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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加重了语气,十分坚定地看着陆其森, 向他表明自己的决心。
窒息一般的静默在两人之间流转,陆其森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是在威胁我吗?”
庭蕤的目光不闪不避,直截了当地承认:“是。”
“……”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没有过去多久。在这一片沉默的氛围里,只听见庭蕤手腕上的血珠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啪嗒。”
非常细微的声响,落在陆其森耳中却不啻于平地惊雷。
庭蕤手上的伤口并不太深,又因为伤口底下可能是静脉,血液流速并不快,那一条血线流出的血液落在了地上,更多的顺着陆其森的下巴流淌到了他的脖颈里。
“好烫……”陆其森喃喃自语。
确实好烫,带来灼烧一般的疼痛感,一直疼到了他的心里,甚至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陆其森妥协了。
他的心里空空茫茫,低下头去,含住了庭蕤的手腕,去啜饮那生命的源泉。
嘴里满满是血液的腥甜气息,对他来说是无上的美妙滋味,灼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了下去,落到胃里,带来丰盈的满足以及更多的渴望。
“啧啧”的水声在静谧的夜色中响起,无端地显得有些诡谲以及……暧昧。
这是庭蕤的血……是我的宝贝身体的一部分……我正在把它纳入我的身体……
他的心脏剧烈地鼓动起来,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对他的宝贝存在着变态的占有欲,从他看到那一枚蛋开始,从那个孩童第一次向他伸出手臂开始,从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叫他“哥哥”开始……他就已经将他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不想让他对着别人笑,不想让他依靠别人,看到他对他所谓的朋友说句话他都会嫉妒得发狂,即使那朋友是他的亲生弟弟……
只不过这股欲望一直都被他刻意忽略,很好地隐藏起来,掩埋在心底,直到今天,他才对它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原来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变态啊……他这样想着。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还要克制?
他的宝贝正在他的面前,将他最柔软的内里暴露了出来,以一种献祭般的姿态,对他内心的龌龊毫不知情。
那渴望渐渐侵袭着他的理智,叫嚣着想要更多,陆其森的动作抑制不住地变得有些激烈和急切,他忍不住加重了力道,咬住了伤口用力吮吸,想要获得更多……
然而这时,他听到了庭蕤小小的一声痛呼。
“!”
他猛地清醒了过来,抬头去看庭蕤。小孩儿咬着嘴唇,脸色苍白,脸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好像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事实也确实如此。
庭蕤之前可是一个十足十的娇气包,被陆其森娇宠太过,连手指上破了一道小小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口子都要流好久的眼泪,一直要陆其森百般哄劝才肯停下来,还因此被陆其森戏称为“水做的宝宝”。
然而此时他的伤口却比之前严重百倍,不说手腕上的伤口,他在许愿池里被擦破的膝盖和手肘也在隐隐作痛,因为被许愿池里消过毒的池水泡过,那疼痛比以往来的更加剧烈。
可能磨难真的会使人成长吧,这样的伤口他却硬是能忍住不说,只是陆其森突然用力吮吸的时候没有忍住,叫出了声来。
“不痛的,我一点都不痛!我只是……被吓了一跳!”庭蕤努力地挤出一个笑脸,好让自己的话变得可信一点,可惜苍白的脸色完全出卖了他。
而且他确实是很不擅长说谎的,更何况陆其森那样了解他,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谎言。
陆其森怔住了。
“我……”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他觉得自己这时候该说些什么,然而他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茫然地看着庭蕤。
他的眼睛这时候已经褪去了红色,回归了浓重的墨色,他的眸色一向很深,却因为种族原因时常泛着无机质的冷光,看起来冰冷可怕。
奇异的是,庭蕤却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他并没有出口的话,他把头贴在陆其森的额头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安慰道:“没有关系哦,我一直都知道的。我知道哥哥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哥哥,而且会一直一直喜欢下去,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
两个人的身份此时好像完全对调了过来,庭蕤成熟得好像一个小大人,陆其森却像是一个心理脆弱的小宝宝,需要别人的哄劝。
庭蕤没有骗他,他确实什么都知道。
陆其森生而为蛇,这是一个过分冷漠的种族,偏偏他却是天生就需要满满的爱那种孩子,与他没心没肺的弟弟完全不同。父亲陆国峰是个军人,他对孩子的关怀从来只会体现在衣食住行上,永远想不到要体贴孩子的心理。偶尔会给他一些温柔的母亲在生下弟弟之后不久就选择跟陆国锋离婚,回归了她的家族。偌大的房子顿时变得空空荡荡,寂静的时候仿佛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呼吸。
但是后来有了庭蕤,他就把所有的爱倾注在他身上,他要给他所有他渴望得到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他因此从一个渴望爱的受予者变成了施予者,并从中获得了真正的满足,而庭蕤也就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变得成熟起来,起码看上去值得依靠,他拥有了坚实的臂膀,可以轻易地把庭蕤抱在怀里,他开始渐渐有了满足庭蕤的所有要求的能力,能让他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笑闹。每一分每一秒,他好像都能感觉到庭蕤更加贴近他的心,他也因此欣悦不已。
然而他身体里那属于幼年陆其森的一部分从未消失,那个小孩子善妒,幼稚,喜欢无理取闹,一定要把自己的东西牢牢抓在手心不放,像个固执的守财奴,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财宝从自己的身边消失片刻。
他总是喜欢抱着庭蕤,也是他内心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之一。
庭蕤从来都不是一个愚钝的孩子,正相反,他拥有比大多数人更为聪慧的天资,也能轻易地感知到陆其森不羁的外表下细腻的内心。
从陆其森第一次教他说话开始,他就敏感地发现,当他轻易地模仿出他口中发出的音节时,陆其森不仅没有开心,反而显得闷闷不乐。那么下一次,他就会多犯几次错,让陆其森多教他几次,让他感到开心。
好像感情共通一般,他开心了,庭蕤也会感到开心。
于是庭蕤从此就慢慢成为了一个娇气的宝宝,走路要抱,吃糖要喂,睡觉要哄之类的事情不一而足。然而他的性格却使得他从来不会做真正招人厌烦的事情,所以他虽然娇气,却依然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宝宝。
“没有了你阿蕤要怎么办啊。”
这句话是关素素看到陆其森在教庭蕤写作业的时候说的,这句玩笑一般的话一出口,庭蕤下意识地去看陆其森的反应,毫不意外地看到他轻轻勾起的嘴角,梨涡好像盛了蜜一般散发着甜蜜的气息,他说:“那我养他一辈子呀。”
“我也愿意让哥哥养我一辈子。”庭蕤紧接着奶声奶气地说道。
高修祝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视,他拽过庭蕤,从口袋里掏出一卷医用绷带给他包扎,同时眼角余光一直紧紧盯着陆其森,虽然他看起来发病期已经过去了,他还是对他充满了警惕。
“你不要命了吗?!”他丝毫不留情面地怒斥着他,他实在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孩儿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还敢自残。然而说归说,他的动作却不慢,用绷带扎在伤口上部止血。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十几辆军用车把他们团团围住,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雾城保卫处,党铮。这是我的证件。”
第53章 第五十三颗樱桃
庭蕤被送回家之后就发起了高烧, 因为在夏夜跳进池水里且吹了冷风, 再加上失血,病情来势汹汹, 他躺在床上, 发烧烧的人事不知。
而陆其森被送往了一家私立医院, 已经确诊为尼戈拉塔症患者。第一次的发病虽然短时间里改善了他的身体状态,但是同时也带来了严重的后遗症。
那暂时的状态好转是以消耗大量能量为代价的,陆其森原本失血过多的身体已经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不过幸好他喝了庭蕤的血, 挺过了第一次发作, 这才能支撑到党铮的到来。
而他在医院里,也受到了严密的保护。
孙承嗣,也就是那个男人的死,在海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人是孙家的一根独苗苗,从小就是被家里人捧在手里长大的,楚灵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么一个儿子,简直要把他当做自己的命根子来看待, 如今不明不白就这么死了,还是在他们的地盘上被人杀死的, 这让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这个祸害死了, 海城人明面上不显,私底下却说他是遭了报应。民众也不是傻的,真以为每年那些莫名其妙的失踪人口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只是摄于孙家的威势不敢发声而已。如今孙家主家只有一个孩子的事情也被重新提了起来,这也是老调重弹了。
也不能怪他们八卦, 实在是这件事情怪异得很。
孙家是马赛狮那一支,楚家是布伦贝尔狮那一支,跟雾城的肖家还有一些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
按理说,狮族的生育率一向不低,一胎正常也能生两个到四个。然而楚灵嫁到孙家,结婚十几年一胎都没怀上,检查也做了,药也吃了,两人的身体都没什么问题,结果就是怀不上。不仅如此,孙业平,也就是孙承嗣的父亲,在外面找了无数个小三小四,承诺大笔金钱,也没人给他生下一儿半女。
而楚灵那边,也真是什么偏方都试过,也吃过据说非常灵验的求子药,结果都不奏效。实在没有办法,她最后求到了肖家头上,听说肖家有个医术高超的内科医生,对于治疗不育不孕很有一手,只是人家受肖家聘用,只为肖家人服务,楚灵求了她一个远房姨母很久,人家才勉强答应卖她这个面子。
见了那个医生,楚灵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医生就摇头叹息,直言这病他治不了。
那个医生信佛,说她这是生来的业障,生了孩子反而会带累孩子,母子缘分也不能长久,不如不生。
楚灵自然是不信的,她可不信因果报应什么的。她当面没说什么,离开后却直骂他是庸医。
然而怀不上就是怀不上,她骂几句也不管用。最后不得已,楚灵还是去做了试管,失败了好几次,终于怀上了一胎,做了检测还是个男孩。孩子还没生出来,就被取名为“承嗣”,孙家人希望他能将孙家的香火一直传递下去。
这下楚灵可终于扬眉吐气,自以为能狠狠打那个庸医的脸。
怀胎十月,直到她生育的那一天,因为小心谨慎,养护得当,也没出什么岔子。
孩子出生,楚灵满腔母爱溢于言表,把孩子抱在怀里,打算亲自给他喂奶。哪成想小孩生来一副利齿,没有用来撕咬敌人,反而咬住了他的母亲。吃到的的第一口食物也不是母亲的奶水,而是她的鲜血。
――那小孩一出生,就被检测出来患有尼戈拉塔症,再怎么精心照料,也注定活不过五十岁。
虽然孙家极力封锁消息,可谁家没有几个消息渠道?一传十,十传百,这已经成为了海城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如今孙承嗣死亡的消息一传出来,海城人民无不拍手称快。
也怪楚灵,好不容易得来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又因为他生来就患有绝症,她就忍不住对他的纵容。溺爱太过,最终养出了一个无法无天的二世祖。从小到大干出的极品事儿说也说不完,手上害过几条人命数也数不清。
但是孙家却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如今孙业平的弟弟正是帝国首相,孙家之前就没少借他的威势。出了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
可是陆家也不是好惹的对象。
陆家的势力主要集中在中区雾城,看起来好像比不上孙家在海城的势力,然而实际上陆家作为蛇族的领头人,所有的蛇族兽人不说唯他马首是瞻,对他也是百般拥护的。再加上他们笼络的其他爬行类兽人,那可绝对是孙家不能对抗的一个庞然大物。
首相在其中再三斡旋调停,孙家还是紧咬着不放,陆家也不肯息事宁人,最终还是闹到了对簿公堂的地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开庭的前一天,陆家莫名其妙做出了让步,自请去了十三区,成了这场斗争的明面上的输家。
然而孙家也是吃了大亏。
因为这件事引起了当权者的不满,原本有希望连任的首相任期满后被迅速撸了下来。而且因为这件事,狮族和蛇族的关系瞬间变得十分紧张,这也引起了其他狮族的反感,孙家那一支开始被排挤漠视。后台倒了,孙家在在海城的势力也慢慢被人架空,其他家族顺势上位。
虽然如今说起来,还会说孙家是海城一霸,一手遮天,但实际上他现在也不过是其他家族立在明面上的一个靶子罢了,而且还是一个正在被架在火上烤的一个靶子。
只是他们还沉浸在往昔的辉煌之中不能自拔,看不清或者是不想看清眼前的局势罢了。
庭蕤既然已经记起了当年的事情,就绝不可能放过他们。
然而孙家虽然现在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但是也不是说倒台就能倒台的,此事还需要慢慢谋划。
庭蕤慢慢回想着自己在宴会上曾经得到的关于孙家的消息。
孙家如今也开始转型,因为在海城地位的下降,原本被他们牢牢把控在手中的医药行业渐渐脱离了控制。到目前为止,孙家名下的私立医院仅剩三家,原本暗中把控的公立医院更是一家不剩,医疗器械,药物的生产线也在全面收缩,正面临倒闭的窘境。
而孙家自然不能坐视家族的败落,这条路走不通,他就决定要走另一条。
根据庭蕤得到的消息,孙家去年年末就已经打算转行做美容业。再过几个月,就要上市一款新型的美容护肤产品,现在已经开始了预先的宣传。
他们打得是中医药的名头,宣传“内在调理,外在养护”,口服加外敷相结合,至于功效,美白,润肤,祛痘无所不包,听起来倒是很有吸引力,只不过不知道真正的功效怎么样。
庭蕤慢慢抚上了他的左手,他的掌心山海中,却是有真正能养护人的好东西的。
而此刻恋爱脑的陆其森完全不知他心中所思所想,兴致勃勃地开始给他指着看天上的星座。
“这个是天琴座,在银河的西岸。这个武仙座,在天琴座的南面,它跟天蝎座之间的那片区域上盘踞着一条大蛇,那是巨蛇座。蛇头远离银河,蛇尾处……嗯……”
他突然不再开口说话,庭蕤转过头去看他,发现他眼睛亮晶晶的,也在朝他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