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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母,睐娘跟着您读书,可是女子的‘四德’里没有缠脚这一条啊?”叶睐娘简直都想把那些喜欢女人小脚的臭男人都拉出去裹了。
“呃,这个,”张氏沉吟一下,“可是‘三从’里有在家从父,你怎么能不听你娘的话?”睐娘忽然的一反常态还真是让张氏有些不适应。
“那是‘从父’不是听娘的话,”叶睐娘振振有辞,大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而且真的大家闺秀就一定要缠足吗?为什么以前魏晋还有唐时的人不缠足?”叶睐娘记得这裹小脚是什么李后主的宫人开始的,也不知道对不对,但在她记忆里,没听说过唐朝人裹小脚吧?
张氏让这个聪慧的侄女问倒了,“以前的人咱们不知道,只是现在做为大家女子,一双天足是没法见人的,你想你娘被人家笑?”
孝顺也是有条件的,这个牺牲太多,而且这样的牺牲也是不对的,叶睐娘很是坚持,虽然她爹叶向荃的个头不低,但叶睐娘从现在自己的身高来看,将来也长不成不什么大个子,个子小脚嘛又能大到那去?顶多三七到天了,以后自己藏着点儿就是了,她以后还想着到处走走看看呢,一又小脚,那要挪到什么时候?
这次大家算是见识到了西院三小姐牛性的一面,任门外的人说破嘴皮子,小姑娘愣是不为所动,怕饿了叶志恒,就让人从窗子里给他们送吃的,因为一开始怕疼不肯缠脚的小姑娘多了去了,大家也不把叶睐娘的造反行为当成大事,反正最后这脚她还是要缠的,所以也就由着她胡闹,倒是叶志恒,这样的体验让他很是兴奋,竟然没有害怕,这让叶睐娘对叶志恒的康复又多了几分把握,毕竟自闭症儿童真正是什么天才的没有几个,反而会有智力发育延缓的后果,叶志恒早恢复一天,对他的将来都有很大的益处。
夜里叶向荃回来才算将女儿从金桂院接了回来,“睐娘,你是爹爹最得意的女儿,怎么会那么不听话?还带了恒哥儿胡闹?!”
叶向荃对女儿这种将件小事闹得轰轰烈烈的作法很是不满,一到西院就开始教训女儿,这姑娘虽说是要娇养,但太任性了也只会害了她自己。
“爹,你见过我娘的脚么?”叶睐娘才不怕父亲呢,她一整天都在想着如何把叶向荃拉到自己阵营里来,那胜算就大了。
叶向荃皱皱眉头,妻子的脚,自己见的都是缠着的,光脚还真没见过,不由有些脸红,“这个,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睐娘看着父亲微红的脸,古代女子那个脚是缠着麻烦解开也麻烦,因此不可能天天睡前解开,她就从来没见过母亲的脚,而且每次母亲洗脚总是一洗就快一个时辰,真是比叶睐娘洗个澡时间都长,“那您肯定没见过缠过的脚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世人皆以缠足为美,你母亲一双金莲…”叶向荃没有恋足癖,但觉得和女儿谈这个问题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你将来是要说婆家的,难道要让人笑你一双大脚?到时就悔之晚矣,你娘是不会害你的,睐娘要听话。”
看着起身欲走的父亲,叶睐娘可不想让这次谈话不了了之,“当年父亲就是打听母亲有一双金莲才上门求亲的么?”
“当然不是,”妻子脚大脚小对叶向荃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娶妻娶贤,你母亲在家时出了名的温柔知礼。”连氏是叶大富在时为儿子千挑万选的,而且叶向荃也找了机会偷偷看过。
“若是父亲也担心女儿将来的姻缘,那女儿也像母亲那样做个温柔知礼的好女子,但这脚女儿是坚决不缠的,若是将来有人因为女儿脚大而嫌弃女儿,那这种人不要也罢!”
叶向荃看女儿一副占理的样子也觉得好笑,索性坐下与女儿辩理,“睐娘记不记得前阵子让爹帮你买绣花的东西,说要好好跟着二伯母学刺绣?”
“是啊,”这事才过去没多久叶睐娘怎么会不记得?她有次到金桂院去,看张氏的绣房窗前有一张大大的绣架,旁边还有什么绣棚及各色的丝线,再看那绣架上竟然有幅女仙拜寿图,那绣品竟然有两米高,里面人物繁复,神态各异让叶睐娘叹为观止,张氏告诉她那是将来给自己娘家伯母寿辰时的礼物,里面的人物是天庭的各位女神仙。当时睐娘就下了决心要好好跟着二伯母学一下汴绣,她可是立志要做个优秀的古代女性。
“这不就行了,你学绣艺和你娘让你裹脚是一样的,为的就是将来有个好前程。”叶向荃觉得自己找到了突破口。
怎么会一样?叶睐娘有些无语,她学绣艺不过是为了提升自己,裹脚那是和自己过不去,“睐娘认为爹的话不对,二伯母教过,自古以来,富者以‘闺房绣楼’为贞,贫者以‘善织巧绣’为业,山东鲁绣、衣线绣和辑线绣,还有顾绣,都是名扬天下,可是缠足算什么?您可曾听说那家闺秀以三寸金莲名扬天下?若真是那样,又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没想到自己五岁的女儿竟然词锋犀利,叶向荃虽然被叶睐娘问的哑口无言,但暗自还是有些得意,面上却斥责道,“睐娘,女子以贞静为德,不宜争口舌之利!”
“那好,我不说了,但裹脚不行,女四书里也没有说女子必须缠足,那不是古礼,女儿不遵!”叶睐娘暗叹古人对女子的束缚还真是多,怕跑的快就缠了脚,怕辩才高就说“口舌”是七出之一!
叶向荃一直认为女儿懂事听话,没想到却固执至此,看她垂首不语,但小嘴却撅的高高的,心里也有些不忍,“爹也知道缠足疼的很,但你娘还有你二位姐姐不都这么过来了?我们睐娘那么聪明,这点苦怕什么?虽然缠足不是古礼,但世人皆以小足为美,咱们又怎么能免俗,爹娘也不想你将来为这个才去后悔。”
“爹,”叶睐娘灵机一动,想起一件事来,“世人不能免俗所以咱们也要遵照执行?那爹为什么不纳妾呢?世人不都认为有钱人就应该三妻四妾?”
“难道睐娘也想让爹纳妾?”叶向荃有些不悦。
“当然不想,”叶睐娘大大的眼睛闪着委屈的水光,“女儿就是比喻,爹真的想让女儿也去受那份苦?女儿将来找一个像爹一样不计较女子脚大脚小的相公不就行了?”
看叶向荃蹙眉不语,叶睐娘抱了他的手臂继续撒娇,“那个真的很疼,不行你问问娘?娘说她缠足的时候她在屋里哭,姥娘在屋外哭,你也想咱家这样?万一肉烂了化了脓,女儿年纪这么小,再发了烧,烧成个聋子哑巴怎么办啊?”说到这儿,叶睐娘仿佛看到了自己悲惨的未来,小嘴一扁,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
叶睐娘不过五岁,却是个小美人胚子,现在她原本喜气盈盈的眼睛里满含泪水,小小的鼻头也红通通的,粉嫩的小嘴一翕一合,像极了她养在院子里的那只兔子,叶向荃让娇滴滴的女儿哭得心都化做了一滩水,“爹娘也是担心你以后被人笑话,大脚姑娘走出去都低人一头的。”
嘁,那是她们心理承受能力的问题,我不觉得自己大脚丑,谁还能把我笑死?不过听叶向荃的口气叶睐娘知道摸到门儿了,“女儿不怕,被人笑了又不会掉块肉,我活的自在就行了,爹不是最想我和娘活的自在些吗?您就替我跟娘求个情好不好?”
看叶向荃虽说不语,可是明显已经微微扬起的唇角,叶睐娘便知道差不多了,“这样,女儿才五岁,常妈妈也说了我的骨头软,如果到七岁时我回心转意了,到时让娘帮我缠也不晚,行不行?爹~~”
叶睐娘开足马力,将撒娇进行到底,她上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撒娇,以为这项技能自己根本是不会的,可是重生后她明白了,是人都会撒娇,关键是有没有爱自己的人,看重自己的人,自信那个人爱你,撒娇就可以无师自通。
“好吧,爹答应你,”叶向荃让女儿闹得有些无耐,“我跟你娘说等到你七岁,希望你那里可以明白过来。”
叶睐娘暗暗比了个“V”字,七岁,到时自己还想不“明白”不就行了,她可从来没有想过将来要用什么“三寸金莲”来取悦男人。
得解放的叶睐娘可没少招来叶逢春和叶书夏的笑话,不过她不缠足的目的达到了,其他人说什么叶睐娘还真没放到心里去,何况在她认知里,三寸金莲和大家闺秀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叶逢春的脚比叶书夏的脚缠得还小(这要利益于她这个姐姐个头比妹妹矮,天生脚就小些,),也没有因此而比叶书夏在礼仪仪态上优秀多少?
至于以后会不会因此找不到好人家,叶睐娘也没有担心,她的生活目标就是,现在享受父母的关爱,做个幸福的小孩,以后找个像叶向荃那样的人,勤劳能干还有点小心机,性格温柔专一,有多富或是能不能为官做宰叶睐娘根本就不考虑,这一世她就想平静幸福的活着,把前世没有得到的父母爱、夫妻爱、子女爱都体会一遍。
二太太张氏倒是忧心忡忡的教育过这个不听话的侄女,但叶睐娘只是嘿嘿笑着并不顶嘴,寻机就找叶志恒去了,张氏又想到以西院的家世和财业,脚的大小应该不会对叶睐娘的婚事有什么决定性的影响,便不再多哆嗦。
而正院那两位,自然是巴不得西院越惨越好,所以除了讽刺了连氏几句也就不再多说,何况赵氏因为是屠户之女,幼时根本就没有缠足的机会,小赵氏待缠时已经年纪偏大,现在那双脚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