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卡塞尔总动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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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次听证会
英?灵殿会?议厅,“校董会质疑校长”准时召开,全部院系主?任都到场,还有学生代表。副校长热情建议开?会前再小喝一顿,却被满脸严肃的安德鲁严词拒绝,这个兼?职担任调?查组长的财务委?员终于得到了校董会的授权来召开这样一场声讨大?会,不再软弱了!
微胖白?皙的脸上微微抽?动,满心报复的渴望
这是怎么了,脸上的肉都在抽抽。副校长认真的看着他,身?体不好么?
安德鲁在这个老混蛋面前完全无力,只能以倨傲的目光瞥了他一下,默默的转过头去。
在校董会的强烈建议下,副校长没有被委任听证会的主持,用脚想都知道他主持会是什么结果,坐在首席的是“所罗门王”
这家伙在混血种里资历过硬而且对学校贡献卓著,早年曾培养出很多优秀的学生,是能和校长影响力接近的人。全体院系教授,无论是风?流倜傥的美少年,还是糟蹋的糟老头?子,都难得严肃的穿上卡萨尔的墨绿礼服,打着深红色领结,这是要质疑校长的重要会?议,非官方的法庭,他们清楚自己是陪审团。
校长依旧没有出席,西侧的首位上副校长代为出席,东侧的首位上则是安德鲁,背后站着各自的代?理,捧着大叠的资料。
两个老家伙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如果助理再上去给这俩家伙捏捏肩膀,这阵仗就很想即将开场的一场拳赛……
副校长方的主力就真的去给副校长捏了捏肩膀,压低生意。“老大!上!揍他的鼻子!”
“喂芬格尔!不要那么脱线!说起来他背后那一只比我背后那一只看起来真是精千百倍!不知道怎么的就又和人换换助理的冲动。”副校长打量着帕西,“这货隐藏得很深,我开始没注意到他。”
帕西一身黑色的西装,看起来像个尽职的管家,明锐的脸上笑容淡淡。金色的额发垂下来遮挡了眼睛。他发觉副校长在观察他,于是微微欠身行礼。
相比起来芬格尔一头乱发,一身带校徽的白色大T恤,运动裤下是一双拖鞋,虽然透着几分艺术家的潮气……但差点英灵殿门口的人就没让他进来。
“全体到齐,那么,听证会现在开始。这次的听证会分为两次,第一次把资料公布,第二次补充资料,双方可以就事实细节进行争辩。最后会由全部院系主任讨论,是不是要对校长提出不信任案。”
“所罗门王”对于自己不太喜欢的话题一向简洁。
好比敲了开场钟,安德鲁“噌”地站了起来,就差扑出去了。
“校董会对现任校长的质疑,有充分的证据支持!”
安德鲁气宇轩昂,“在校长管理学院的最近十年里,过于自由的风气遍布校园。各委员会机构给无法有效的监管和引导学生,过轻的课业压力,不负责任的自由一日活动,随意的血统阶级划分,更夸张的是执行部已经彻底演变成一个暴力部门了!”
他猛的把一叠资料摔在桌上。
“没有演变,是校董会对我们的过去不够了解,执行部一直都是暴利当家!”坐在人群中的执行部负责人以嘶哑冷漠的声调反击。
执行部精英们纷纷鼓掌,在施耐德教授的领导下,执行不很高兴的成为了在该学院内尽在“装备部”之后的第二个强硬部门,大开大合只看眼前成败不顾后果的作风赢的年轻专员们的好感。
“肃静!第一次开会只是公布资料,就是关于中国籍学生楚子航在执行部的档案,争辩时下一次的事。”
“所罗门王”敲了敲木槌。
“对!公布资料!”安德鲁高声说,“校董会要公布的第一份资料,就是关于中国籍学生楚子航的执行部的档案!”
又是一份资料被用力摔在桌上。
“有理不在声高嘛,”副校长大人很淡定,“楚子航?那是个好孩子啊,品学兼优!成绩优秀,连续两年被评为三好学生……啊不,是卡塞尔奖学金获奖者,而且难得的是古道热肠,我们同学都知道,他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为三好学生……啊不,是卡塞尔奖学佥获奖者,而且难得的是古道热肠,我们同学们都知道,他经常扶老奶奶过马
路。”
“不要跟我玩你那套中国化教育,谈谈开普鞍棒球场的倒塌!高强度的‘君焰’,高危言灵,释放的时候几乎超越血统极限,造成的后果被几万人围观。而这一切就没有在任务报告里提及,你们在掩盖什么?”安德鲁大声质问。
“报告上有提到啊,”副校长打了个响指,“念!”
芬格尔摊开文件,“备注,执行过程中引发了小规模的骚乱,造成了几起轻伤和着火,火焰旋即被开普敦消防局扑灭,未有蔓延。因此楚子航记过一次,扣罚一个月奖学金。”
“看看,很严格嘛!我们对学生的管理,很严格嘛!说得清清楚楚!”副校长点头。
“什么小规模骚乱,是数万人围观开普敦棒球场倒塌!衣服被烧光,造成了数百人烧伤!“安德鲁对于这种厚颜无耻不能不暴怒。
“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说到我昨天刚好看了开普敦电视台的特别节目,恰恰是有关那场意外。”副校长打了一个响指,“放视频!”
电视节目投影夜大屏幕上,右上角铂开普敦电视台的logo.记者在采访一个满脸诚恳的老黑人,他向记者展示了自己胳膊上烧伤的疤痕.
我看到了肇事者.”老黑人肯定地点点头。
能描述一下他的形貌么?”
“红蓝两色的服装搭配,紧身衣,斗篷,看起来滔像一个疯子。他的眼睛能够喷火,被他盯着看的女人衣服都被烧光老黑人继续用力点头,满脸“我看得清楚确凿无疑”的表情。
镜头切换,嘻哈风格装扮的年轻人,“毫无疑问是个外国人,方脸。”
“紧身衣,肌肉发达,是个美男子哦口”羞涩的少女。
“看到他举起一辆悍马投掷,不知道是在跟什么人搏斗。”现场的保安o
镜头切回记者的脸,“坚持调查棒埭场倒塌时间的几月来,我们意外地发现,目击证人的描连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一个众所周知的人物……”
某著名荧幕巨墨的大幅写真占据了整个屏幕.蓝色紧身农,红色内裤外穿,红色斗篷,还有额前那缕风情万种秀的小眷毛……画面定格。
“这种所谓眼睛喷火的描述,根据找到的资料,正式的名称是”超级热射线’o它的温度大约是6000度,不是激光,伴随着冲击波效果……”
副校长走到定格画面前“根据维囧基百科……”“维囧基百科?”安德鲁的世界观就快要崩溃了,“你在嘲笑我么?你拿出这个人物……从维囧基百科取证?”“我们也参考了百度百科……”全场沉默。安德鲁的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超人作的?”“恩,不排除这种可能!”副校长非常淡定,“至少开普敦的电视台认为这很有意思。”安德鲁双拳狠狠的捶在桌面上,“够了!我已经忍受了你们很久!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傻瓜!可以么?如果你们要骗我,至少编造一个可信的理由!”
“‘超人’只是一个代号,他是神秘人物,喜欢DC公司的漫画英雄,他具备多种能力,”副校长耸耸肩,“我们当然知道真是世界不存在克拉克肯特这个人缘,但毫无疑问,现场的一切描述都和楚子航不吻合,有人在幕后行动,他必然是一个具备龙族血统的人……一个神秘人。”副校长爱劳动一眼自己的助理。“对!神秘人!”助理以坚定的口气回答。“那斯德哥摩的‘黑夜浪游人’连环谋杀案?那个由楚子航出动的任务完成时,对方被吊死在市政厅上!这也被从报告里抹掉了!”安德鲁暴怒,“继续编造啊!”“别着急判断,来,看一看警方最近找到的几个证人。”副校长继续淡定。
大屏幕上画面切换,“毫无疑问是蜘蛛侠干的,你看那把人吊起来的手段,是他的手笔,我认得出来。”一个反戴棒球帽满脸雀斑的小子笃定地说。“一个人影很快爬上市政厅,双手双脚,垂直地往上爬,嗖嗖的。”被访者一口纯正的中文,下面字幕说明他是当时旅行经过斯德哥摩的中国游客。
“我看见他了,嗨,他向我抛了个媚眼,他很英俊,性感。”一个喝得烂醉的女郎两腿劈开妖娆且不雅地坐在酒吧凳上,眯起的眼睛似乎在挑逗摄影师,“他开一辆奥迪TT走的,没错儿,钢铁侠,是他,那张脸全世界都认识。我想要不是赶时间他会留下了跟我喝一杯。”“双手RepulsorRay,胸Uni-Beam口,这么发射的,一次轰塌了三层楼的墙壁,相信我,他是最强的,因为钢铁侠能不断自我强化!那些靠基因的超级英雄不如他,是他干的,我亲眼所见。”芝加哥汉考克大厦里一家咖啡馆的店员摆出双手发冲击光束的姿势,“你问然后?别听那个傻女人的,他当然是飞走了!你了解钢铁侠么?他会飞的!有必要开奥迪走么?”店员显然对那个醉醺醺的漂亮女人不屑一顾。
画面再次暂停,副校长潇洒的转身,摊手微微一笑“还要说什么呢?看了这些新闻,我亲爱的同事们,我们伟大的科学家,睿智的神学家们,我们能相信这些是超人、钢铁侠或者蜘蛛人做的么?显然不能!”副校长猛地击掌,“我们怎么能根据新闻媒体的报导而怀疑我们内部的人呢?媒体就是一群狗仔啊!为了新闻效应,可以不惜捏造!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我们自己的报告是最准确最真实最完整的呢?”他声情并茂,“做为卡塞尔学院的副校长,那么多年以来,我们对执行部观察不就是是这样一种求实、求是的风气么?这才符合我们建校百年的校训……哦,我们没有校训,对不起……”副校长清了清嗓子,“同事们呐,朋友们呐!永永远远擦亮眼,我们绝对不放过一个坏人!”副校长挥手,“也不诬陷一个高人!”
威风凛凛,气象万千,短暂的沉默后,由助理为首,旁听的学生们集体起立鼓掌。各院系主任没有完全看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显然在场的多数人都起立了,支持副校长的人占绝大多数,如果他们继续保持沉默,他们会有和学生群体为敌的危机感。无论如何副校长的结论还是靠的住的,对于精英贵族学院来说,有什么理由相信CNN那种公众媒体,而怀疑同为混血种的同伴呢?院系主任们也起身鼓掌。场面热烈感人至深,只有调查组全体木偶一样坐在那里。他们估计到了这些人没下限,却没料到他们下限如此低……都上百岁的人了.
“群狼战术。”帕西凑到安德鲁耳边,“即使把猛虎置于狼群之中,猛虎也无法突围,狼会因为成群而变得更具进攻性,我们被包围了。”“你到底许诺了这些人什么?”副校长凑到芬格尔耳边,“太贵的可不能报单。”“只是每人一个食堂的免费猪肘子而已,以建校110周年的名义。”芬格尔压低了声音,“楚子航人缘不错,狮心会势力庞大,学生们都站在我们这边。”“真好,我喜欢,人民战争的海洋。”副校长点头。“猛虎若想取胜,必须离开狼群。”帕西说完,无声的消失在人群中。
|4|血样
楚子航缓缓睁开眼睛,他愣了一下,重新把眼睛闭上,定了定神,他想自己一定还在做梦。
他重新睁开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气现在他确认对面墙上的那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了……但绝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件贵族学校的特护病房里。
“见义勇为优秀青年”,鲜红的锦旗上是这样写的,落款是“卡塞尔学院09级历史系一班”。
“楚子航,你是我们的榜样。”旁边有一面差不多格式的锦旗,落款是“卡塞尔学院08级机械洗三班”。
“向楚子航学习!”
这面锦旗不但面积比其他几面大了一倍有余,而且是龙飞凤舞的草书,看得出书写着颇是临过几年的怀素,但落款竟然是阿拉伯文,看来赠锦旗的是某些阿拉伯国家的学生。
楚子航睡在锦旗的海洋里,头顶的点滴瓶儿里一个小气泡往上浮,幽幽地炸开。相比这些锦旗,还有更令人惊讶的。
“你好么?”病床前,修长的背影背光而立,楚子航看不见他的脸。
下午的阳光因那个人诡异而瑰丽的双眼而失色,一只眼睛海蓝,一只眼睛淡金,像是名种的波斯猫。
据说猫是一种很敏感的动物,你看它静静的蹲在角落里看你,偶尔眨一下眼睛,会以为它在跟你撒娇卖萌,你过去挠挠它的下巴,它舒服地抬起头来,但事实上,它在观察你,甚至鄙视你。
楚子航看着那个人,感觉自己看着一只波斯猫,安静、温顺、甚至跟你很亲切,但又极其地敏锐。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时间足有半分钟之久。
“我叫帕西,服务于加图索家族,在这次的调查组中担任秘书的职务,我听说过你的名字。”那个人轻声说。
“你好。”楚子航说。
“我需要你的一些血样,这会有助于我们研究你。”帕西取出密封在塑料袋里的真空针管,刺入楚子航的手背,真空自动把一毫升鲜血吸入了针管里。
帕西收回针管,自始至终他轻柔地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医生,专业、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而且都为你好。
楚子航只觉得手背上被蚊子咬了一口。
“我看了你在六旗游乐园的报告,令人难忘,我希望看到你更精彩的表现,”帕西看了看手中的真空针管,微笑。“虽然有人希望把你从学院的名单中抹掉,但试图保护你的人也很强大,暂时他们还不会分出输赢,那么在输赢决定前,把自己百分之百地释放出来吧。”他微微躬身,“还会再见面的,有机会再聊。”
楚子航无法阻止他,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血样不能外流。这间加护病房的监控严密得就像是监狱,四壁里面都有钢铁夹层,玻璃防弹,如果可以,诺玛会把装备部那帮疯子改进过的航炮架在门口,对任何没有得到许可的人倾泄重达数十公斤的炮弹。
但这个叫帕西的年轻人就这样轻淡描写地进来了,一切与他都毫无阻碍,他总不能一把把帕西掐翻在病床上高喊警卫。
奇怪的是,他心里并不抗拒帕西,不仅因为那个优雅的年轻人如猫般温顺,而且他透着“我们是同一种人”的味道。楚子航很少觉得自己和谁是同一种人。
更奇怪的是,第一眼看上去,你会以为站在那里的是恺撒,虽然他们长得并不相似。
加护病房的门被人用力推开,以副校长为首,一群学生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他们发现调查组中一人去往病房,于是临时终止听证会赶来了。
“校董会对我们的敌意有这么重么?”副校长显然很不高兴。
帕西什么都没说,默默地举手,让他们看见自己手掌心的血样,默默地和副校长擦肩而过。
“挂这些锦旗没有必要,如果按照你们的安排,我们来的时候会有各种感人至深的场面,全校学生都会说楚子航是个优秀的同学,他们会争先和他握手慰问他的病情,而我们对他的质询将被视为对见义勇为的好青年的冒犯,对么?”
“你怎么能进入这里?”副校长问。
“我很尊重您,先生,我不能告诉您,因此也不想说假话。”帕西像个魅影般从人群闪了出去,甚至没有多看跟在人群后面的安德鲁一眼。
“免费猜对子还算数么?”一片沉默,有人悄悄问芬格尔。
“算数。”芬格尔叹了口气。
“那我们就把活儿做完了。”
一群学生簇拥着安德鲁涌向楚子航,热情握手,慰问病情和康复状况,安德鲁逃不出去,满脸木然。
副校长摇摇头,转身走了,他和昂热都犯了一个错误。他们误解了这个调查组里谁是真正掌握权利的人。
“帕西”这个名字,他们是第一次听说,在加图索家族优秀的混血后代里,没有这个名字。
楚子航怀抱着莫名其妙的献花,透过人群,看见路明非也跟着进来了,却没有走进,却是靠在墙壁上,两眼空洞洞的。芬格尔出门前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在恺撒和诺诺之间,他路明非太渺小了,尽管他努力过要当灯泡,但是光度甚至不够照亮这俩拉风男女的脸。他没有扮演情侣间的萤火虫,他是个苍蝇,嗡嗡嗡嗡嗡嗡……飞来飞去。其实今天是他很开心的一天,他就喜欢看热闹,而英灵殿会议厅的热闹让他心花怒放。他现在跟个没头没脑的苍蝇似的,因为大家发现帕西离席之后纷纷赶往医院,而芬格尔拉住他说,“我只有一个坏消息你要不要听?”因为这个他才来晚了。“我靠,早死早超生,听!”路明非现在有点后悔,晚上听至少他能多乐和半天。芬格尔递过一张纸巾说,“准备好啊师弟,我有个重要消息告诉你,你听完后就可以开始抹眼泪了。”路明非说呸,看看这张纸巾还不错,我留着晚饭擦嘴。芬格尔竖起大拇指说师弟你真是豪情盖天,无论遭受了多大的打击还有饭意就是斗志仍在啊那你听好咯……恺撒跟诺诺求婚了!见鬼!虽然已经准备好了这倒霉师兄的嘴里蹦出来的没啥好事儿,但一瞬间……并不那么难过,居然傻愣愣地笑了笑,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一定的,听错了。这个错误在片刻之后被纠正过来,一切都会回复到以前的轨道上,恺撒和诺诺还是男女朋友但是他们之间关系有点微妙,他们还没毕业结什么婚,昂热校长这样的学院暴君会呵斥他们说一切以学业为重,结什么婚?毕了业再说!这样他路明非还有几年花痴可以发,奶奶的大学不就是对着校花班花发发花痴,直到花落水凉尘埃落定美女嫁给富二代,于是就长大,这么个过程么?这两人懂不懂过程的美啊?不要随便加速过程好么……随便加速过程……别人会很难过啊。虽然不能改变这个结局,但是不能在尘埃没有落定前……让人猥琐地小小地发花痴一下么?几秒钟之后,路明非感觉到难过了,那是种彻头彻尾的无力,心脏都懒得搏动了,介乎疲倦和疼痛之间的糟糕感觉遍布全身,只想慢慢地蹲下去,或者干脆躺着不动。他硬撑着没有真地蹲下去,盯着芬格尔,“我靠你怎么会知道?”“对于混血种而言,最重要的是血统,因此谁和谁可能结婚,在这所学校是必须申报的,和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国人的做法一样,组织决定!”
芬格尔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打印纸张来,“昨晚我有个机会能看学校的血统档案,正好看到这玩意,我心说哇嚓勒,这不是跟我兄弟为难么?于是偷偷打了一份带出来,我很够意思吧?”路明非展开那张纸,不知道这份东西到底该用搞笑还是惊悚来形容,端端正正的标题是,《关于和“A”级学生陈墨瞳(学号A09003)结婚的申请书》,申请人,恺撒加图索。这是一份格式老套又死板的文件,估计是恺撒找了什么模板抄的,主要内容是他和陈墨瞳的简历,认识时间,相处状况,以及本着“优秀血统相互加成培育优秀后代”的良好愿望,附加一份由学院基因学科系出具的报告,说明根据血样分析,恺撒和陈墨瞳的后代出现不稳定基因的可能性很小,看起来手续齐全,要不是校长忽然被调查组狙击了,他盖章签字儿这事情就算定案了。路明非靠在会议厅的墙上,听着走廊里远去的脚步声凌乱慌张。一切都安静下去了,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纸巾……还留着擦嘴?”芬格尔小心翼翼地问。路明非低头看着手里的纸巾,下意识地用踏抹了抹嘴,随手仍在地下。
芬格尔以为他是什么?悲情戏的男主角?会有迎风流泪的45度仰角?他只是个男配嘛,甚至只是路人甲,路人甲是不需要流泪的侧脸的。本来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他转过身,在芬格尔的目光里一步步走向走廊尽头,他的腰有点弯,肩膀有些重,两只胳膊无力地往下坠,越来越沉,他想自己得走快点,否则走到走廊尽头之前这俩胳膊就要沉得拖在地上了,那么他在芬格尔眼里要么是刘皇叔……要么是被人抢了香蕉的猴子……他撑到了拐弯的地方,忽然开始奔跑,撞进了空无一人的洗手间。他靠着门慢慢地坐在地上,回忆自己和诺诺之间的事。如果是个垃圾导演,他和诺诺之间的戏会被剪成《指环王》那样的长剧,其中充斥着诺诺喝令他为学生会的帆船集训跑腿、诺诺喝令他在操场上狂奔以强化体能、诺诺喝令他去买一份蓝莓蛋挞当宵夜、诺诺喝令他记得她自己喝咖啡的习惯,“加一块糖的拿铁”,这样的垃圾情节,毫无感染力,毫无意义。如果是个宁缺勿滥的导演,他们之间的戏剪完之后区区十分钟
“这才是我们的李嘉图M路啊。”电影院的小厅里,当着几十个文学社的人,诺诺拍了派他的脸,笑容说不清是体贴或者促狭。“真好啊……不管谁送的。”夜空下,诺诺和他并肩站着,看着天空里渐渐熄灭的烟花。“不要死!”他怀抱着不属于他的姑娘在三峡寒冷刺骨的水中呼喊,诺诺暗红色的长发在水中飘逸如同茂密的海藻,穿着让人血脉贲张的比基尼泳衣。可那时他觉得自己的血都快要冻住了,全身都冷,他只是怕她死了……她死了,自己又会很孤独……路鸣泽说他很孤独,其实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孤独,白天对漂亮师姐发发花痴,晚上和废柴师兄吃宵夜喝劣质红酒聊天打屁,这日子有什么孤独的?只要还有点希望,还有点可以发花痴的余地,他就觉得一点都不孤独。大概有点太贪心了吧……想把每个人都留在最初相遇的时候,那时候陈雯雯在阳光里的长椅上看着一本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为一段和自己无关的悲情郁郁寡欢,那时候她还不曾失去什么,不是一张落在地上的纸巾,可以被人廉价地拾起。
那时候废柴师兄还没有毕业,似乎永远不会毕业,每天晚上和他宵夜,他可以把一切心里话好话烂话都跟他说;那时候诺诺还是个开着法拉利威风凛凛的红发小巫女,狠呆呆的,满肚子坏水儿,嫁为人妇什么的对她还是一个遥远的未来,她还没有学厨艺,固执地喜欢吃和自己头发颜色相近的冰淇淋,和他开快车在漆黑的山路上狂奔……如果这世界一直一直都是这样,也很不赖嘛。可是回忆完了那有点感人的十分钟,这个故事就要结束。他想完了这一切脑子空空,抬起头,在对面的试衣镜中看见自己沮丧如狗的脸。真的,好像一条狗。果然是不再回有美少女这时候忽然乱入来增加点儿欢乐气氛了,遇见她们必须在女厕所。见鬼,这帮没人品的,居然把擦手纸都卷得干干净净,大概是懒得去学院超市里买了。路明非看了看手中那张打印纸,努力地把它揉了揉,钻进隔间里全心全意地解了个大便。然后用那张止擦了屁股,把它冲进了旋转的水流里。看着它最后消失在那个黑洞的时候,他眼角嘴边浮起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就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如果他自己能看见那一瞬的笑容,大概会被吓得倒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