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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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陵冷冷警告:我希望曾大人明白一点,谢昭不是你能随便拿来开玩笑的。
见他眼神隐有愠怒,曾程咦了一声:您这是和谢大人来真的?
他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不会吧,您居然还以为您可以和谢大人再见面?从此以后,您在北燕扶摇直上,富贵无边,又怎么会有机会回来?便是您要回来,也要看满朝廷的言官会不会同意。
曾程弯唇一笑,轻飘飘道:您该明白,今日一去,您与谢大人便是山水相隔,永不相见。
山水相隔,永不相见
这八个字让傅陵眼眸沉了下来。
曾大人的话说完了吗?
傅陵眼含霜雪,声音比冰还冷:说完了就出去吧我的事情还用不着曾大人来指手画脚。
见自己似乎真的要把傅陵撩拨生气了,曾程撇了撇嘴,识相地转移话题:我想来与您说的是,虽然我带的精兵不少,但这回路途凶险,希望殿下做好准备。
他开玩笑:我能把殿下护送回去,可并不保证殿下不缺胳膊少腿。
说这话时,曾程语气调侃,可是脸上分明写满了轻松。
傅陵知道曾程的本事,因此并不担心,他笃定地开口:是我那好大哥和好二哥要下手?
除了那两位还能有谁。
曾程叹气:陛下急匆匆地要把您叫回去,宫中近臣那里早就传消息说他属意您继承皇位,您以为大皇子和二皇子怎么坐得住?
他看起来有些苦恼:二皇子就算了,往日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大皇子居然也要掺和一脚,这可真是让我对大皇子有了新的认识。
傅陵响起记忆中那个总是闷声不响缩在角落的大哥,不由哑然一笑。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他眼神凉薄,淡淡道:我那好二哥被厌弃了,如果我也死在回去的路途中,他自然是最大的获益者。
曾程啧啧一声,重复道:皇家多是薄情人,我可真没说错。
说到这,他蹲了一顿,忽然笑嘻嘻地看向傅陵:不过我看殿下可不是薄情人,我护送殿下回到宁邑后,殿下可不能过河拆桥把我踹了。
想到缩在京城店内的几个月,曾程便觉得自己功苦劳高,若是傅陵登上了哪个位置,自己怎么着也能跟着往上走一走才是。
傅陵听出他言下之意:少不了曾大人的。
听到保证,曾程脸上当即露出满意的笑。
只是下一秒,这笑就从他脸上消失了。
曾程忽的直起身,竖起耳朵凝神细听。下一刻,他咧开嘴露出个兴奋的笑,哼道: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这么快就要动手。
对上傅陵镇定自如的模样,曾程眼中浮现出几分欣赏。他起了身大步走出车厢,只匆匆对傅陵留下一句话:殿下留在车厢里不要出来,我速速回来。
一行人如今刚好到一处树林中。
天色昏暗,树林幽深静谧,只有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清晰可闻。曾程喝令所有人停在原地,感受着黑暗中莫名肃杀的氛围,面无表情道:拔刀
跟着他的人都是北燕百里挑一的精兵,这些人无不都是从战场挑选出来的铮铮铁骨的最优秀的士兵,因此此刻听到曾程的话,所有人都没有露出惊讶或恐惧的表情。
噌的一声,百余把长刀一齐拔出的声音整齐利落,月色清辉下,银白刀身上倒映出精兵们一双双不起半分波澜的眼眸。
啪嗒。
树枝被踩短的声音在夜色中轻得不能更轻,可这短促的一声却像是号角,点燃了一触即发的气氛。曾程站在傅陵所在的马车旁边,冷眼看着一群黑衣蒙面人拿着长刀前仆后继地从树林中冲了过来。
不用曾程一声令下,精兵们已经沉默握刀,一往无前地迎了上去。
长刀相触发出的声音清脆刺耳,曾程站在车厢上,看着两拨人厮杀在一起的模样,唇边笑意冷然。
有黑衣人认出傅陵的马车,于是几个人便朝着马车的地方横冲过来。
周围的精兵反应极快,当即把人拦在外面,只是碍于人数少,还是漏了一人。那人身手明显高于普通黑衣人,此刻双眼凛凛,死死攥紧了刀柄,一边往曾程的方向快跑而来,一边握刀对着曾程当头狠狠劈了下去!
站在马车车架上的齐阑双眸睁大,刚想要提醒曾程小心,话却很快噎回肚子里。
他张大嘴,哑然看着倒在地上、身体被一劈为二的黑衣人,满眼惊恐。
谁也没看清楚曾程是什么时候拔出刀的。
等到回过神来时,那个刚才还动作迅捷的黑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身子被人活生生齐腰斩断。这痛苦显然非常人难忍,那黑衣人目眦欲裂,痛彻心扉地哀嚎一声,腰部被斩断的地方流出汩汩鲜血。
不过几息时间,那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因为腰斩而死,已经活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自己结束了痛苦。
傅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马车外,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眉头紧皱。
月色撒下满地清辉。身旁的黑衣人还在与精兵打斗在一处,曾程眉眼不动,利落地把还在滴血的刀重新放回刀鞘中。
他也不嫌脏,拎起地上那名黑衣人的后领看了看,嘀咕道:很好,曼扎花纹的衣服,还有使刀的习惯大概率的确是大皇子或二皇子派来的人了。
大峪的人爱使剑,北燕的人却爱使刀。
确定了黑衣人的身份,曾程转过身,皱着眉头看向又一批从树林中蹿出来的黑衣人,心中又陡然生出些不对劲来。
这么多的人是怎么混进大峪的他自言自语,难不成是大皇子和二皇子联手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们也太看得起我曾程了。
由于曾程刚才的动作,不少黑衣人都看出他威胁最大,因此全都朝曾程的方向直直冲来。
曾程一时脱不开身子,他和精兵们一边拦住这些人,一边回头冲傅陵道:对方人数众多,想来一时难以摆脱,殿下不如带着几名精兵向北先行,我解决完这些人后马上跟来!
傅陵问:曾大人应付得了这么多人吗?
右侧有刀凌风而来的呼啸声,曾程立刻半弯身子躲过这一劈,手中的长刀已经狠狠刺向身后人的胸膛。
他拔出被血染红的长刀,抹了把脸上不经意被溅到的鲜血,扬眉冲傅陵道:再来一打也不成问题,殿下放心!
眼下情况紧急,傅陵也不磨磨蹭蹭,当机立断弃了马车,翻身上马,带着齐阑和十多个精兵杀出重围,向着北边疾驰而去。
春雷轰轰,傅陵左手攥紧马绳,用马鞭狠狠抽打了一下马,引得身下的踢雪乌骓长鸣一声,撒开蹄子迅猛地朝北而去。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下起了雨,一滴滴砸落在身上,料峭春雨寒气入骨。
齐阑在右侧身后喊:殿下,曾大人那里怎么办?
傅陵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沉声回:相信曾大人的本事,他一定会很快追上来的。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得保证自己性命无虞。
齐阑便闭上嘴不再多说,也跟着甩鞭纵马跟上。
前方就是树林出口,傅陵不由松了口气,在树林中的埋伏自然比在平地要多,如果能出树林的话,危险就要少上许多。
只是离出口越来越近时,傅陵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他狠狠一拉缰绳,长吁一声停住,看着堵在出口的一行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傅陵停下,齐阑和身后的精兵们自然跟着停住。
雨水渐渐变大,齐阑抬起头,看清对面为首之人的模样,没忍住惊呼一声。
这人、这人是
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砸得人生疼。
傅陵任由雨水一点点浸湿衣衫。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之人,忽然笑了:居然是你。
对面为首之人也露出无奈的笑:如果早料到有这么一天,我当初甚至连声招呼都不该和您打。
他有些烦躁地嘟囔道:这下好了,稍微熟悉一点,下手居然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傅陵道:你经常做这种事?
他定定看着那人半晌,意味深长道:廖大人?
那人回:怎么可能,您是第一个。
他抬起头,露出斗笠下一张英俊熟悉的面容,眉眼锋利,眸若寒星,赫然是本该留在京城的廖青风:秉公办事,立场不同,也请三皇子体谅。
作者有话要说: 立场问题,立场问题。
ps.万大人性格是有些扭曲,煽风点火类型。感谢在20200730 02:51:21~20200731 01:4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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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相救
春雷都响了,应该很快就要下雨了。
是啊,今年的春雨好像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现在是什么时辰?
戌时一刻。
居然已经到了关闭城门的时刻。
天色将黑,城门口的两名守卫抬头看了眼乌压压的天空,决定关上城门京城的规矩如此,城门戌时关,寅时开,期间所有人一律不得进出。
这一天当然一样。
两名守卫刚要关上城门,图二胺听得马蹄声急,似是有人纵马从城内疾驰而来。
戌时已到,不准外出,到底是谁这么不懂规矩?
守卫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刺头,不耐烦地偏头朝马蹄声来的方向望去,只是等看清了马上之人,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斥责声又强行吞咽了下去。
谢大人?
谢昭勒马停在两名守卫面前,声音急促:让开,我要出城!
守卫拦在城门口,并没有立即让开身子。
他抬头向坐于马上的谢昭看去,很快愣住:守卫见过谢昭几次,对这位来自江南的声名赫赫的谢家独子印象深刻。在他的记忆中,这位谢大人一向衣冠整齐、闲雅从容,一张脸上永远带着三分笑意,容貌出众却待人可亲,是个难得好相处的世家之子。
守卫从没见过这样的谢昭,青丝凌乱,面色苍白,往日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写满了盛怒和惶惶,上好的江南云锦织就的青色长衫的衣摆不知在哪处被割裂开来,他似乎也半点没察觉。
谢大人,这个时辰不可以出城了
守卫回过神,语气为难:戌时关城门是死规矩,没有圣上的圣谕,私自给您开城门出去,这是违背规制的。
一路疾驰而来,初春的风仍旧带了几分寒意,吹得人脸都发僵。
谢昭攥紧马鞭,勉强压住心中的烦躁与急切:快给我开门,出了事我来担着。
两名守卫互相对视一眼,仍旧在犹豫。
谢昭想到如今尚在危险中的傅陵,耐心很快被消磨。
他咬紧牙关,看着尚且不动的守卫,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说一句,趁两名守卫还没反应过来,马鞭狠狠一打马,发了疯似的直接要冲出城门!
枣红马身姿矫健轻盈,如闪电般奔向城门。
两名守卫被惊得往后一退,等再次回过神来,谢昭已经驾马穿过城门,头也不回地朝城外飞奔而出。
守卫大惊,还来不及出声阻止,只能看着谢昭渐渐远去的背影无语凝噎。天空乌云密集,沉沉压在头顶,守卫遥遥望着,有一瞬间竟然觉得,此刻衣摆猎猎扬起、一往无前朝着城外奔去的谢大人仿佛是在赴一场无望之约。
好似前方万丈深渊,他也不惧不怕。
谢大人既然已经出去,我们还要去禀告上头的大人们吗?
听同伴这么问,守卫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我们相信谢大人这一回吧,如果明早谢大人还没回来,我们再去告知大人。
谢昭早已离去,听不见守卫们的交谈。
不过听见也没什么,他现在已是什么都顾不得。
闷雷响起在头顶,耀眼的电光从云间闪过,短暂地照亮了谢昭苍白的脸。他再次鞭马前行,不久前万旭的话语一遍遍在耳畔回响,震得人脑袋生疼。
我从成王那里得到了一则有趣的消息,特来告知谢大人。如果谢大人还想三皇子活着的话,最好现在就前往城外。
我怎么知道你所说是真是假?
呵,您大可不必信我,只要您愿意承担不信任我的后果。
是成王派的人?
这次您可是冤枉了成王殿下。
谢昭闭了闭眼,扶住门,声音有些哑:是谁?
要三皇子命的人太多了,怪只怪他身份尊贵。万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谢大人问我别的,我也回答不出来。
谢昭紧紧盯着他: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
因为我太好奇了,好奇您会怎样做。
万旭眉目舒展,笑意从容,用一种很无所谓的语气毫不掩饰地说出了内心堪称阴暗的想法:大约是见惯了您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所以很想看看您这样的人会不会有深陷泥沼绝望无助的一天,也想知道真的到了那一天,您又会怎么做。
冰冷的雨滴砸在身上。
谢昭从回忆中回过神,想到傅陵目前可能身处危险之中,他的心不由高高悬起,攥着缰绳的手用力到泛白,几乎是要将那缰绳生生扯断。
他咬牙:殿下,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
夜愈发深,雨愈发大。
傅陵轻轻擦去脸上的冷水,在这肃杀的氛围中看向廖青风,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廖青风明白他的意思,他定定看着傅陵:去年年底。
傅陵无奈一笑:原来这么早就知道了啊
他轻叹一声:也真是辛苦你了,哪怕知道一切,还要在谢昭面前装作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