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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正保看了看老对手,皮笑肉不笑地说:“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陆老鬼,看来你给的那份学米要糟塌了。”
有奚落死对头的机会,杨正保不会轻易放过。
老族长唉了一口气,有些羡慕地说:“杨正保,你有一个好女儿,老夫真有点佩服,你知老夫最佩服她哪点吗?”
“璇儿优点太多,说起来,真猜不出你佩服她哪一点。”杨正保挺了挺腰杆,面带骄傲地说。
老族长一本正经说:“佩服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嫁不出,就找个法子送自己出门,嘿嘿嘿”
“老不死,敢污蔑我女儿,老子撕了你。”杨正保悖然大怒,扬拳就要揍。
女儿是杨正保的逆鳞,谁敢辱她,那是打杨正保的脸。
“来啊,怕你不成”面对暴怒的杨正保,老族长不躲,还向前踏上半步。
两族相斗,气势上绝不能输。
还没动手,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刀对准二人,厉声喝道:“放肆,敢在指挥使面前撒野!”
杨正保和老族长吓了一跳,连忙退开说不敢。
趁着还没开始,陆长乐把队员聚在一起作最后的动员。
“现在是为福州陆氏拼命,所有人,不管你们服不服我,也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从这一刻开始,所有恩怨都抛开一边,所有人都听要我指挥。”陆长乐一脸严肃地说。
众人齐声应诺,就是一向不服陆长威,也一脸认真地答应。
陆长乐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该说的,老祖宗、族老他们都说了,我也就不罗嗦,记住,一万二千三百九十二口族人的希望,落在我们十五人的身上。”
“队长放心”陆长威咬着牙说:“姓杨的想猖狂,得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小虎红着双眼说:“来到这里,就没打算活着回去,长乐哥,你就看着吧”
众人纷纷表态,表示宁可死在擂台,绝不退退缩。
陆长乐拍拍脸色有些发白的瘦猴,安抚道:“瘦猴,怕吗?”
“不...不怕,就是死了,十八年后又一条好汉”瘦猴看到陆长乐关切的目光,勇气又多了二分。
“就知你是好样的,一会就靠你了”陆长乐继续给他打气。
感到自己被器重,瘦猴挺了挺腰,郑重地点点头说:“长乐哥,长威哥,还有这么多兄弟,我一定好好干。”
鼓励完瘦猴,陆长乐压低声音说:“兄弟们,秘密武器都带好了吗?”
众人往怀里摸了一下,纷纷说带好了。
“好”陆长乐拍拍手说:“原计划不变,小虎扰乱他们布置,瘦猴偷袭,剩下的人跟我拖住他们,所有人都要听我指挥,不准擅行动。”
“是,队长”这一次队员齐声应答,
就在陆长乐作最后布置和动员时,
旁边杨氏抢擂台也围在一起做最后的动员。
二队人,加起来只有三十人,现场竟然迸发出一种视死如归、有进没退的死气,
陆长乐心中暗暗感叹,不愧是习武成风、打斗中成长的氏族。
郑芝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把手里的杯子一放,嗡声嗡气地说:“为何还没开始?”
堂堂卫指挥使,在福建也算是屈指可数的人物,纡尊降贵主持两个小族的族斗,拖拖拉拉算什么。
光是喝酒没意思,看着两族人生死厮杀来助兴,更有味。
“回将军的话,双方签完生死状,随时可以开始”负责主持的陈千户连忙应道。
“开始吧”郑芝豹舔了一下唇边,有些期待地说。
郑芝豹很怀念还是没有接受朝廷招安,在海上做海盗的时光,
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披了这一身官皮后,制肘反而多了。
给械斗的两族人设生死擂台,其它官员想都不敢想,郑芝豹一点也没在乎。
大明天子要是待郑家好些,还听他的,要是大明天子对郑家不利,立马反了他。
平贼将军左良玉多次听旨不从,还纵兵抢掠,弹劾他的奏折堆积如山,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大哥说得对,这年头,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
陈千户连忙应下,走到擂台前示意众人静下后,大声喝道:“双方代表出场,闲杂人等全部退下。”
陆长乐闻言一凛,握了一下手里的长刀,点齐人员,走到指定的位置。
杨璇手执长棍,带着杨氏的队员,杀气腾腾地进场。
陆、杨两族的族人、闻讯赶来围观的人加起来超万人,
现场却静得针落可闻。
还没开始抢擂,一股让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已经弥漫开。
确认双方人员后,有士兵用托盘向双方展示有特别标记的铜钱,这些铜钱最后一一放在擂台最高处。
“一枚铜钱,一分水,只认铜钱不认人,只论成败不论功过,锣声一响,生死各安天命。”陈千户作最后的陈述。
无人异议
陈千户看了看两边的队伍,拿着铜锣走到场边,猛地一击铜锣。
“当”的一声,擂台抢钱正式开始。
锣声就像一块扔进平静湖面的石头,一瞬间全场沸腾开来。
“杨氏的子弟,把姓陆戝狗全宰了”
“陆氏的好汉,上”
“狗儿他爹,小心”
“大勇,冲,别给你爹丢脸”
“大哥,把姓杨的都打趴了”
围观的族人、闲人纷纷为自己支持的人鼓舞助威,扯开喉咙大声叫喊着。
“布阵”杨璇说完,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就在杨璇动的同时,陆长乐沉声喝道:“兄弟们,上!”
一瞬间,两队人的眼睛都红了,像两把尖刀向擂台冲过去,
距离擂台只有五丈,身高腿长的杨璇几步就接近擂台。
眼看就要短兵相接时,只见林璇把手中的长棍向前一扎,双手握住棍尾,猛地一发力,白蜡木制成的长棍顿时弯得像拉满的长弓,冲力加弹力,眨眼间林璇就弹约擂台约一丈高的地方。
“结阵”剩下的杨氏子弟快速结成三杀阵,拦在陆氏子弟的面前。
这是杨璇跟队员商量好的对策,身手灵活的杨璇以最快速度抢铜钱,剩下的人负责拦截。
郑芝豹说过,只认铜钱不认人,又不是看谁打倒的人多。
一旁观战的杨正保摸了摸胡子,眼里闪过得意的神色,还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旁边的死对头老族长。
出了奇招,以为死对头会大惊失色,没想到,一旁的老族长一脸淡定。
好像察觉到自己偷看他,还冷哼了一声。
一点也不惊慌,像是有所仗。
就在杨正树疑惑的同时,陆长乐扭头吩咐:“长威,看你的。”
陆长威顾不得回话,大声喝道:“小虎,上。”
身体有些瘦削的小虎先是踩在大牛的背上,又从背上一脚踩在陆长威的双手上,
陆长威双手用力一抛,大吼一声“起”,小虎的身形猛地窜起,像一只大鸟向擂台扑去,高度跟林璇差不多。
林璇和小虎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拼命向高处爬。
下面的两队人,很快缠斗在一起。
杨氏抢擂队三三成阵,相互照应,气势如虹向对手发动冲击;
陆氏抢擂队好像变戏法一样,前面一排人拿出一面自制的小盾,后面的人拿长刀或长枪躲在后面。
人数少,但打得很凶,出手没有丝毫保留,一见面就是拼命的打法。
刚一照面就有人受伤见血。
背负着全族人的期盼和前途,就是受伤也没人敢退,
看着几十人像嗜血野兽在擂台拼命,
郑芝豹深深呼吸一下,闻着散发空气中的血腥味,眼里闪过一丝满足的神色:“有点意思。”
最喜欢看到流血惨叫,每次看到流血、听到惨叫,郑芝豹心情莫名兴奋。
还在海上做海盗时,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一个人是常事,海上的日子很沉闷,
为了解闷,郑芝豹喜欢折磨抓到的俘虏打发时间,
有时为了睡得香一些,睡觉时让手下在旁边对折磨俘虏,在惨叫声中酣然入梦。
不是郑芝龙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让郑氏子弟在福建收敛些,
郑芝豹在涂滩就把想陆杨两族给灭了。
在自己地盘闹事,真当自己这个卫指挥使是纸糊的?
老族长和杨正保顾不得再争吵,两人都站起来,目光死死盯着擂台,
这次抢擂台,直接关系氏族的生死存亡。
杨启军是杨氏一族的好手,打斗经验非常丰富,只出了二棍就发现不对:
“启义,陆狗衣服里藏了暗甲,你带二组人冲擂台,帮小璇抢铜钱。”
几棍打中陆氏子弟,硬梆梆的,明显衣服下绑了木板或铁板,难怪陆氏的人拼得那么凶。
杨启军让兄弟杨启义去帮杨璇,自己带人拦截。
暗甲、木盾增加防御的同时,也失去机动和进攻能力,抢铜钱优先。
“丙、丁两组跟我上擂台”杨启义没有废话,大吼一声,带着一个小队退出战团,开始向上爬。
搞突袭的杨璇,此刻和杨小虎在擂台的第三层打得难分难解。
杨璇擅长长棍,长棍在竹架上有点施展不开,杨小虎动作很灵活,死死缠着杨璇。
不求赢,就是缠着杨璇,不让她顺利往上爬最高处的铜钱。
“砰砰...砰砰砰...”杨璇的长棍快而狠,打在还新鲜的毛竹上,毛竹不断破裂。
威力十足。
上万人围观,此刻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擂台,现场只有擂台上的人在拼命厮杀,
有人肩上插着断刀,还在拼命向前,
有人拖着露出白骨的断臂,还死守不退,
受伤的人不断增加,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一些胆小的妇人、孩子都不敢看了。
“奇怪...”正在喝酒的郑芝豹突然自言自语地说。
陈千户连忙问道:“将军,可怪之有?”
郑芝豹指着擂台,皱着眉着说:“从场面来看,杨氏实力占优,现在也占了上风,可以说时间越长,对杨氏越有利,擂台上那个陆氏子弟,不趁乱去抢铜钱,反而死拖着那个杨氏女,怪也。”
“将军一说,属下也有点疑惑,陆氏子弟不少,可抢擂队有一个读书人,还有一个没长开的孩子,这是...明知抢不过,认输了?”
擂台上那个陆小虎,瘦是瘦点,但身手好,胳膊上还有点肉,
那个带队还打赌的陆长乐,一看就是读书人,就会躲在木盾后面,
还有一个好像长枪都拿不稳的小个子,凑数吗?
郑芝豹摇摇头说:“认输?不可能,应是有后手。”
陆杨两族斗了那么多年,死伤无数,前几天又干上了,
涂滩械斗那惨烈场面,连久经沙场的郑芝豹也动容,
少点血性也打不出那种场面。
杨氏干架有阵法,陆氏的人用盾牌和长枪武装得像个刺猬,
看起来有些混乱,不过细看起来,他们脸上并没有惊惊慌的神色,
进退颇有章法,隐隐像牵着杨氏走。
越来越有意思了。
坐在下面陆氏一族的老族长,神色平静中隐隐有一丝莫名的自信,
分面有所持。
陈千户刚想说自己的观点,郑芝豹突然双眼一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