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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抗物质会形成一定范围的禁魔领域,安默拉现在正在计算要怎么样最大效率地利用它,使得整个魔抗领域覆盖全身。托门格尔的福,安默拉常年活动在高辐射的实验室环境下,所以她的外套本身就具有一定的魔抗效果,现在她只需要再补充一下关键部位的保护措施就好了。

她一边算一边在那块被她糊在门上的薄膜上做出记号,就像一个裁缝描画衣料的处理方式一样,精确而细致。

某种程度上来说安默拉跟门格尔是很像的。他们都具备很好的计算能力,逻辑思维,创造天赋,以及强大到惊人的心理素质和忍耐力。

安默拉选择将这块薄膜裁剪成条状,然后贴在衣服内侧关节处。她还在外衣帽子里垫了小半块,然后将衣服领子立起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鞋子、发带、耳罩、手套,安默拉将这些东西全部都检查了一遍,以确保它们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外面肆虐的能量波动。

做完这一切之后安默拉才再次离开地窖。

她想去四周转转,幸存者就不指望了,能给她一匹看上去正常的马也是好的。

这时候外面的天空看上去亮了不少,但是没有太阳,也许今天是个阴天。

安默拉觉得凉爽的阴天不错,因为曝晒会让那些死去的人和动物腐烂变质,闷热环境下疾病和瘟疫更容易传播。如果是雨天那就太糟糕了,安默拉的地窖会被淹没,四周的污染物会全部流入那里,她甚至没法在这样的天气下赶路。

安默拉走得漫无目的,她在这个城市完好无损的时候也没出门看过它几次,现在就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四周唯一的标志性建筑物就是高耸着的钟塔,它站在废墟里十分打眼,没有任何一个建筑能比它完整了。安默拉手脚并用地走在各种各样的废墟里,朝着钟塔的方向行去。

钟塔上有个老式的机械钟,它报时已经不太准了,前年就已经被城主停用。

安默拉隐约记得自己很小时候还经常能听见它悠长的钟声,不过近些年她也没什么心思听钟声了。她想的是既然能在这样的无差别袭击下保持完整,那么这个钟塔应该具有一定的防御魔法的能力。如果能在这里面找到类似庇护所的地方说不定她就得救了,就算找不到,她也可以获得一些安全的补给品。

钟塔看上去离得不远,但是安默拉花了很长时间爬过那些房屋的废墟,一路上累得气喘吁吁。

等她走到钟塔面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可能遇上难题了。

外面的那把锁已经被腐蚀得看不出原本形状了,安默拉捡了块石头把它敲下来,但是当她尝试拉门的时候却发现它一动不动。

很显然有人从里面锁上了它,并且这家伙可能还活着。

安默拉为难地站在钟塔底下,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敲门,她也不确定灾难中的其他同类是不是都心怀善意。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面前那扇门“嘭”地一声打开,差点撞到她的鼻梁。

一个魁梧的老人站在她的面前,他穿了件陈旧的大皮衣,满脸络腮胡子,眼睛很小,但是眼神锐利。安默拉差不多只到他腰那么高,平视过去就看见了他手里提着的斧头。

“拿着,赶紧滚!”那个老人一抬手,安默拉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她还以为这家伙要给她一斧头,结果对方只是扔出了一条晒干的猪腿。

安默拉费力地接住了猪腿,努力站稳身子,错愕地说道:“呃,谢谢,我是说……”

“滚!”这个老人满脸暴躁,声音洪亮,看上去很符合他的体型。

“是这样的,我想跟您换点东西。”安默拉也不由自主地把声音抬高了,“武器、马车,随便什么!”

这时候钟塔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个瘦猴似的年轻男人跑了出来,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噢,是个女孩子?”

安默拉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跟她面前的老人差不多高,但是远没有那个老人那么强壮,满脸都是被酒色掏空的样子。他眼睛也很小,神情疲惫而委顿,看向安默拉的时候才有点兴奋起来。

那个老人凶狠地扬了扬手里的斧头,冲年轻男人喊道:“哈迪,给我滚回去!”

老人转向安默拉,用更为凶狠地声音喊道:“你也滚!”

哈迪一点都不惧怕他,他摊了摊手:“老爹,她想要换东西,我们让她进来吧!”

老人再次抬起了手里的斧头,哈迪抱着脑袋退入屋里,连忙道:“好的好的,随你怎么样。”

安默拉跟这个手持凶器的老人保持距离,然后尽可能镇定地说道:“我有大量的珠宝和金币,只要您给我提供一辆马车……”

“天哪,珠宝!”哈迪脸上的贪婪都要堆出褶皱了,他躲闪着老人的斧头,和善地对安默拉说道,“你可以去废墟里找找马车,我们塔里有匹老马。对了,你说的珠宝在哪儿?”

“哈迪!”哈迪的父亲一把将他推进了房子里,然后“嘭”地关上了门。

“我家在城南的小山丘下面!门口有一个被砸坏的狮鹫雕像!”安默拉在门外大喊。

哈迪没有理会他老爹,而是兴奋无比冲到自己卧室里,他床上还躺着个浑身□□的女人。他将那个女人晃醒,然后说道:“哦,亲爱的,我们要发大财了!”

那个女人揉了揉眼睛,迷茫地说:“什么?”

“刚刚有个小孩来用珠宝换马车。”哈迪如实告诉她,“老爹没同意,我们现在去找她。”

哈迪的妻子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你父亲不同意的话,你要拿什么跟她换?”

“哦,天哪,你这个蠢女人。跟着那个小孩,抢走她的珠宝,然后我们就发了!为什么要跟她换!”哈迪满脸兴奋,“你看现在城主府都毁了,治安官全死了,没有人能管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遍地都是珠宝,整座城市都是我们的!”

哈迪的妻子不太乐意:“如果搜救队来了怎么办?他们会对各家各户的财产进行统计……”

“干完这一票我们就换个身份去别的城市,管什么搜救队!”哈迪开怀大笑,他记起安默拉说的那个地方,“没错,城南,我出去那儿看看。”

他的妻子一惊,想要伸手拦住他:“不,亲爱的,外面不安全!你还是呆在钟塔吧!”

可是哈迪根本不听,他冲出卧室,然后趁他老爹去放斧头的工夫开门离开了钟塔,直奔安默拉所说的地方而去。当老人回到钟塔底层的时候,他发现那扇门大开着,外面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

“您的儿子刚刚出门去了,请问我可以进来吗?”安默拉客气地问道。

老人戒备地看着她,然后往门外喊了好几句“哈迪”,可是没人回应。

“他发现那里没人没钱自然会回来的。”安默拉站在门外,平静地说道,“我想看看您家的马,如果它看上去不错,那么我会用很有意思的东西交换它。”

“你是谁?”老人还是十分戒备,他知道这个城市可能已经没有活人了,现在冒出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孩怎么看都可疑。

这座钟塔建在战乱时期,那时候的工匠给它加入了一定的魔抗材料,所以它才能在昨天的毁灭性攻击中幸免于难。而这个老人是钟塔的守塔人,几年前钟塔已经被停用了,但是他对这个自己呆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还保留着很深的情感,所以决定在晚年义务看守钟塔。

他的儿子是坎佩尔城出了名的小混混,每天游手好闲,依靠偷窃和老人的接济过日子。他甚至没有自己的住处,每天和妻子在老人这里蹭吃蹭喝,偶尔还偷点钱去赌博。

今天早上,老人一觉起来就发现了城市被毁,而且外面可能有严重的能量残留,他们所居的钟塔也许是最后的幸存建筑。在得知这一点之后,老人一直呆在钟塔顶上,试图寻找搜救队的踪迹,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人前来救援。

刚刚,钟塔下出现了一个大活人,老人原本以为是救援者,可是等她走近了才发现是个来求救的小女孩。老人觉得自己儿子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如果让这个小女孩呆在钟塔肯定很危险,所以他只能拒绝收留对方。但是他同时又觉得这孩子年纪小不容易,于是考虑再三,给了她一条猪腿。

可是他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不依不饶地要找他换东西。

“赶紧走!别呆在这儿!”老人试图赶安默拉离开。

“是这样的,我有些可以抵挡外面能量伤害的东西,希望对您有帮助。”安默拉迫切需要代步工具、储藏工具,而外面污染那么严重,牛马都烂死在街上了,谁知道上哪儿找啊。她觉得这个老者人不坏,至少刚刚那个猪腿给得很干脆,所以她想再努一把力。

如果能用魔抗材料帮到这位老人,并且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我不需要。”老人觉得呆在钟塔里就万无一失了,不需要这孩子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您需要。”安默拉笃定地说道,“请相信我,钟塔上的材料对魔导式的防御十分有限。而昨晚的死亡放射是战略级魔导式,除了天空要塞几乎没有什么建筑物能完全防御住它,您需要一些强效魔抗物品。”

老人想要大声拒绝她,但是安默拉以更快的语速说道:“只是一匹老马而已,在这样的环境下它很快就会死亡腐烂的。而死亡腐烂只是比较好的下场,如果它变异了呢?这个钟塔里的所有活人都会被杀。”

“闭嘴!你这个小混蛋!”老人怒不可遏,他觉得这孩子说话真难听,他还给了她一个猪腿了,居然这么快就咒他死全家!

“好吧。”安默拉将帽子拉低了一点儿,“希望您别后悔。”

老人冲上前想要把门关了,可是这时候钟塔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第9章 车夫

老人看了安默拉一眼,最后还是选择去儿子房间里探个究竟。

安默拉犹豫了一下,跟在他后面进了钟塔。

钟塔里面已经十分破旧了,安默拉踩在木质阶梯上,听着“吱呀吱呀”的声音,感觉它随时会坍塌。除了高亢的尖叫声,钟塔里并没有奇怪的兽号,这里面应该还是安全的。

哈迪夫妇的房间就在二层,安默拉转过一个拐角就看见了,卧室门大开着,那个老人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安默拉眼神很好,她从那个老人魁梧的身躯后面看见了凌乱的床铺和惊恐不安的女人。

那个女人和哈迪差不多年纪,金发红唇,长相俗艳,漂亮得很普通。不过此时她脸上已经布满了惶恐无助,她痛苦地尖叫着,仿佛正在经历最恐怖的噩梦。

她的手脱落了,安默拉从她手腕的截面上看见了那些猩红的絮状物和融化成液体的白骨,这症状看上去和那些死去的动物一模一样。这座钟塔根本不足以抵挡死亡放射,像那些动物一样死亡只是早晚的事情。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啊啊啊啊!!”

安默拉感觉这女人的声音穿透力太强,天花板上的吊灯都要砸下来了。她紧了紧自己的领口,心想如果不赶紧从这鬼地方逃出去,估计她的下场也差不多了。

那个老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傻站在门边,不知所措。

“这就是死亡放射。”安默拉走到那个老人身边,跟他解释道,“每个人对魔法的抗性是不同的,她可能属于比较差的那种。不过说实话,这种强度的魔导式,人体本身的抗性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您现在应该明白了我的东西是具有必要性的……”

安默拉还在尝试劝说,但是那个老人用愤怒的眼神将她剩下的话逼退了:“你还有人性吗?这种时候应该先救她!”

说着老人就冲过去尝试用布条给哈迪的妻子包扎伤口,但是她的整个手臂已经软得不像话了,一被碰就像冰雪那样融化为一段一段的肉糜。那女人叫得更厉害了,声嘶力竭,惊天动地,安默拉站在门边捂住了耳朵。老人明显被这场面吓住了,他活了几十年还从未见过这么诡异而血腥的事情。

过了不到半分钟,那个女人的尖叫声消失了,她已经活活痛死了。她的尸体黏在床上,因为内部完全被破坏,所以皮肤鼓胀变薄,甚至能看见里面流动的糊状物。很快,这女人的尸体已经不能用“一具”来形容了,应该是“一滩”或者“一洼”。

“只需要一匹马。”安默拉看着满身是血、接近奔溃的老人,“我可以用魔抗材料与您交换,双份的,足够您和您的儿子使用。”

老人沉默着,眼神灰暗,脸色阴沉得就跟外面的天空一样,随时有可能爆发一场雷雨。

“你这是在威胁?”老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安默拉愕然:“不,您误会了,我在跟您商量。我确实非常需要马匹或者其他代步工具。”

那个老人还是盯着哈迪妻子的尸体,一言不发。

安默拉有点踌躇,她看着自己的脚尖,心想死者也许是这个老人很重要的亲人,他心情不佳是可以理解的。安默拉想起了自己,门格尔算是她的亲人,但是门格尔的死亡不会给她带来太大的悲伤。而莲恩也算是她的亲人,如果莲恩死了,安默拉觉得自己会哭。

“嗯……如果您实在是不愿意就算了。”

安默拉抬起头,勉强笑了笑,然后再次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她不是很擅长跟人交流,也不擅长讨价还价,不过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某些行为让这个老人不舒服了。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弄错了,但是她恐怕无法再从这个老人这里得到帮助。

“这个给您。”安默拉从衣袋里拿出之前剩下的一些魔抗材料,“缝在衣服内侧,最好是关节部位,希望对您有点帮助……真的非常感谢您的食物。”

那个老人没有接。

安默拉更加迷茫了,她把手里的猪腿拿起来给老人看了一眼:“我是说,谢谢您给我这个。”

那个老人还是不理她,只顾默默盯着尸体愣神,安默拉等了一会儿,最终选择离开。她将魔抗材料放在老人面前,然后转身走出了钟塔,还顺手帮老人带上了门。

外面的天色似乎有点暗了,时间应该是正午,而天色却昏暗下去,恐怕这儿即将迎来一场大雨。

安默拉站在钟塔外面思索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应该抓紧时间回地下酒窖把必需品都拿出来,然后再找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呆着。可是大雨之后要想找到活的牲畜或者完好无损的马车就很难了,她不知道是应该先去找东西还是先回地窖。

就在这时候,另一声尖叫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安默拉抬起头,首先看见了一只布满鲜血的手,然后就看见了那张苍白恐惧的年轻面庞。这个男人她不久前才见过,正是哈迪。他从南边爬过来,下肢已经不见了,身后拖曳出一道暗红色的痕迹。他用手和下巴在地上爬行着,试图回到这个钟塔里面。可是他的上半身也很快开始受能量腐蚀了,安默拉看见他的手指一节一节地断掉,然后下巴也脱落在地,他的脸只剩下半张,整个人都是支离破碎的。

安默拉身后的门被“嘭”地一声打开了,那个老人用颤抖着的声音喊了一句:“哈迪……?”

尽管哈迪的脸只剩下半张,但是血浓于水,这个老人仍旧是一眼认出了他。

“我想是的。”安默拉点点头,语气沉重地回答了老人的问题,“看来他们俩的魔法抗性都不高,请问他们真的是您的亲人吗?魔法抗性是有遗传因素的,我觉得……”

“我的哈迪……”老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他冲出去想要扶起在地面上蠕动的痛苦的儿子,但是一碰到儿子的身体,它就会就在眨眼间脱落断裂。老人不敢乱动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变成跟楼上那滩尸体一样的东西。

哈迪也咽气了。

老人跪倒在地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一下就走到了死神的面前。

天色越发昏暗,安默拉觉得自己不能再站着不动了,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她走到老人面前,干巴巴地说道:“我先走了,呃,我对此感到非常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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