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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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自己穿到一穷秀才身上,好不容易有如今光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将自己之物拱手让人。
这权柄风光,如花美眷,哪一样都不能让出。
一直一来,安雪采都是顺风顺水,仿佛有大运势傍身。他发觉自己人生虽会有一些挫折,却被一只手推动向前,每次稍稍退后一步,便会前进得更高。
当然这一次,安雪采也盼望如此。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运势似乎也到了尽头。
何园宴会散开之后,这桩消息就像长了了翅膀一样,飞得到处都是。
津州街头巷尾,大家都面带神秘古怪的神气,悄悄议论这档子事。
萧玉锦手撕安雪采之事,被人绘声绘色描述出来,好似亲眼瞧间一般。
快得好似有人在背后当推手,狠狠一把推去,推得满世界都知晓。
当然这背后推手,也是呼之欲出,杨鸽也不算无辜中枪。
杨鸽:我就搞他怎么了?
这些议论之声,只怕很快会走出津州,向四周扩散,向京城飞去。过上几天,只怕安雪采在河州的前妻也可欣赏一把。
谁让安雪采还是个极有名的人。
他出身寒微,却有一首绝妙的诗才,本来是许多寒门学子榜样。
书生当如是,既有绝妙诗才,又可挥剑领兵,可为将为相。
安雪采本来人设极好,如今毁起来则更要命。
更何况这其中曾经仰慕安雪采的萧玉锦也加了把火。
这位明玉公主本来对安雪采才情极为欣赏,却在何园出面将安雪采指证。
可以说若指证不是萧玉锦,这件事情闹不到这么大。
萧玉锦没有立马走,她居然还留在了津州别院之中。不过有慕从云加以护卫,大约安雪采也不能将她如何。
这位小公主做事也绝,她把那卷诗册广为刊印,又以极低廉的价格贩出。
她连夜印的几百册,第二天都卖得干干净净。
大众的好奇心是可怕的。
吴鸽为了念善会收益,也顿时跟了一波风。几个书局老板虽不敢明着跟安雪采过去,却也是私底下开黑印刷,游动贩售,趁机分杯汤喝。
若光听故事,大众可能还不能理解萧玉锦的失望。可当他们阅过这本诗集之后,心里也生出震撼。
安雪采的辩白好生无力,这其中许多佳品若真是这几年间完成,怎么世人竟然未曾听闻半点风声。
安雪采府中竟未曾传来半点讯息,也无相交好友欣赏,他就藏得那么好?
更何况之前在何园之中,安雪采也未有新作。
早年安雪采文风多变,任何风格都信手拈来,皆是极妙佳作。
当然置疑的人也不是没有,就如安阳王妃,也是从中窥见了几分端倪。
只不过那时在安雪采盛名之前,谁也不好空口置疑。无凭无据,质疑者担上一个嫉贤妒能的名声。
那么现在,一旦有人开口置疑,就形成了无人可阻的滔滔洪流!
就像之前何园主人估计那样,安雪采的名声算是毁了。甚至这个阵仗,比何园主人想的还要大。
一时之间,安雪采的名声顿时从云端坠下。
从前世人将他捧得有多高,如今就踩得有多狠。
他的诗才之前令人多惊讶,现在就就令人多失望,多激愤。
当然也有少数人仍然相信安雪采,可在铺天盖地的讨伐声中,他们为了自保也沉默下来,不好多言。
这样子的声势,甚至连安雪采都没有想到。
这毕竟是古代,安雪采虽然知晓名声好处,可是未曾想到居然发酵成现在这个样子。
兰月娥在一旁提点:“是公子待他们太好了!这些年,你在津州广设学府,又发展书局,甚至还设计了报纸。这些都使得津州百姓不知分寸。他们总爱议论朝政,指指点点,不知晓自己骨头几斤几两重。”
说到了这儿,兰月娥轻轻叹了口气:“为何陛下自诩天子,因为民愚可用,更好驾驭。公子为人宽厚,使得他们失了敬畏,更失了分寸!”
说来说去,都是安雪采给的自由过了火。
安雪采目光涟涟,他做这一切,是为了造反。所以他制造舆论,改变下属思想,想要破除他们对天子的崇拜。安雪采也是相信,这一切他未来可大用。
可现在这把利刃没斩在狗皇帝身上,反倒用在了安雪采身上。
人有时候就这么奇怪,安雪采对着狗皇帝内心嘶吼着人人平等,可却希望普通百姓对他顶礼膜拜毫不置疑。
第31章 031  他竟拐了孩子送宫里?
兰月娥三言两语, 更挑动安雪采肺腑间的一缕火气。
津州之地,乃是属于安雪采的自留地。安雪采也是个对自己事业很有想法的人,还算经营得很有特色。加上安雪采善于拢财, 又有才名远扬, 故而他在津州一地也算颇有威望。
这世间正常人都不会立志当个世人眼中坏人。
所谓白莲绿茶,不就是一种自我开脱?
安雪采是有野心, 不过一开始,他也是图贤。就算安雪采内心有小九九, 还是想要经营一个不错的个人形象。
一开始, 安雪采路也走得很顺。比起其他地方豪强, 安雪采明显名声要好上许多。
这也让安雪采内心生出了自傲, 更生出逆天之心。
不过现在,安雪采开始对自己自我怀疑起来。
一个人顺风顺水时候, 自然很难有什么恶念。人顺风时不但不会有什么恶念,还会竭力经营一个善人形象。
可现在,安雪采不是内心受到了伤害了吗?他生出一股世界负我的感慨, 故而心下更有几分恼恨。
怎么说自己也是穿到封建王朝,一方豪强手握治下百姓生杀予夺大权。待他们太宽, 反倒失了威信。
安雪采是蓄养私兵, 也栽培心腹。不过一开始, 安雪采并没有想过如朝廷那般建立密卫, 做到极致。
现在安雪采玻璃心之余, 心思也活泛起来了。
慢慢来吧, 一步步来, 不可操之过急。
一开始兰月娥令他不屑,可渐渐的,他似乎觉得兰月娥的存在有些必要。
似乎, 也有些道理。
外宅一双雪白的手掌轻轻的按着安雪采的肩头,力道恰到好处。
这样子温香软玉,似终于也让安雪采平静一下。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其实是有些不快的。因为和他越契合的是兰月娥,而不是萧玉锦那般出身高贵的赐姓公主。不过这点男人的矫情,也无谓再在兰月娥跟前展露了。
兰月娥喜欢这种进言的方式,在男人最舒坦时候进言,那些言语也显然更能被听进去一些。
有时候最契合,反倒是最危险的。
可兰月娥总是最替安雪采着想样子,关键是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安郎是低调不争,虽有诗作,却不愿意人前炫耀。你日理万机,哪里耐烦这些。不过你有几位密友,也曾看过你那没有发表于人前的诗作。之前因你叮嘱,他们也理解你的低调,故而未曾宣扬。不过现在,这一盆污水泼在安郎你的身上。这件事情当然不能这般算了。安郎,你说是不是?”
安雪采轻轻嗯了一声。
兰月娥是要安排几个人证,为他证明“清白”。
可见兰月娥不但懂事,还很能干。
一个人没底线的迎合你,是最容易让你沉溺的。无论是叶凝霜,还是萧玉锦,她们都不会为安雪采如此谋算,做到如今这一步。
然而兰月娥是可以的。
没有底线,有时候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吴溪吴公子,还有隋家隋三少,他们都会站出来给安郎作证。再过几日,替安郎说话的人会更多。那么这件事情,就是说不清楚。这说不清楚的事,过上十天半月,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兰月娥也是深谙人心,什么都算得妥妥的。
就连安雪采,也挑不出什么错。兰月娥安排的事情,任谁都只能点点头。
兰月娥出语试探:“若公子能有新作,趁势发表,定是更佳——”
兰月娥可没萧玉锦那般讲究,也不是因为安雪采诗写得好跟他的。便算安雪采诗是抄的,她还觉得安雪采抄得好。萧玉锦那么折腾,硬是没找出一个所谓的苦主出来。什么抄袭必须死,是萧玉锦这样不愁吃穿小公主爱计较的事。这世上的事,不就是能用则用。
要是安雪采再来一篇新作,和兰月娥洗白配合双打,食用自然是风味更佳。
不过兰月娥这么一试探,安雪采半天没说话。
那么这就有些尴尬了,兰月娥也不好吱声。
也不是安雪采不想背,而是不知为何,安雪采竟搜刮不出那本诗册以外的诗。
这就是剧本。
作者没设置的能力,男主不能自己加。
兰月娥心里开始反省自己,她就不该胡乱试探。
不过安郎也是,其实有些秘密,和自己说说又何妨?兰月娥不动声色,眼底却流淌了一抹深邃。
安阳王府别院之中,断断续续的琴声如清澈的阳光,如此轻盈流淌于斗室之中。
慕从云跪坐在一侧,静静的听着。
萧玉锦琴艺算是上佳,不过算不得顶尖儿。她在琴技上下过苦功,却不一定要成为此技大家。
就像萧玉锦要习武,故而安阳王府特意厚聘了这位漠中城城主,却没打算让萧玉锦成为武尊。
慕从云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可萧玉锦让他救安雪采,他便去救了。
他一向喜欢萧玉锦,从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萧玉锦秀丽的脸颊如一朵鲜润的花儿,她有着少年人的鲜润,却无少年人的稚气。
阳光从窗户将合处泄落,流淌在萧玉锦白玉似的脸颊上,使她就像是仕女图上一副画儿。
慕从云不动声色欣赏着,这是世间富贵气熏陶出的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