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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人如织,车马来往,月上中天,灯火莹然,一群女子站在河边,往里头放着莲状的水灯,水灯顺水缓缓而行,如星子点点映在河面,十分动人。另一面,似是什么猜灯谜的,一群人聚在一起,围着一群灯笼,有人喜不自胜,有人抓耳挠腮,围观者轻笑不语。满街人潮拥挤,大多拿着花灯,三三两两,热闹非常。

碧落不由得道:“虽然来了人间许多次,却是第一回看见这样的景象……”

我也十分感慨:“这些凡人真厉害,不止咱们比不过,只怕天上神仙也万万比不过。”

碧落道:“可惜咱们有要务在身,不然真该买两个花灯,好好玩一圈。”

我道:“这也无碍,明日还有花灯节呢。”

这花灯节上,也有不少人带着各类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一边和碧落往前走,一边好奇道:“他们戴面具是做什么的?”

碧落道:“这个我晓得!很多这样的节日,他们都会带面具,若是碰上了自己喜欢的,便去揭对方的面具,看对眼了,揭了面具,便是一桩姻缘,若是没看对眼,重新戴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我点点头,忽见人潮中有一抹白色的身影。

这身影却是有些眼熟,也不晓得是哪里眼熟。

我下意识便朝着那背影走去,碧落拉着我道:“去哪儿呢?这边。”

我说:“露儿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就让我追他吧。”

碧落:“啊?”

我来不及解释,眼见着那人步入人群中,也连忙追了上去。

好在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颇为显眼,可人潮大多朝着我这个方向走来,我去追那白衣人,要拨开人群,确然有些吃力,不晓得他是如何做到身轻如燕,如在无人之地自由行走的。

碧落费力地跟在我后头,一边大声道:“你到底在追什么人啊?!”

我道:“一会儿再告诉你!”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那人又不见了。

我茫然地停了下来,碧落更加茫然地站在我身侧。

碧落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道:“我看见一个人……我想追上他。”

碧落道:“究竟是什么人?”

我摇摇头:“不晓得。”

碧落嘴角抽搐:“难道那人帅的惨绝人寰?”

我道:“只瞧见了他的背影。”

碧落白眼一翻,拉着我朝知县府走去。

才走两步,有人轻拍我肩膀,我蓦然回首,却见一人身着白衣,戴着一张素净的面具,眼部镂空处,一双冷冷清清的眸子看着我。

这双眸子,黑色的部分极深,白色的部分又十分清浅,似千山万水,六合八荒,都在这双黑白分明的眸中了。

正是我方才想追的那个人。

他手中捏着个素白色的小锦囊,递至我面前,语调冷若冰,音质却极其悦耳:“这位姑娘……不,公子,你掉了东西。”

我愣愣接过那白色锦囊:“这……不是我的。”

那人道:“我却见是从你身上落下的。若当真不是,便丢了吧。”

说完他转身要离开了,碧落在一旁好奇道:“你掉了什么东西?这人竟一眼看出我们不是男子了……”

我下意识伸手捏住白衣人的袖子。

他回首,身后湖边恰有一群人放了孔明灯,纸灯冉冉升空,映出这尘世烟火,美妙而拥挤。只他在这群人中,似烈日当空忽然飞出的一抹白雪,格格不入。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

我当时是随手取了个张良 因为这个名字有点大众化 我也没想什么

昨天看你们评论一惊 ……我对不起历史上的张良大大。。。

如果之后统一修文,我就改掉这个名字吧。。。跪了

☆、惩罚

我道:“我……可以掀了你的面具吗?”

碧落倒抽一口凉气:“什么?!”

那白衣人极好看的眉眼看着我,似也有些惊讶,半响,他轻轻将我手中袖子扯开,道:“抱歉。”

说完便走了。

我愣在原地,只觉心中空空荡荡,碧落却又惊呼道:“阿朦,你哭了?!”

我伸手在脸上一擦,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我看向碧落,道:“我……什么时候哭的?我哭什么?”

碧落满脸愕然:“你,你问我,我又要去问谁?问你的眼泪不成?眼泪啊眼泪,你倒是告诉我,不会哭的残疾人阿朦,怎的好端端对着个陌生人哭了起来?还要摘人面具!莫不是对那个白衣男子一见钟情了?”

我把眼泪擦了,道:“罢了,我们先去知县府吧。”

碧落点点头,我们朝着知县府走去,我仍有些心不在焉,不自觉拆了那素白锦囊。

里面是一块色泽温润的玉佩。

我:“……”

碧落道:“怎么忽然停下了?”

我将那原本应该已沉入忘川的玉佩给塞回锦囊中,默默将锦囊系在了衣带之上,道:“没事,继续走吧。”

待到知县府门口,府外张灯结彩,守卫森严,府内不断传出欢声笑语,可见为了迎接张良,大约许多在人间有权势之人都来了。

我与碧落仍是故技重施,先化作一株草,挪进知县府内。

这百花镇据说地势偏远,勉强算是富庶之地,但知县府却十分富丽堂皇,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钱,府内花草繁盛,我和碧落就更加不显眼了,而这群富贵人显然不敢随意外出,便将府内装点的比府外还要热闹,无数景致的座灯、水灯、挂灯列在府内,后花园墙壁上每隔半米便有一台灯,整个知县府犹如白昼。

一大群人正巧从正堂内走出来,大约都吃饱喝足,显得喜气洋洋,被众人簇拥着的正是张良,大约是想着绫盈已构不成危险,他看起来格外轻松自在。

其他人围着他,说着些恭维话,气氛当真好不和谐,我低声道:“这么多人,只怕有点不方便。”

碧落道:“我来吸引他们的注意,你趁着这群人都在看我的时候,去将张良给抓了。”

我道:“你要如何吸引他们的注意?”

碧落轻声一笑:“每次都在人界的话本里看见那些张狂的女妖女鬼,现在终于轮到我来试试了。”

那群人走入了后花园,似乎要来赏灯了,碧落趁此时化了个人形,衣服打扮也变了个模样,一身碧绿暗纹长袍,衣带轻飘,黑发披散,足尖一点,便飞到了湖心亭之上去。

众目睽睽之下,知县府的花园内忽然蹦出个绿衣女子,且还会飞,所有人大约都被吓得不轻,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而心虚的张良更是低叫一声,转身就跑。

跑的好。

我趁他与人群脱节,也露了个人形,直接挡在他面前,张良急促地惊叫一声,连问都不敢问我是谁,转身又要逃回去,我一掌劈在张良脖颈间,他一介书生,比露儿还不如,哆哆嗦嗦地昏了过去。

有些重,但也不是完全提不起,我看了眼碧落,见她还坐在湖心亭上嚣张地大笑,府内侍卫也全都来了,索性先拎着张良,在无人发现之际偷偷摸摸地飞出了知县府,暂在无人小巷内停留。

只是出府容易,要拎着他直接去软玉楼却有些麻烦,这街上人来人往,几乎没有不认得张良的,我若是提着他飞,难免也要被发现,可其他的把戏,什么隐身,什么将他变作小石子放在手里,这些我统统不会。

正为难之际,一人提着个白灯笼,极不吉利地踏入了小巷,我一凛,满心戒备,抬眼一看,却是方才那个给我白锦囊的男人。

他望我一眼,又望向地上的张良,似乎并不惊讶,冷冷道:“你不能带他走。”

张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知县府内时不时传来碧落阵阵大笑和众人尖叫之声,想必她扮演一个张狂的女鬼扮演的十分开心,而我却在这无人小巷,与白衣男子对峙。

我道:“为何我不能带他走?”

白衣男子道:“你是带他去见莺翠的,张良见到莺翠,必死无疑。”

我:“你究竟是谁?你也晓得张良和莺翠的事情,就该知道张良即便是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白衣男子道:“莺翠只是怨魂,可以超度转生,若她见到张良,想起一切,便会造杀生之孽,从此化为恶鬼。”

“杀生之孽?”我万分不能理解,“难道莺翠就不是人了吗?张良和露儿联手将她杀了,便不是杀生之孽了?为什么他们却好好地活着?张良还当了状元郎,娶了公主,人生美满……”

“你既在人界,要管人界的事情,便该遵循人界的规矩。”白衣男子沉声道,“露儿已被你们抓捕,十毒散也在莲子汤内,人证物证具在。当移交官府,让他们来处理这件事。按照大明律例,露儿与张良都会被处死。”

我道:“你虽说的冠冕堂皇,可我晓得,露儿会死,张良却不会死……露儿便是供出了张良,也会被当做是在污蔑状元郎,张良一定会好端端地平安回京。”

白衣人一顿。

我有些不悦:“怎么,你没想到我还知道这些人情世故?”

白衣人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张良虽在情之一事上对莺翠多有辜负,然而他身负文曲星之批,乃是治世良才。”

我愤然道:“文曲星可真不挑,这种人也肯附身。”

白衣人摇头:“此种机缘不可以眼前事一概而论,他从前,或许做过什么好事。”

我道:“他能有这么好的命数,别是救了什么厉害神仙的小老婆吧?”

白衣人大抵有些无语,不理会我的胡言乱语。

我道:“你连文曲星的事情都晓得,想必是个神仙。你是神仙,我是妖,咱俩本就是对立的。你也不必再劝我,我是绝不会听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又莫名很有些怅然,那白衣人仍是摇头:“你有仙骨,并非妖魔。张良之事,本就不该由我们来管,收手吧。”

我道:“可我却不信什么此世、下一世的,我听过一句话,说的十分有道理,人死如灯灭,若这一世造的孽,不在这一世还清,那算什么还债?便是下一世莺翠成了屠夫,张良成了那砧板上的肉,这一世莺翠受的苦,也一点儿没消去。”

白衣人沉默片刻,语调竟有些无奈:“本以为你已与从前不同,却原来还是这般执拗。”

我一愣:“你究竟是谁?咱们从前见过?你给我的锦囊,也并非我掉下的,是你替薄山给我的,是不是?还是说……你就是薄山?”

白衣人没有说话,我低头,手掌运气,便要往张良身上打去,这一下他非死不可,白衣人快步上前,要来阻我动作,我趁此机会,将他面上的面具给掀了。

掀开之前我想起一件事。

我便是看到他长什么样子也没用,因为我也并不晓得薄山长什么样。

掀开后,我却有些惊讶。

这人生的实在是好看。

之前从面具镂空中看见他眉眼时,我已晓得除非他朝天鼻香肠唇大方脸,不然一定丑不到哪里去,谁知他鼻子不朝天反而鼻梁高挺,嘴唇略薄,脸型则堪称完美,还比东街那群肤白胜雪的姑娘们都要白上许多,唯一的缺点大约便是嘴唇和脸颊都毫无血色。

之前绫盈说我如玉端方,这人却是傲雪欺霜,若是此时是白天,一抹艳阳照在他脸上,只怕他便会凭空化了去。

这确实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一张脸,即便他此时大约已隐匿了仙气,可光这张脸,便已不似凡人了。

是我先动手掀的面具,掀开后我反倒楞了半响不晓得说什么才好,那人被我掀了面具,轻轻皱了皱眉,也未有更多不悦,只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将张良放下,最为重要。”

我道:“可……绫盈与莺翠,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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