦啦响,猜他可能在忙,谢灵境打算就此结束这段通话,却被宋君临抢了先。
“我现在还不知道,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停顿了下,“有了你,我就更想好好活着了。”
谢灵境垂了眼笑:“好吧,别再出车祸就行了。”
正说着,背后的走廊一片嘈杂,是医护人员在奔跑,神色紧张。
她于是握了手机:“我这边有点事,回去再说了。”不等宋君临反应,她便直接挂断了电话,也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还贴了手机在耳边的宋君临,听着一阵忙音,有些无奈地笑。他翻过一页合同:“签这儿?”
对面邹圆无声。
他于是抬了眼,看她一副呆愣模样,敛了笑意,咳嗽一声。
“啊?是。”邹圆迅速反应过来。
宋君临刷刷两下,签好了字,将合同推回。
“我出去一下,”他起身,“十一点的会议,推迟到下午三点。”
“宋总,”邹圆抱了合同,“江小姐还在会客室等着呢。”她小心提醒道。
宋君临正要去拿外套的手顿住,是了,他差点就忘了。
“我马上过去。”他缩回了要去拿外套的手,转而理了理衬衫衣领,抬腿往外去。
莉兹办公室里,谢灵境与莉兹瑞德一道,才看过一张片子。
“这是小事,”莉兹关了灯,“做个手术拿出来就行了。”
相比较于她的轻巧,谢灵境和瑞德,就没那么放心了。
“你确定?”谢灵境回想那个肿瘤,“它可不小了呢。”
瑞德附和谢灵境。
莉兹不以为然:“我做过多少例这样的手术了,还能看走眼?”她愤然,“别以为你要去跟埃文斯夫人做研究,就厉害了。”
她还在耿耿于怀。
谢灵境龇牙咧嘴:“是是是,那么,我……”
“你不许跟这个病例。”莉兹一眼看穿,“我都听说了,那是你妹妹。”
谢灵境随即将视线投向了一旁正吹口哨四下张望的瑞德:“叛徒!”
1209号病房内,周嘉妮正一个人端坐在窗前。她有些恍惚,她不过是早上送奶奶来医院,这一天的功夫,自己也住进来了。
她摸了身上不服帖的病号服,是她讨厌的蓝白,死气沉沉。
手再往上,脑后一个小小的肿包,是她先前晕倒时,脑袋磕在了走廊的急救车上。她稍稍用力,是令人龇牙的疼。
背后的门吱呀一响,是有人进来了。
她转头,看那个立在了门口的人,一身白大褂,衬得未施粉黛的脸,光洁如玉。她不由得抬手去摸自己的脸,要是没有生病,她比谢灵境还要好看呢。
“你来干嘛?”周嘉妮起身,“来看我笑话的吗?”
谢灵境见过很多肿瘤病人,在得知自己脑袋里有个肿瘤的时候,除了惊慌、害怕,攻击性,也是他们自我保护的一种应对方式。
所以她无视了周嘉妮的挑衅:“我是来告诉你,你的手术方案已经定了,明天卡罗尔医生和杨主任会来同你说的。”
她重新握上了门把手,在出去前,又道:“不用担心,有卡罗尔医生亲自上台,手术会很顺利的。”
“你不上?”周嘉妮急急地问,她追上来拦住了门,抬眼望了谢灵境,“你不也是神经外科的吗?”
谢灵境一愣:“这是规定,你是我的妹妹,我是不能参与自己亲属的手术的。”
周嘉妮的身子突然颤抖了起来:“那可怎么办?我害怕……”
第57章
谢灵境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周嘉妮脑子里的一颗肿瘤, 会让她二人的冰冻关系,趋渐缓和。
“小姨,给你吃这个。”苏菲举了颗牛奶糖, 垫着脚, 塞进了周嘉妮嘴里。
“甜吗?”小人儿笑眯眯地问。
“嗯, 甜!”周嘉妮捏了苏菲肉嘟嘟的脸蛋儿, “菲菲喂的糖,比什么都甜。”
“小姨小姨,你看我的!”谢墨非小朋友不甘落后,举了手里的乐高。
“墨非也好棒啊。”周嘉妮鼓掌。
病房门被推了开,谢灵境伸进了脑袋:“怎么样,带孩子好玩吗?”她笑问。
“菲菲和墨非都超级乖的,比亲戚家的那些个熊孩子,不知道好带多少倍。”周嘉妮撇嘴, 又去揉了下谢墨非毛茸茸的小脑袋。
“看来他们还挺讨你欢心的。”谢灵境笑, “只可惜,他们该走了, 他们爸爸该来接了。”
“诶?”三人一同叹气。
周嘉妮握了两个小家伙的手:“小姨也好想跟你们去游乐场玩啊。”
“小姨不急,”苏菲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安慰,“等小姨身体好了,我们再一起去!”她说着, 还郑重点头。
周嘉妮不由自主地笑:“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苏菲伸了小手指头,与她拉钩。
看他们两个小朋友背上了包,在挥手道别后,由那位帅气的外国医生一手一个牵了走,周嘉妮伏在了枕头上,一脸钦羡:“我说,那个帅哥,他有女朋友没?”
谢灵境回头瞅了眼已消失不见的瑞德,嗤笑:“我不信,你住了几天了,连这都没八卦出来?”
周嘉妮嘿嘿地笑:“那我不管,你给我介绍下呗。”
谢灵境果断拒绝:“我不干。”
“为啥?”周嘉妮气愤,“我哪点配不上他?”
谢灵境拿下了听诊器:“就你那原生家庭,我可不想送朋友去被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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