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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芷音叫婢女盯着院子里的动静,又叫人早早就备好了解酒汤。这晚入夜她也还没卸妆梳洗,等了一阵听说回来了。立刻让婢女去正院送汤,若非吕媪劝着,她还想自己走一趟。可到了正院就被挡回来。
蒋蛰板着脸,谁来了都不让进,赶走婢女后,他心里也打鼓,想着刚才桓启暴怒的模样,眼睛都烧红了,跟凶兽似的,谁都不敢劝,小郎君偏偏撞上这个口上,还不知里头到底怎么样了。
他在这儿胡思乱想的,刺史府那头也不太平,桓温听说桓启追上去的事,一阵头疼,知道桓歆都掺和其中,骂出声道“一个个都不省心的东西”,却也是赶紧收拾首尾,没让宾客生疑。南康公主在后院,听婢女说桓启半路离席就没回来过,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不想放弃离间桓启与司马引萱的忌讳,让人不动声色地传给司马引萱听。
作者有话说:
改三遍了,麻了
第234章 二三三章翌日
蒋蛰在正院外守了一夜没睡, 第二日清早,红日初升,晨曦洒在院中, 婢子仆役都已起来洒扫庭除。桓启有早起练武的习惯, 仆从早就备好了练武的物件,等了许久不见人, 便到正院来张望,看见脸色有些暗沉疲惫的蒋蛰,十分意外。
蒋蛰拦住要进去的仆役,来到正院寝屋门前, 想着昨晚桓启把人扛着进屋,关上门后就没再出来,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敢多想,只有自己守了一夜。此时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他伸手在门上轻敲两下, 低声问道:“将军, 可起了”
卫姌昏沉沉的,隐约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蓦然一惊醒来, 身体如灌了铅似的难受,她才一动,旁边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揽起。
桓启昨夜放纵, 身上满足了, 此刻卫姌刚醒, 他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眼, 先把人牢牢抱住。卫姌咬着唇,拍开他的手,清脆的一声响,听着声音大,实则没几分力气。她手脚都无力,身子也发软。
桓启仍是把人抱住,摸着她的脸道:“知你恼了,昨夜是我太过急躁,但你说的那些话也实在气人,把我气得头都晕。”说着他低头去看,见她头发全披散下来,脸蛋红扑扑的,眉眼间慵懒,不自觉流露出一股春色。桓启心中又怜又爱,夜里头一回他粗野莽进,实在是旷的日子有些久,卫姌本就是他心心念念所求,一沾着她便有难以控制地急躁,真如烈火酒浇一般,第二回 时才放缓了些。
他正想着,坐起来,掀开被子要去瞧。
卫姌吓得直往里面缩,却被他钳住肩膀。
“让我瞧瞧伤着没有”
卫姌心里堵的慌,一眨眼,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
桓启停了动作,看她这样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躲什么,还有哪处我没见着。”
卫姌手里紧紧攥着被子一角,仍是往里避了避,那模样根本不想看他一眼。
桓启脸色渐渐发沉,翻身下床。这时正好外面蒋蛰又问了第二声,他未及细想,张口就喊了一句“进来。”话刚出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变了脸色,又爆喝“不许进来。”
刚要推门的仆从吓得一哆嗦。
桓启想着卫姌如今的样子实在难以瞒过人,昨夜他当着侍卫的面呵斥桓歆,说的话做的事,只需有些脑子都能猜出其中的意思。况且桓启如今夜不想再瞒下去,只是这男女身份差别还是需要小心处理。
他转头看去,卫姌坐在床上,正翻找着昨日的衣裳。桓启刚才因她冷淡的态度而起的恼意,忽然之间又散了。他大步过去,将她直接从床上拉了起来。
卫姌实在忍不住,一开口声音沙哑又冷淡,“还要怎么样”
桓启沉默片刻,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掌下感觉到她身体还有些僵硬,轻声在她耳边说:“玉度,我喜欢你。”
卫姌脸上没有表情,也根本不看他。
桓启亲了她脸颊,低笑一声道:“反正你我总是要成亲的。”说着他抱着她,又说与司马引萱的事成不了,他会尽早让司马引萱回去,又说这次北伐之前就把婚事办了,绝不会屈着她。
卫姌头昏脑胀,身上又乏,根本听不进去那么多,只觉得被他的气息所包围,昨夜他那股霸道粗野让她吃足苦头,此刻身体便本能地排斥,可她才要一动他就搂得更紧。
桓启说了半晌,见卫姌毫无反应,追问道,“怎么不说话”
以为卫姌是气头上故意冷淡待他,桓启拧了下眉,忽然见卫姌身子软软朝他胸口靠来,他心猛地一跳,摸了摸她的额头,神色一怔,随即赶紧用被子把人裹紧,然后出去叫人去找医师。
卫姌身子虚弱,气急攻心,身体发热难受。此后昏沉的梦中,感觉有人为自己沐浴,然后又请来医师,她全然陷入昏睡,心中也不愿面对,全无意识才觉得清净安全。
桓启亲历亲为卫姌梳洗擦身,不假他人手,换过衣裳,收拾干净,直到下午看着卫姌吃了药睡过去,他才离开寝屋,想着卫姌如今身边需要贴己人照顾,就把何翰之叫来,要把卫姌院子里的婢女好好调查一番。
蒋蛰去休息了,何翰之这些日子也才刚熟悉江陵家中,听了吩咐忙去做,心里却不禁在想,桓启对这些家中的事从不上心,如今却为了卫姌事事亲自安排,没半点不耐,着实稀奇。何翰之今早已听侍卫议论昨晚之事,把过往所见都想了一遍,这才发觉,兄弟相处也没像桓启那样亲昵。他赶紧将婢女名册记录找来给桓启看。
桓启翻了个遍,从中点了两个本就服侍卫姌的,让她们过来,关门当着何翰之的面说了一番话,无论是婢女还是何翰之,都目瞪口呆,震惊莫名。尤其是何翰之,他知道卫姌在雅集定了六品,原来真实身份竟然是卫家女郎,吃惊之余还生出敬意来。
桓启冷着脸,撂下话如果传了什么出去对卫姌不利,他定重惩不赦。
两个婢女吓得连连赌咒发誓。
让婢女进去服侍卫姌,桓启走到院子里,站立片刻,他沉声道:“备马,去刺史府。”
何翰之微讶,刚才见桓启安排家中事务,还以为他不会离开病着的卫姌,他也只是想了一下,立即照做。
桓启上马,带着侍卫,纵马奔行,如一阵风朝着刺史府而去。
他脸色冷若冰霜,昨夜沉醉他来不及想,到了此刻却觉出几分不对劲来。面对卫姌再无自制力他也不会如此失控,回想被她气得理智全无的过程,桓启感觉应该是昨天的酒有些问题。
刺史府里能在吃食上动手脚的,掰着手指数也只有那一个。桓启气得胸膛起伏了两下。他是迫着卫姌在身边,可一直以来他都想先谋定婚事。卫姌是他头一个真心想要的女子——要人也要心,便是卫姌心有不愿,只要定了婚事,以后总有时间软化她,可现在却彻底弄糟了。
作者有话说:
我以为昨天那章肯定会被骂的不要不要的……一整天评价都没敢看,就是一个字,从心感谢在2023-07-01 00:07:35~2023-07-01 23:4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35章 二三四章府中
卫姌睡到快要晡时才醒来。
床前守着的空青和石竹面露惊喜, 空青扶着卫姌起身,石竹赶紧拿来一小碗温水喂她慢慢喝着。
卫姌清早是急怒上来才烧起来,喝了药此时高热退了, 身上起了一层薄汗。石竹极是细心体贴, 让外面的仆从去烧了盆热水来,又兑些冷水, 试过温度,拿帕子绞了给卫姌洗脸擦身。
卫姌身子疲乏,任由两个婢女服侍。她睡在正房,只着单衣, 头发也披散着,两个婢女却毫无惊异,看样子是已经知道她女郎身份。石竹拿来衣裳要给她换。卫姌这两年已不习惯在婢女面前裸露,刚才擦身的时候,两婢瞧看她身上那些留着的痕迹就红了脸。卫姌自己穿上贴身小衣,收拾过后起身下床。
空青石竹都是桓启置办宅子后新买来的婢仆,以前也在士族门第待过, 懂规矩又有几分机灵, 来到这里后就一直服侍卫姌,对她日常起居吃食习惯都算了解。
卫姌慢慢坐到榻上,身上酸软, 那一处更是有些难堪地泛疼,她蹙眉不语,空青立刻去拿个引枕给她垫着, 石竹又让仆从将吃食端进来, 全是些清淡软糯好入口的。
等用完饭, 仆从进来收拾。卫姌自起床之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 神思不属,身上有了些力气,便要回自己院里去。这个屋子摆放全是桓启的东西,经过昨夜,让她分外别扭不自在。
石竹和空青左右围着她相劝。
“将军走时吩咐一切等他回来,小郎君再等等吧。”
“若是有什么要用的婢去为小郎君取来。”
两人事事恭顺,态度谨小慎微,但在这一件事上却极力劝阻,卫姌猜是桓启离开之前吩咐过什么,她站起身,对两婢道:“你们已知我身份,岂能在这里住着。”
空青还要再劝什么,石竹却是悄悄拉了她一把,不再多言,上前扶着卫姌起来。
主仆三人离开正院,回到原来所住的院子,卫姌在屋中独坐,将两婢遣走。
石竹与空青出了门也不敢走远,石竹让空青先去休息,自己守着。
空青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感慨道:“我还想世上竟有小郎君这般美郎君,不想竟是女郎。”
石竹道:“在外莫说闲话,小心让人听了去,没听见将军说了,还以郎君称呼。”
空青性子却更活泼些,道:“我知道轻重。”想了想,忍不住又道,“我瞧将军的样子,小郎君将是府中主母……”
两人今日知道这桩大事,心头震惊惶恐自不用说,这大半日过去,渐渐又生出些其他想法。石竹服侍卫姌这些日子,知道她性子温和,不是那种刁钻难伺候的。她与石竹是被原来主家卖了出来,孤苦无依,若卫姌为府中主母,她们又能侍奉卫姌,余生都能安定下来。
石竹想着暗自也有几分激动,又嘱咐空青几句才让她走。
空青正要回去歇着,路过院子时,却见一个苗条身影站在树旁对她招手,那是黄芷音身边的婢女,名叫采薇,活泼好动,嘴巴又甜,才从江州来没多久和府里上下都熟络了。
空青与她也有些交情,便走过去问道:“你在此处作甚”
采薇道:“昨日有宴,我家娘子为将军备了醒酒汤,哪知晚上正院有侍卫守着,说什么也不让进,可怜我家娘子一片心意全白费了。今日听人说是将军与小郎君起了争执,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空青一听就知她是来打听消息的,心中警惕,道:“何人在背后胡言乱语,竟说到将军与小郎君身上。”
采薇道:“不过闲话而已,不当真的,对了,娘子赏了我一些糕点,你若是无事,一起来尝尝。”
空青退后一步,笑道:“我刚吃饱,还觉得腹涨呢,改日再去。”
又说几句闲话,空青找了个借口溜了。采薇看着她离开,转身回到黄芷音屋里。
“怎么可打听到什么”黄芷音开口便问,她知道采薇天生一张笑脸,消息灵通,屋里都少让她伺候,经常放她出去走动。
采薇摇头道:“也不知怎么的,口风都紧的很,半个字不漏。我到处都问过了,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黄芷音鼻腔里哼了一声道:“哪里是不知道,只是不告诉你罢了。我不得宠,谁还会把我院子的人放在眼里。”
这话采薇不敢接,吕媪在一旁无奈叹气。
“娘子也别急,”采薇道,“我在院子里一直看着,卫郎君在正房歇了一天,快入夜了才出来。昨晚不光是我们,隔壁院里的也派人去了,一样被撵出来。”
黄芷音听了脸色更不好。刺史府举宴府里人人都知,她与佩兰到江陵以来,连桓启的面都很少见着,都想着等人从宴席回来送解酒汤讨个好,哪知昨晚正院封得严严实实,蒋蛰亲自守着,根本不放人进去,黄芷音心中便有些起疑,赶紧叫人去探听消息。
采薇以为她防着佩兰,哪里知道她心中真正忌讳的是卫姌。
吕媪道:“娘子若只是打听消息就算了,可别想着别的。”
黄芷音皱着眉道:“我如今还能想什么,他已经是明目张胆把人往屋里领,呸,说出来都脏了我的嘴。”说着又生了一回闷气。
晚上梳洗完毕,黄芷音看着妆奁旁放着的书信。拿起来看了一遍,这是家里寄来的,她早已看过,内容早已烂熟于心。江夏黄氏正是要改籍士族的关键时候,只是州郡中其他士族姓氏都在观望。家中催她在桓启面前多说些好话,只要桓家一句话,州郡官员谁敢轻视。如今只黄家与桓氏攀扯关系,桓家并无表示,改籍定品关系到士庶之别,黄家上下都是焦急万分。
黄芷音看着怔怔不语。
吕媪劝道:“这事也急不得,改日你写信回去,多说些苦衷,他们会明白的。”
黄芷音红着眼眶道:“都以为我攀了高枝如何得意,可我哪里张得了口。”
吕媪为她拭泪,心下倒是清楚,黄家自从桓启宗族归宗回到桓家,觉得攀着一门好姻亲,在江夏行事颇为张扬,无意间得罪不少本地士族,改籍时就遇着了阻碍。
黄芷音委屈过后,擦了眼泪,虽还埋怨着,却也忍不住想着为家中谋算。可惜她并不受宠,在桓启面上说不上话,这会儿只能干着急。
吕媪道:“娘子何不备份礼,找卫郎君说说。”
黄芷音面色一变,“什么”
吕媪道:“卫氏本就在江夏立足,在州衙说得上话,娘子刚嫁过来时也曾和小郎君交好,趁这个时候修补一番,消除芥蒂……”
黄芷音打断她的话,露出一丝鄙薄之意,“别说了,我绝不会求到她面上去。”
她面露恼意,吕媪不再提此事。又闲聊几句,黄芷音记挂家中,愁眉不展,其实刚才吕媪所说倒让她有所意动,桓启这里求不动,该想其他法子,但她想的却不是卫姌,而是司马翁主。
刺史府举宴名义上为司马引萱,实际上谁不知道大司马要为桓启定亲。黄芷音想着,忽然一下坐直了身体,招手将采薇叫来问道:“上回听你说有法子能与刺史府的人联系上”
采薇道:“婢女哪有这样的本事,刺史府里的人来府里都是管事招待,来来去去的总有几分交情,娘子若是出面,可以让管事代为递些东西或是传个话。”
黄芷音若有所思,立刻找吕媪开箱子,要找份好东西送去。不等吕媪劝阻,她先开了口:“媪母说的我都记着了,郎君这里说不上话,该从其他地方想法子,司马翁主是未来主母,我先示好总是没错,翁主是宗室贵女,得她一句话,家中所遇难事也能迎刃而解。日后等她嫁过来,我说不定比现在还好过些。”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心中还藏着更深一层意思,桓启如今将府中内外全交给卫姌管着,视她这个妾室为无物,她心中憋屈,咽不下这口气,打算将府中情况告知翁主,等桓启成亲,男色这等消遣玩意迟早要扔到一边。
如此想着,她挑选礼物时还用了不少心思。
桓启一去刺史府就待了大半日,书房中只有父子两个说话,外人也不知到底说了什么,只有桓温近随知道气氛不好,隔着书房老远还听见里面有吼声传来,也听不出到底是谁的。直到天擦黑,桓启才从刺史府离开,面无表情,神色莫测。
回到府中,桓启脚步加快,来到正院却见里面黑漆漆的,问仆从才知道卫姌回自己屋了。他转头便要去,可脚步才一动,又停了下来。他念着人,心急火燎的,可真到跟前,又前所未有生出丝怯意来,怕遭她厌憎和鄙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