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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谁让你进来的!”皇帝的怒意更甚。

“下官失礼,但是陛下。”赫尔嘉趴伏在地上没有动,“请陛下想一想芙妮娅大公妃和安瑟斯皇子殿下吧!”

皇帝的肩头一耸,苍冰色的眼里闪过一丝莫可名状的光芒。

“如果没有公主殿下,就算大公妃殿下因为产后失血不幸去世,但是没有公主殿下的保护,安瑟斯皇子殿下又怎么能够平安地降生呢!公主自然殿下不会拿这件事和陛下讨价还价,但是陛下,为什么不能够看在她曾经保护过您的儿子的份上,保护她的孩子呢!陛下,您已经为人父母,芙妮娅大公妃拼却性命也要诞下孩子的心情,公主殿下想要保全心爱人留下的唯一血脉,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呢!”

这红头发的女子声嘶力竭的喊着,皇帝一时听地怔住,许久没有说话。

执碗的手禁不住地颤抖,终于恨恨地甩手,一道弧线斜刺里飞出砸在墙角,碎片四散飞溅。

年轻的皇帝回过身来,满目怆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便缓缓地走了出去,赫尔嘉方才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匍匐着过来扶起她的主官,却见柯依达颓然松下肩膀,双手撑着地面望着皇帝萧条的背影,仿佛悲从中来一般,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从帐篷里走出来的时候,林格·弗洛亚正侍立在外面,低着头肃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只依稀看见线条明晰硬朗的下颔,皇帝借着余光打量了他一眼,抬头看正午时分天空里厚厚的云层,蓦地轻轻哼了一记,带着微微的冷意。

“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林格卿?”

敏锐捕捉皇帝言辞里不寻常的气息,神鹰军的副军长微微耸了一下肩头:“下官有负陛下所托。”

“为什么,你也认为朕这么做是错的?”

“下官不敢。”林格的声音有些急促,却依旧没有抬头,停顿了片刻仿佛是在寻找合适的言辞,“下官只是……只是有点不忍……”

“不忍?”皇帝细细的咀嚼这几个字,苦笑一下有几分嘲讽的意味,“弗洛亚家族的人何时也会不忍心了?”

“刚刚失去挚爱又要失去腹中的骨肉,即便是对殿下这样坚强的女子也实在过于残酷了。”林格没有正面回答皇帝的问话,“陛下固然没有错,但是殿下会伤心,也会因此而记恨陛下的。”

皇帝良久没有回应,等到林格几乎以为就要这样结束这场谈话的时候眼前海蓝色头发的男人却是冷冷道了句。

“你们说的倒是轻巧!”

“皇帝陛下?”

林格·弗洛亚略微惊异的抬头,正对上皇帝苍冰色的眼睛,阴郁复杂的情绪涌动良久,潮水般地渐次散去,终于恨恨丢下了一句拂袖离开。

“柯依达任性伤心朕可以理解,可是林格卿,朕看最近你的脑子也开始不清醒了!”

被主君训斥了一顿的神鹰军副军长,面部的肌肉微微僵硬了片刻,抬头看看毫无生气的阴霾天空,仿佛反省似的的闭了闭眼睛。

下午的时候天气不见转晴,反而淅淅沥沥地下了场雨,仿佛哀悼什么似的,被打湿的地面和灰蒙蒙的天空似的连成一气色调黯然,柯依达在赫尔嘉的怀里哭累了,便在这滴滴答答的雨声里沉眠,直到傍晚时分才醒转过来。

彼时雨已经停歇,空气里飘着泥土清新的气息,夜幕似在水中浸过一般,空旷而辽远。

“我失态了吧?”

帐子里没有点灯,暮色已经渗透进来,借着淡白的天光,坐在梳妆镜前里面自己的倒影,女子微微挑了挑唇角,流露出一丝自嘲的其次,容颜平静如水,却依稀显得有些憔悴,苍色的瞳眸荒芜而空旷。

赫尔嘉替她梳理披散下来的头发,想起这女子罕见的失控的样子,心下有些微微的凄然。

“不……”她下意识地否认,却又想了一想,努力找出安慰的词语来,“骨肉连心,殿下的反应时在清理之中的……只是事已至此,就算是为腹中的胎儿,公主也不应该过于悲伤,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赫尔嘉。”柯依达有些恍若未闻,“我记得,那件事情,你是从没有漏下过的。”

赫尔嘉愣了一下,意识到她的所指点了点头:“是,但是下官听说,万一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于是柯依达沉默了很久。

那一晚卡诺在宫中留宿之后,次日清晨赫尔嘉便端上了特制的汤药,这固然是她自己擅作主张,但此后柯依达也默许了这种行为,毕竟在看不清未来的情况,理智地规避风险是她必然的选择。

原本极力想要避免的事情成为了现实,却偏偏不愿去纠正它,未免太过荒谬。

她勾了勾削薄的唇线,嘴角却有苦涩地笑意:“这是天意,还是讽刺?”

“公主……”

“很任□□?”她将双手放在平坦小腹上,感受那里孕育的小小生命,“明明知道听从哥哥的话最正确的选择,明明知道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战场即便这个孩子能够留下来等待他也不知会是怎样的命运,可是还是任性想要保住他……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是的,公主!”赫尔嘉悲从中来,跪下来握住她的手背,“你为王国,为陛下,所承受的痛苦已经够多的了!只是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愿望根本就不过分啊……”

“可是……”

这个尚未出世便失去了父亲的孩子,如果执意要将他带到这个世间,迎接他的将是怎样的命运呢?

我这不并合格的母亲,是否有这个权力决定他的生死和未来的人生呢?

柯依达低头看她,然后抬起眼来,淡白的天光泻下眼角。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骚动,赫尔嘉愣了愣神,起身出去,看到帐外等候的一抹石青色身影,不由愣了愣。

“海因希里阁下?”

“下官有事求见公主殿下,可以为我通报吗,赫尔嘉少将?”海因希里·索罗微微欠了欠身,立在雾蒙蒙的夜色里,挺拔优雅。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情绪酝酿有点问题,呼唤评论……

第82章chapter80抉择

可以想见这并不是一次愉快的谈话。

赫尔嘉为两人泡好茶后便到帐外来等候,没有过多就便听到里面传来瓷器破碎的清脆声音,仿佛宣泄着某种情绪,这红头发的女子怔了一下正欲转身进去看看究竟,却听到女子的怒斥:

“海因希里·索罗,你找死!”

她的声线略显沙哑,咬字却清清楚楚,即便是站在帐外亦可以听得分明。

赫尔嘉骇然变了变脸色,外人看来柯依达公主的脾气固然有些刻薄而难以捉摸,但即便内心怎样的不喜欢,也很少有像这样直接将愤怒倾泻而下的情况。

更何况海因希里·索罗本人,不仅是索罗家未来的继承人,亦是手握一方重兵的宿将重臣,被这样指名道姓并加之以恶毒的诅咒,换做别人早就可以去死上几次了。

柯依达公主在震怒!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赫尔嘉不由张了张嘴,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进去,一抬头却看见不知从何时过来林格·弗洛亚。

神鹰军副军长好像也听到了刚才的动静,皱了皱眉看她:“谁在里面?”

“呃……海因希里·索罗阁下。”

赫尔嘉看看他,敬了一个军礼。

此时帐篷里却瞬间沉寂下来,许久没有动静。

海因希里单膝点地跪在地上,石青色的长发如瀑一般沿着微微欠起的身体垂落到地面上,刚才被柯依达劈面掷过来的茶盅正落在不远处,支离破碎,茶香带着淡淡的涩意弥漫在空气里。

柯依达半披着军装外套端坐在桌子边,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苍色的瞳里一片天寒地冻。赫尔嘉之前点起的灯烛散着黄晕的光芒,映亮她些许苍白但是淡漠的脸。

西防军的军长左手搁在膝上,右手握拳放于胸前,维持自古以来骑士应有礼仪,只是略略抬了抬头,额前的碎发遮盖了脸上的表情:“殿下息怒。”

“你既然敢说出来,还怕我动怒吗?”柯依达眸中的冷意不减,“或者,甚至连皇帝陛下,你都不曾放在眼里,我说的对吗,海因希里·索罗侯爵少爷?”

海因希里抬起眼睑来承接她凛冽的目光,只低头笑了下:“殿下言重了。”

“怎么会?”柯依达冷讽,“连埃森·凯瑟监察长都未必知道的事情,而你却知道了!索罗家暗卫的力量多么可怕?而你,海因希里,居然敢亲口告诉我这些,毫不担心因此而来的猜忌和你姐姐在宫中的处境,你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她站起身来背过身去,指尖传来微微的凉意,蓦地却被他温热的掌心的覆盖。

她厌恶地回过头去,对方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只顾徐徐的握紧。

“是,我告诉你这些,等于暴露了索罗家的野心和企图,可是柯依达。”石青色长发的年轻人改了称呼,没有抬头看她,只低头缓缓地道来,“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不惜冒这样大风险的理由?”

他站起来,跨到她的面前,扶住女子的双肩。

“直到现在为止,外人的眼里,你和卡诺·西泽尔不过是曾经生死与共的搭档,你失去了他,等同于失去了半个自己,所以你伤心你难过。他们不知道,你们也是对苦命的情侣,甚至有了传承的血脉,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是我也只是因为留意你们的过往,在皇帝陛下反常的盛怒之中推断出来的,所有的消息来源我已经下令封口,不会有人传出这件事。但是柯依达,再过几个月,你根本就不要相瞒得住。”他深深吸了口气,“嫁给我吧,柯依达,这样的话这个孩子才可能名正言顺地出世,我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柯依达抬头看他,眼底的怒意渐次褪去,却依旧不见温度。

“当做自己的孩子,却终究不是自己的孩子。”终于她开口打断他,“真是委屈啊,海因希里阁下。”

“柯依达?”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她的眼底却是波澜不兴,“为了娶我吗?是娶我,还是娶公主,抑或是娶神鹰军的军长?”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只是没落的阿奎利亚斯家族的小姐。”海因希里低头看她,湖色的眸子微微颤了一下,“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只是在意你而已。”

“所以,恋慕吗?”她反问,竟有飘忽的笑意,“真是奢侈而不切实际的感情啊。”

“只是你感觉不到而已,因为你。”他停下来看她,“从来没有用心去感受过。”

柯依达沉默了片刻,淡淡笑了下:“抱歉。”

海因希里诧异于她眼里舒缓下来的柔和,竟是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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