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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静得吓人, 沈西泠默默地跪着听齐老夫人垂训,坐在侧方的齐宁偷偷看了看她的脸色,见文文妹妹那张漂亮的小脸儿上血痕交错, 又苍白得惊人。
他眼中有疼惜, 心里又对沈西泠有些别样的情意, 亦想像方才齐乐护着赵瑶一般为沈西泠出头, 只是他素来知道自己身为庶子并不讨祖母欢心, 就算强出头也不过是无用功, 何况余光又扫见他二哥落在地上的那件外披,神情便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呵,他何必出头呢?说到底, 文文妹妹也无非跟赵瑶一样,眼里只有他那个惊才绝艳、事事压人一头的二哥罢了。他要是一头热为她豁出去,岂不成了他四弟那样的傻子?
人家还未必领情呢。
思及此,齐宁眼里的情绪便彻底淡了下来, 复而扭过头去不再看沈西泠。
齐老夫人语气顿了顿, 继续道:“丫头, 今日之事,你现在看来是坏的, 其实若你能将眼光放得更长远些, 便能知道这其实是一件好事。趁那些不该有的念想种得不深,赶紧将它拔个干净,连点渣子也不要剩下, 这样才是对你自己最好的——你懂得么?”
尧氏从旁听着, 只觉得老太太这话说得越来越过分, 可文文自己跪在那里, 只是脸色格外苍白一些, 却并不见露出什么委屈悲凉之色。一个小姑娘,这么孤身一人跪在堂上,众目睽睽之下受了这等羞辱,她却也不哭,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沉默地听着。
此时甚至还点了点头,答:“……谢老夫人提点,我懂得了。”
齐老夫人点了点头,悠悠“嗯”了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又缓缓将茶杯放下,说:“再怎么着,这事儿也得有个决断。”
“其实原来我就觉着方家小姐入家塾有些不太合适,”老太太神情威严,“瑶儿和容儿总算与齐家沾着亲带着故,与敬安他们一道读书也算是合情理,方家小姐进来却是有些不得宜了。只是之前我没有过问,这事儿也就这么落定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知道敬臣也是好心想报答方公,只是他一个男子,在这些琐事上考虑得也欠周到。依我看,方家小姐住在齐家不妥,不如还是搬出去来得好些。”
尧氏听得此言一惊。
她以为老太太训斥文文一顿也就罢了,却没料到她竟动了要将文文逐出去的心思!文文一个小姑娘,双亲又已故去,若将她从齐家赶出去,她又能去何处!
尧氏于是心中也生了不平,此时开口劝道:“老太太,文文年纪尚小,亲眷又都不在身边了,若离了齐家又能到何处去?何况她也是敬臣带回来的,总要问过敬臣再……”
话音未落,尧氏便听得老太太冷哼一声,道:“问敬臣?他一个未娶妻的男子,将个小姑娘牵到他头上能有什么好?你一个做母亲的,处置事情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如此疾言厉色,竟是连尧氏也一道叱责了。
老太太年纪虽大,霸道却不减当年。堂上越发安静,齐宁和齐乐坐在椅子上动都不敢动,赵瑶跪在地上也是大气也不敢出,独傅容神情平静,还姿态温顺地给老太太添了一杯茶,劝她消火。
老太太接过茶杯,却仍是怒气未平,又对尧氏道:“齐家不是不懂道理的门庭,既受了方家的恩,自然要照拂他家的遗孤——一会儿你就去寻帐房,让他点些银子给方家小姐,丰厚些,不要薄待了,往后若方家小姐还有什么难处,也可到府上来说,我们能帮的自然会帮扶。”
尧氏还没等着接上话,便见老太太又转头看向沈西泠,下巴微扬,问:“方家小姐觉得这样可好?”
众人的目光于是又随着老太太这一句问集中到沈西泠身上。
这孤女面临着如此这般被扫地出门的窘境,竟也还是不哭不闹,脸上伤痕交错却面色平静。尧氏还见小姑娘的目光看向自己,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后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对坐床上的齐老夫人拜了一拜,文文静静地答:“如此甚好,谢老夫人垂怜。”
尧氏瞧着她跪拜的模样,不知何故忽而心头一酸,眼中浮出一层泪光来。
齐老夫人则浑然不觉,只觉得这孤女颇为识相,如今趁敬臣不在赶紧将人打发走,她那次孙性情寡淡,想来回家以后就算知道了此事也未必会有什么异议。这些个不该有的苗头,还是早些掐死的好。
傅容温柔端方地坐在齐老太太身侧,将堂上的一切都收入了眼底,此时垂下了眼眸,遮住眼中露出的些微笑意。
她哥哥傅卓说得果然对,容易惹麻烦的事情,自己最好不要亲自动手。
你瞧,她没动手,一切却顺顺遂遂,多好。
区区一日过去,齐家的府宅却生出不少变数来。
赵瑶受了罚,不单被齐老夫人训斥罚跪,后来她闹事的消息还传到王清那里,引得王先生震怒,扬言再不会教她读书,直接将人赶出了学塾。至于那位方家的孤女则更是可怜,被齐老夫人直接撵出了府,据说上午刚从荣瑞堂出来不久,下午就出了齐家的门。
齐家的府宅之间许久没出过这样的乱子了,今日这么一闹,自然就难免引得众人背后说嘴。
譬如齐云和他夫人韩若晖。
这夜,乳母将徽儿带下去哄睡了,夫妻二人坐在床上夜话,韩若晖一边给齐云捏着肩膀一边同他说起今日齐老夫人将方家孤女逐出府去的事情,惹得齐云也十分意外。
齐云皱眉道:“祖母怎可如此行事?方公于敬臣有恩,那方家小姐是方公遗孤,如今却将人家逐出府门,道义上都说不通,若传扬出去,叫别人怎么看齐家?”
韩若晖柔柔缓缓地给丈夫揉着后颈,接口道:“咱家老太太的脾性你又不是不晓得,向来说一不二,今日母亲也劝了良久,竟也没用。”
齐云叹了口气,眼露焦虑之色,踌躇了半晌,道:“还是我再去同祖母说说吧,如此实在欠妥。”
他说罢就要起身,却被他夫人拉住,嗔道:“你是糊涂了,这事儿你都没瞧明白,插的哪门子手?”
齐云听言挑了挑眉,却是不懂这事儿还能有什么弯绕,韩若晖又是无奈又是觉得好笑,道:“你没瞧出来?老太太是想让她那侄孙女儿嫁给敬臣,嫌弃那方家的小姑娘碍了事,这才要将她逐出去,你去同她说道义怎能说得通?”
“竟有此事?”齐云一听十分惊讶,“容儿与敬臣?”
此事想来玄乎,不过细细一考量倒像真的。祖母一向抬举娘家,如今要照顾傅容也并不令人意外。若容儿与敬臣成婚,傅家如今略显飘摇的地位便得以稳固,于敬臣而言,像傅容那样端庄持重的性情,倒也是个良配。
只是……
“只是老太太未免也太多心了,”齐云失笑,“那方家小姐才多大?敬臣总不至于……”
他夫人却笑,说:“有什么不至于的?我倒觉得老太太的担忧也不多余——你就不觉得敬臣待她颇有些不同?”
齐云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没有吧……”
韩若晖捂着嘴笑起来,轻轻拍打了丈夫一下,说:“你啊,能瞧出什么来啊?”
齐云又追问,他夫人悠悠道:“你弟弟是什么样的性子,你自然比我摸得清楚。其实今日老太太说的话也有在理的,你说这照顾故人遗孤的事儿,给笔银子也就是了,像这样接到身边来的倒是少见——这事儿放在旁人身上都少见了,何况是敬臣?嗯?”
这么一说倒真在理。
齐云转过弯来,想想他二弟那一贯懒理是非的性子,确是待那方家小姐太周到了些。仔细想想,当初二弟提起让瑶儿入家塾之事,兴许也是在为那方家小姐做打算。
齐云品出些味道来,不过他还是十分信任他二弟的品性,绝不至于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动什么歪念头。他夫人听了他这番话,笑道:“眼下他二人之间兴许确实并非男女之情,可这往后却说不好。”
齐云半信半疑,又听他夫人道:“我只是拿不准敬臣对此事的态度……他那个脾气,若一回来知道他领回来的小姑娘受了这样的欺负,可不定会怎么着。”
这话一说,齐云也是心里没底。
敬臣虽然一贯对长辈孝顺,但一贯自己有主意。倘若晖说得不差,敬臣果真对那方家小姐特别照顾,回来却得知祖母将人给欺负了,这……
齐云一时头大如斗。
韩若晖又叹息了一声,道:“二弟也是不容易,在外头已经被朝廷的差事累得脱不开身了,回到家里头还得再收拾这个烂摊子——我看这事儿你干脆别管,省得掰扯不清。”
齐云倒是想管,可这一头是祖母,一头是二弟,也是无论如何也插不上手。
他踌躇了一阵,想了想又要起身,韩若晖拉住他,问:“你做什么?”
齐云回过头,答他夫人道:“去给敬臣写封书信,他心中早些有数,总比乍一回来就瞧见这等场面来得好。”
敬臣的脾气最不好揣摩,你说他脾气不好,其实他又很少跟人计较;你说他脾气好,可有时若动了怒气却当真叫人害怕。齐云觉得此事还是应当提早知会他一声,免得再闹出什么乱子。
齐云拍了拍夫人的手,温柔道:“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写好了便睡下了。”
韩若晖点了点头,看着丈夫行到灯下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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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嫂子是个明白人,瑞斯拜
暴言:下更还不见面的话男主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