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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时行来, 竟有种威压之感,令在场的男子纷纷退避,又引得女子们心如鹿撞, 不管是未出阁的闺秀还是嫁了人的夫人, 都禁不住暗暗脸红, 心想这位齐二公子果然无负盛名, 是个任谁见了也要赞叹称许的人物。

他并非是独自回府的, 身后另有两辆宫里的马车, 车中的贵人下了车,众宾方才瞧见来者的真容:乃是六公主萧子榆,以及四皇子和四皇子妃。

先说这六公主吧。

这位殿下今年已经十九岁了, 年近双十,这建康城中的闺秀但凡抓点儿紧的,连孩子都要有上好几个了,偏偏她还未招驸马, 据说是一心一意痴恋着齐二公子, 立意非他不嫁, 于是拖着拖着就拖到了如今。

她也不犯愁,大约是心里早已将齐婴看作了自己的夫婿, 于是就觉得有无那一纸婚书也不紧要了, 当年她妙龄之时就整日追在齐婴身后跑,如今长大了便更不知道避嫌,已是十分从容坦然地接受着旁人非议的眼光。

再来说这位公主的四哥和四嫂。

四殿下萧子桁前年成了婚, 娶了傅家的嫡女傅容为正妃, 如今二人成婚已有两载。

四殿下生性颇为风流, 成婚两年, 抬了三个娇娘进屋, 偏傅家女儿是个脾气顶好的,怕不是将女德女训背了个滚瓜烂熟,一点儿也不拈酸吃醋,四殿下但凡有看中的,她就没有不点头的,一一帮衬着撺掇,很是贴心,令四殿下一跃而成为了建康城中一众王公羡慕和景仰的对象。

四殿下同傅家女儿的这桩婚事当年曾在朝中引发一轮热议,毕竟谁也没想到这两个看似不搭边儿的人会凑成了一双,自然难免瞠目结舌。不过后来众人也回过味儿来,觉得这桩姻亲也甚是对路子:四殿下本就是亲近世家的出身,如今娶了世家的女儿,往后便更能得到世家的支持,同三殿下萧子桓打起擂来也就会更有底气一些,甚好,甚好。

只是不健忘的贵人们却还记得,六公主和四皇子妃在三年前曾在齐二公子的别第闹出了一番矛盾,彼时这当小姑子的还曾当众掌掴了嫂子,这便很难不成为姑嫂间的一个心结。如今四殿下和傅家女儿成婚两年,姑嫂间却仍没什么话说,此时一前一后进了齐府的门,也照旧是谁也不看谁,实在颇有一些尴尬。

好在这府上的贵人们没有一个是不懂眼色、不会做戏的,遂纷纷忽略了四皇子妃和六公主之间的那点子不自然,在向几位殿下行过礼后,便纷纷迎上了齐婴这位正主,一时道贺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齐婴这厢被众人围住,四殿下则带着妻子和妹妹前去见过左相齐璋和夫人尧氏,两方见礼后纷纷落座。

萧子榆虽然和齐婴之间八字还没一撇,但这几年却一直将齐璋和尧氏看作了自己的公婆,但凡有机会同二老见上面,便要百般殷勤地上前侍候一番。

齐璋威严,她不大能搭上话,自然便要在尧氏身上使劲儿,只见公主殿下亲自为尧氏奉上香茶,巧笑倩兮,道:“今日父皇留敬臣哥哥留得有些晚,耽误了府上的宴席,恐怕也让夫人担忧了吧?”

尧氏早年也觉得让公主这样伺候自己十分不妥当,也曾推辞不受,结果却发现她越是推辞,这位殿下越是殷勤,如今便索性不跟她推来挡去,受了这盏茶,又客气道:“公主言重了,敬臣在朝为官,这是他的本分,莫说只是晚归了一时半刻,便是彻夜议政也是正经的道理,陛下留他是器重他,哪里又能称得上是耽误?”

一番话说得妥妥帖帖周周全全,让人摘不出一点不恰当来。

萧子榆还没接上话,便听四哥笑斥自己道:“相爷与夫人宽宏大量,哪像你这般不识大体?”

萧子榆听哥哥当着二老的面说自己的不是,自然甚为不满,回过头暗暗瞪了他一眼,又见他四哥正了正脸色,同左相和尧氏道:“今日是敬臣生辰,他出宫时我们又恰巧遇见,便忝颜不请自来讨一杯酒水,若给府上添了麻烦还请相爷和夫人莫怪。”

他如此客气,齐璋自然也不能不买帐,闻言道:“殿下何出此言?区区犬子生辰,殿下却肯亲自莅临寒舍,是他之福,亦是齐家之福,焉有麻烦一说?”

两边是一个赛一个的客气周到。

待终于客气罢,萧子榆便打算进一步讨好讨好未来的婆母,哪料还没想好路子,便被她四嫂傅容截了和。

只听傅容问尧氏道:“婶母,今日堂上未见老太太,可是姑祖母身子有什么不爽利?”

这事儿说起来也挺有门道。

当年齐老夫人一意要撮合傅容和自家次孙成婚,为此还很是在家里搅起了一些风波,结果闹到最后人家却不甚领情,刚在齐婴这里碰了个软钉子,转头便和四殿下好上了,没过多久就开始谈婚论嫁,等老太太反应过来,两头儿连婚书都互换了,很是令她寒心。

齐老夫人对此自然甚为不满。她觉得自己好心抬举娘家人甚是辛苦,结果傅容却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更有落了她这媒人脸面的嫌疑,自然要闹脾气。老人家上了年纪气性反而更大,傅容与萧子桁成婚后曾有一次登了齐家的门,齐老夫人竟然也借病推辞不见,闹得颇为僵冷。

不过齐老夫人到底是心软,又着实很疼傅容这个娘家丫头,后来又过了一段日子她便渐渐释然了,加上傅容也殷勤,哄得老太太没了脾气,这事儿便就这么算了。

今日齐老夫人不在宴席上,倒不是因为什么别的,不过是她如今年纪大了,夜里熬不了太晚,总是早早就要歇下,又禁不得太多吵闹,自然也就不便出席。

尧氏将这缘由说给了傅容听,她便颇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道:“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了,下回应挑早些时候来拜会老太太。”

萧子榆在旁边听着,觉得这话是说得告一段落了,于是赶紧逮着机会插进去,将傅容挤到一边,又开始同尧氏献起殷勤来。

他们这头儿说得热闹,那头儿齐婴也不得闲。

登门的贵客们一个个迎着这位小齐大人敬酒,还轮流开始吹嘘介绍着自家送上的贺礼是何等金贵,一时堂上热闹无限。

齐二公子倒也和气,酒都喝了,可礼却不收。众宾买都买了,自然要力劝他收下,然纵使诸位好话说尽,小齐大人仍是推辞不受,还道:“承蒙诸位厚爱,只是如今南北多有战事,陛下亦倡节俭之风。婴区区晚辈后生,一来无颜受诸位重礼,二来也不敢违逆陛下的旨意,还请诸位大人今夜纵情宴饮,至于贺礼,实在不必了。”

小齐大人虽年纪尚轻,但周身的气势却很压人,比他宦海沉浮了几十年的父亲也不遑多让,轻飘飘一句话便让人不敢再多言语。何况他将陛下都抬了出来,自然就更堵得众人说不出话,只得纷纷封了自己再劝的嘴,以免被扣上一个不顾国难、奢靡荒唐的罪名。

只是礼送不成了,那还能用什么招数引得小齐大人的青睐呢?众人默默地苦苦思索,一时却摸不着门路,结果这时却瞧见翰林院的翰林供奉莫雨丰莫大人凑到了小齐大人跟前。

这位翰林供奉已经年近不惑了,可此时在时年二十四岁的小齐大人跟前却是一副点头哈腰的孙子模样,颇让围观者觉得不齿——虽则这事儿换了他们自己也是一样要点头哈腰,但如今这个点头哈腰的机会却被旁人抢走了,他们便不免要牙酸一番,暗骂这莫雨丰真是丢尽了文人风骨!

莫大人才不理会,待向小齐大人敬了酒,便又十分坦然且十分殷勤地说:“大人,前月里下官曾请示过,不知大人可否能抽出工夫主考明年的春闱,当时大人称此事容后再议,不知如今大人可拿定了主意?”

蹲墙角的众人一听,立即是目瞪口呆,心中大骂这莫雨丰真是吹嘘拍马一把好手!以前怎么没发现此人竟还藏了这么一手好功夫!

这事儿的确有说头。

春闱即会试,乃是科举考试至关重要的一等,天下举子只有过了会试才能再入殿试。既然是考试,自然要有主考官,这考官之名听上去好似没什么油水可捞,实则却不然。

众人皆知,这春闱的主考官乃当届举子的座师,而考中的贡生往后若入朝做了官,那便自然是座师的门生,主考官借此便能够十分体面且矜高地为自己的仕途夯实基础,乃是名利双收的一门绝好差事。

只是这往年春闱的考官一般都是由翰林院的大学士担任,这莫雨丰为了溜须拍马,竟然连这差事也能推让给齐婴?小齐大人虽然十三岁便中了榜眼,学问也确实是一等一的好,可人家如今是主理军政的枢密院正使,与春闱那根本是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嘛!

众人正腹诽,又见小齐大人搁下了酒盏,客气地道:“此事我已想过了,我并非在翰林院供职,又年少才浅,实在难当此大任,莫大人不如还是请几位大学士主理此事吧。”

一番话说得又合情理又合规矩,闻者皆深以为然。

莫雨丰却还不放弃,朝齐婴恭恭敬敬地一拱手,道:“大人实在太过谦虚了——谁人不知大人文采斐然,又有经天纬地之才,正是天下举子之表率,亦显江左士林之风范。此事也并非下官一人之念,王先生也是点了头的,之前翰林院亦问过陛下的意思,陛下也甚为欢喜,万望小齐大人莫再推辞。”

这一番话说得颇有些气势,什么“天下举子之表率”,什么“江左士林之风范”,竟然连对仗都用上了,可见这一席话是早有准备。加之他说的时候情真意切,一副齐婴再不答应他就要跪下磕头的架势,令围观者都有些目不忍视,于是众人只听小齐大人沉默了片刻,随后叹息了一声,道:“既如此,却之不恭。”

莫雨丰大喜,对着齐婴又是一通阿谀奉承,好听的话简直跟倒豆子一样往外蹦,直把其他人听得无话可说。

众人表面笑意盈人,心底里却难免有些丧气,心想今日小齐大人生辰宴,终究是被莫雨丰这个狗东西拔得了头筹!毕竟有了春闱座师之位这等豪奢的贺礼,其他人敬献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

呜呼!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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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发生了不少事,一场里面交待不完,我就尽量分散开写,以免让大家太辛苦

文文大概下更或者下下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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