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陈坚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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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诺丁汉森林闯过半决赛之后，陈坚受到了一张决赛门票。在决赛前夕，他又收到了来回机票，诺丁汉森林俱乐部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好，来观看球队决赛的球员们不仅不用为来回路费担心，也不用担心食宿行。俱乐部把一切都给他们办妥了。
他们从各地抵达马德里之后，将统一入住，然后一起去看比赛，最后再视个人情况选择是否回程，以及回哪儿，什么时候回的具体事情。
陈坚的经纪人夏先生把他的房间定在了陈坚下榻的酒店内，这样方便一些。他们两个人抵达西班牙首都马德里之后，一同乘坐出租车来到所下榻酒店。放了行礼之后，夏先生就在陈坚房内聊天。当然聊的内容除了欧洲冠军杯决赛之外，更多的则是陈坚的未来。
“我打听了一下，小陈。他们现在不想考虑球员续约这样的事情，一切事情都要等决赛打完再说。连托尼。唐恩的续约合同都还没签呢……”一说起这种事情，夏先生就皱起眉头，一脸愁云惨雾的。
陈坚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有些沉默。关于未来前途，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他也不好贸然说些什么。
“算了，反正还有一年……”夏先生叹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只能等冠军杯决赛结束了再看。“反正如果他们下个赛季还要把你租借给沃伦达姆，你记得一定拒绝。沃伦达姆已经降回了乙级，你去那里已经学到不什么东西，也积累不到什么经验了。”
“那去哪儿呢？”陈坚问道。
“去西班牙吧。”夏先生想了想，“去西甲的球队。其实如果可能的话，让你在英格兰联赛中踢球是最好的选择……可惜。”
是啊，如果是想要让在森林队有更大的发展的话，那么就在英格兰联赛里踢球是最好的了。一方面可以让森林队的教练组们近距离观察陈坚，另外一方面又可以让陈坚适应英格兰足球的风格。
偏偏，陈坚拿不到劳工证……
从他被租借给沃伦达姆开始起，陈坚曾经被媒体们密集炒作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他在国内的名气还是很大的，关心中国足球以及中国留洋球员的中国球迷们都知道在荷兰沃伦达姆有这么一个中国年轻球员，他或许会成为中国足球未来的希望，也或许会逐渐没了声息，变得默默无闻。
尽管陈坚在沃伦达姆踢球，尽管陈坚来自欧洲冠军诺丁汉森林，但是……他却并没有被中国国家队所看中。两个多赛季以来，国家队比赛无数，他一次也没有被征召过。倒也没什么黑幕之类的故事，其实就是国家队认为陈坚实力不够，水准不行，达不到为国效力的层次。
细数起来，中国出去踢球的留洋球员其实是不少的，但是大多数都是在低级别联赛的中下游球队中踢球，没什么关注，球队和联赛的水平不高。国家队宁肯要那些在国内踢球的球员也不会冒险招留洋球员，因为最起码国内的球员他们还熟悉一点，每年还能凑一起集训几次，默契不是问题。至于留洋球员嘛……除非真的横空出世一个稳定发挥的天才，才可能考虑考虑。
当初董方卓在曼联的时候，为了凑够申请劳工证的出赛场次，国家队给了一些照顾。陈坚同样是为了去森林队踢球，却没有董方卓的这种待遇。因为他不像董方卓，在国内足球圈子里有足够的人脉与关系，可以帮助他打通上下关节。
他只是一个商业选秀选出来的普通老百姓，在去森林队之前没在国内接受过任何一家俱乐部梯队的培训，也不认识国内足坛圈子里的这个人那个人，纯粹的草根出生虽然让他没有沾染上国内足坛的那些坏风气，可也让他没了向上爬的资本。自然也就没有人会为了让他获得一张劳工证在国内上下跑着打理了。夏先生也不是一个很有能量的经纪人，否则他不会来做陈坚的经纪人。
无法入选国家队，无法参加国际A级赛事，自然无法申请劳工证，无法在诺丁汉森林踢球，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夏先生一定要让陈坚和俱乐部摊牌，自由转会离开的原因了。他并不在乎陈坚想在哪儿踢球，他只在乎的是陈坚必须踢上更高水平的比赛，提升人气，这样才能有更多的钱赚。
劳工证啊，劳工证……这该死的英超规矩。英格兰足总真是吃饱了撑的，和中国足协一个德行！
夏先生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
一想到劳工证，陈坚就更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自己如果不在国家队踢上球，就没机会申请劳工证。但国家队看不上他，有什么办法呢？他总不能跑去求人家把自己召入国家队吧？
他现在突然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了托尼。唐恩教练身上，他觉得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一定有办法让他拿到劳工证。一想到唐恩先生给他写的那封信，他就隐隐觉得这位脾气古怪的先生对自己是很特殊的……
※※※
陈坚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遇到了唐恩。
当天晚上，当他和夏先生吃完晚餐，逛完街回来之后，却发现所下榻的楼层很热闹。住在相邻几个房间中的那些属于森林队但是全被租借在外的球员们都聚在走廊中，他们围着一个人，那个人陈坚一定很眼熟，因为正是托尼。唐恩。
“他怎么来了？”旁边的夏先生显然也没料到能在这里看到唐恩。
唐恩刚刚和其他几位球员聊完天。他面带微笑，看起来就像一个能够随意亲近的老朋友。他能够叫出这里每个球员的名字，并且知道这些人的位置，和这个赛季租借在外的表现。这让那些球员们很高兴。唐恩又抓住了一些人的心，如果这里面能够有一两个人最终晋级森林一线队，那么他们一定会成为托尼。唐恩最忠诚的拥护者。
陈坚并没有凑上去，而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当唐恩结束了和那些人的对话之后，他扭头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陈坚。
“我先去找的你，可你不在。”唐恩走上来用中国话和陈坚交流着，旁边的人全都听不懂，他们只好回房了。
“我和夏先生吃了饭出去逛街了……”陈坚将自己的经纪人介绍给唐恩。
夏先生握住唐恩的手，有话要说，可唐恩却先把他的的嘴堵上了。他看着陈坚继续说：“我想听听你的想法，陈坚。你想继续留在森林队，还是去其他地方？”
夏先生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向陈坚使眼色，希望陈坚能够选择“去其他地方”。
陈坚却说：“我当然想留在森林队踢球，可是我没办法获得劳工证……”
唐恩点点头。这小子说的是实话。他之前也没想到中国国家队的眼光还挺高，自己看中的陈坚他们却看不上，两个多赛季，快三年过去了，陈坚连一场国家队比赛都没有踢过，甚至连国青队的比赛都没参加过。大名单都没入。
“怎么样，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说的更改国籍？”唐恩笑眯眯地盯着陈坚。
陈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我选择去其他地方踢球，唐恩先生。反正合同还有一年就结束了，俱乐部也不会为了我这么一个人提供新合同吧？”
这样的回答是夏先生想要的。他现在满怀期待地看着唐恩，希望陈坚这番毫无商量余地的话成功将唐恩激怒，然后暴跳如雷的唐恩决定在合同到期之后就让陈坚自由离开。
可他失望了。
唐恩脸上笑意更甚，他似乎格外喜欢逗弄这个年轻人，只因为这个小子格外的倔。
“嗯，实际上，陈坚。我这次来呢，就是向给你提供一份新合同的……为期四年的新合同。”
不等陈坚说什么，夏先生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对不起，唐恩先生。可以打扰一下吗？您给陈坚提供新合同，可他的劳工证怎么解决？”
“租借到荷兰或者比利时……”
听到唐恩这么说，夏先生回头看了一眼陈坚，那小子脸上毫无表情，他自己可是失望透顶了。
“真抱歉，唐恩先生。我觉得我的球员不能继续这样漂泊了，他已经二十三岁了。如果他在您的球队无法获得一线队位置的话，那么我们宁肯为他重新找一家肯给他这个位置的球队，哪怕是欧洲二级联赛。”
唐恩看了一眼陈坚，发现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这位经纪人才是拿主意的。
于是他面向经纪人，竖起手指头：“我向陈坚提供几个选择：一，继续在荷兰踢球，达到加入荷兰国籍的居住年限，成为一名欧盟公民，自动获得劳工证；二，娶一个英国老婆，改换国籍，获得英国国籍，连劳工证都省了；三、代表中国国家队踢球打到申请劳工证的标准，获得劳工证；四，通过特殊天才条款申诉，获得劳工证。”
唐恩竖起四根指头，一个一个扳给夏先生看：“这四个选择，一个比一个难。陈坚已经在荷兰居住了三年，再有两年，他就可以申请获得荷兰国籍。到时候他算是欧盟的公民，参加英超比赛不需要什么劳工证，诺丁汉森林自然可以把他召回来踢球。而那时候他也不过才二十五岁，正是黄金年龄。”
“娶个英国老婆，这种事情很私人，我是没办法给陈坚什么建议的。”
“第三，国家队的召唤……你还没有为中国队踢过一分钟的球吧？陈坚。”
陈坚点点头：“没有。”
“也许以后你能，但是现在要为你申请劳工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唐恩板起脸来很形象的告诉这个现实有多残酷。
“第四，特殊天才条款……说老实话，陈坚，你完全不符合这个条款的要求。你没有参加过国家队比赛，你也没有被入选过国青队，你的成长经历看不出任何天才的味道，我也找不来什么足坛名宿为你作证……你的材料递交上去毫无说服力，最后的结果也只是被足总给否定掉。”
唐恩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在夏先生耳朵里听来可就不是味道了……
“既然在您眼中，陈坚如此没有潜力，您当初又为什么要告诉他抛弃一切来英国呢？”
唐恩有些讨厌这个经纪人，所以说话的语气也不那么友好了：“我当初是对陈坚说清楚了的，来英国也不代表着就一定能成功。我只是给他一个机会，但他能否实现梦想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话说的夏先生哑口无言。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唐恩说了句中国俗谚。“我给了陈坚机会，陈坚你也成功踢上了职业足球，可是你并没有就此满足，你还想有更大的追求。至于你能达到什么地步……决定权在你，陈坚。不管你最终决定离开诺丁汉森林去其他球队踢球，还是答应续约，继续等待机会，我都没意见。那是你的路，你得自己选择自己走。”
唐恩看着陈坚道。
“你想好了可以给我打电话。”唐恩将一张名片塞到陈坚手里，然后独自一人走向电梯。
唐恩消失在了电梯门后，陈坚手里拿着他的名片还在发愣。
夏先生在旁边皱眉道：“你瞧见了吧，小陈？他们根本没把你当回事。我说别在这里傻等了，浪费青春。续约四年还是租借出去，有什么意义呢？你永远都是一个边缘人物，等你熬到头……你能熬到头吗？就算拿到了劳工证又能怎么样？好吧，我们就算未来两年你的表现一下子让中国足协的那群人开了眼，他们招你入队，打主力，凑够参赛场次，然后拿到了劳工证，两年之后你多少岁？二十五。你也只是刚刚拿到劳工证，你觉得你真的有能力和乔治。伍德、加戈他们去争夺主力位置？你以为那些大俱乐部都是一套阵容打十年的？他们不会再去找比你更年轻更有天赋的球员来培养吗？这样的曰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夏先生越说越激动，如果陈坚决定要留在森林队，他的财路基本就到头了。
“别傻了，陈坚。英国佬的谎言听起来很漂亮而已，大道理谁都会说，你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他骗了你四年，他还想再骗你四年而已！中国球员登陆英格兰难度本来就很大，更何况是一支冠军球队？听我说，老老实实，脚踏实地的……咱们换个地方踢球好吗？”
夏先生很诚恳地看着陈坚。
陈坚的眉头皱起来，他觉得头疼，一下子被灌输了这么多东西，是个人的脑子都会疼的。
“不好意思，夏叔。我头疼……让我休息休息，再考虑考虑好吗？”陈坚揉着太阳穴，表情痛苦。
夏先生叹口气：“好吧。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吧。看了明天的比赛再说吧。”
※※※
陈坚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觉得唐恩先生和夏先生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是该听谁的呢？他的父母对职业足球一无所知，在这方面是帮不到自己的，他也不用去询问父母的意见。
做选择还要靠自己。
他想要在森林队取得成功，可是夏先生的话却好像当头给他泼了盆冷水——就算他拿到了劳工证，终于可以为森林队效力了。森林队那时候还需要他效力吗？世界足坛每天都有新天才冒出来，唐恩会为了他一个人等上几年？这不可能，自己又不是中的主角。
那么究竟何去何从呢？
他真的不知道。
最初一心想要踢职业足球的那个十七岁少年脑海中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人在不断成长，理想也在成长。如今的他早就不满足于只是踢上职业联赛这么简单的梦想了，他还想要踢更高水平的联赛，他想要成名成星，不是流星。
抛开诺丁汉森林的背景，自己去一家荷甲或者比甲联赛的球队踢几年之后就能踢出来了吗？不是也有可能就此彻底沉沦下去，慢慢的越混越差，最后干脆去了更低级的联赛，然后谁也不记得自己了吗？到后来干脆跑回中国，去中甲、乙级联赛混口饭吃。回忆起若干年前那短暂的诺丁汉森林时光，不知道做何感想。是麻木了，还是不甘，疑惑着是后悔呢？
※※※
为了保证明天大脑清醒，唐恩很早就上床休息了。直到他进入梦乡之前，他都没有收到陈坚的电话。他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因为这不是他应该烦恼的事情。一个中国年轻球员未来要怎么样，和他关系不大。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明天的决赛。
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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