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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身玄色绣金龙的常服,头发一半绑起一半披散,雍容的脸上尽是怀念与沧桑。
若不是身上的金龙,他就像一个邻家老翁一样,和蔼可亲。
东方辞双手拉起衣摆,正要下跪。
“不必拜了,朕被那么多人整日里参拜烦不胜烦,你过来。”
东方辞心肝儿颤了颤,心道,皇帝不会是真的有哪方面癖好吧,苍了天了。
“这宅子喜欢吗?”皇帝看着面前一片花团锦簇,其中桂树最多,只是现在不是桂花时节,只见桂树青葱,不见花开。
“喜欢。”东方辞低着头,立刻回答。
废话,皇帝赐的,敢说不喜欢。
立刻拉出去斩立决。
“呵呵,你不必拘谨,抬起头来。”
这台词越来越诡异,怎么像是进献美女的流程呢。
她抬起头,对上皇帝的目光,眼皮微微一跳,然后僵硬微笑。
职业假笑。
“你跟她真的很像,你们的眼里,从来没有敬畏和恐惧,东方辞,哪怕是你现在的眼神。”
东方辞一怔。
“……?”
什么意思,是说我不够恭敬吗?
她低下了头。
皇帝缓缓坐下,高公公给皇帝斟了杯茶。
皇帝抿了口,看着东方辞的反应,笑了起来:“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东方辞四处看了看。
这地方当真是雕梁画栋,装饰的富丽堂皇,各类花草应有尽有,不远处亭台楼阁,假山池塘,移步异景,风景绝佳,只这一处景致便已如此奢华,更别说整个府邸了。
东方辞顿时觉得,受之有愧,心里发虚。
“皇上,臣初入仕途,资历浅薄,当不起这等赏赐,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东方辞立刻趁着皇帝心情不错,请辞。
皇帝虎眸一眯,威压顿现:“君无戏言,况圣旨已下,天下皆知。”
东方辞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天下皆知?
那针对她的流言蜚语岂不是更多?
还有,她为什么会有种被包养的负疚感呢。
“皇上。微臣……”
“君赐臣恩,不敢不受!这可是你说的。”
东方辞只想自扇耳光:“微臣领旨。”
皇上点点头,虎眸微恍,凌厉之气顿减,苍老的声音不复先前的威严,而是带着浓浓的沧桑。
“这曾是朕的府邸……”
东方辞震动,负疚感越来越浓烈。
潜邸啊,不对?皇上不是太子直接登基的吗?那这里是……东宫?
就在东方辞胡思乱想间,皇帝缓缓道:“朕从前喜欢一个人,她长得很漂亮,可是朕不能娶她。”
东方辞瞥了一眼皇帝。
感情是要讲故事,可惜她并不知道母亲从前的过往,究竟跟皇帝有什么关系。
“那年朕被派遣往江北赈灾,遇到女扮男装的她,潇洒,恣意,任性,妄为却善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纯的笑,也没见过那么随性而为的人,她的样子,就跟现在的你几乎一摸一样。”
皇帝望来的眼中满是追忆,留恋和爱慕。
东方辞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重口啊重口,长得跟自己男装一样又黑又瘦,还能喜欢上,简直是重口啊。
东方辞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一脸无奈道:“皇上,微臣是男的!”
“朕知道,你的手和脸一样黑,并不是涂粉,筱筱则不同,她手指纤细,葱葱玉指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娇养出来的,朕一眼就看了出来,与她经历了很多风雨,并深深爱上了她,可惜……”
一点都不可惜,我娘若是嫁给了你,我岂不是无法重生?
“可惜,朕身为太子,却不得不听从太后的旨意,迎娶了王家嫡女,我……”皇帝咽了口口水,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无法说出口。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我买下这院子,是想给她民间夫妻的自由与恣意,却没想到,她竟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一年,再出现,便宣称有了心爱之人,后嫁人为妇,紧接着消失无踪。”
“朕很伤心,伤心之下做错了事,派兵去追杀她,却造成她……”
皇帝犹自悔恨。
东方辞眼神锐利。
她眼中杀气顿时汇聚,原来……原来自己没有找错人,真的是皇帝,当年没杀成功,所以十年之后又来杀人灭口吗?
她神兽探入袖中,袖中两枚毒针,只要将这毒针刺入皇帝咽喉,就能大仇得报。
突然感觉到一道更加凌厉的视线,东方辞惊慌心颤,侧头看去。
却见高公公目光幽幽,审视着她。
那眼神就像是天空中的苍鹰盯着随时可以一嘴啄死的蛇。
东方辞手指微颤。
缓缓从袖中抽了出来。
“砰!”她猛地一拍桌子。
高公公的拂尘瞬间就要碰到她的额头。
皇上吓了一跳,怔然看向东方辞。
“可恶的女人,不懂皇上您的恩宠之心,可恨!可惜!”
可惜!可惜!
她竟没看出来高公公竟然是个内功高手。
高瑜错愕,瞬间收回了拂尘,若无其事的挑了挑眉,就像是闲来无事用拂尘挽了个花,赶了下苍蝇一般随意。
见皇上没有反应,东方辞继续说道:“皇上,这种女人有什么好追忆的,她竟然不识抬举,您又何必念着她,以微臣看,是她不配您的恩宠!”
东方辞疾恶如仇,正义凌然的说着。
皇帝看着东方辞的脸,一时间有些错愕,似有什么画面在他脑海里崩溃决堤。
东方辞依旧愤然说道:“哼,微臣羞愧,竟然跟这种不识抬举的女人长得一样,从明天起,微臣就不晒太阳,把皮肤养白了,不让皇上看着伤心。”
“你……咳咳咳!咳咳!”错愕中,皇帝剧烈咳嗽起来。
东方辞连忙起身,关心道:“皇上,您怎么了?皇上?”
高瑜怕她心怀不轨,将东方辞挡在身后。
“咳咳,是……是朕对不起她,你不能如此说,她很好……你的长相也很好……朕……咳咳很喜欢……”
这番话说的东方辞浑身冷汗涔涔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皇上,您不能轻易原谅那种女人……”
高瑜:“状元公,慎言!”
皇上咳嗽的直不起腰来,招了招手。
高瑜立刻明白,大喊:“起驾!回宫!”
片刻,树影中,房顶,屋内屋外,瞬间涌出三十多大内侍卫。
皇帝虚弱的看向东方辞,那眼神,明显是看他脑海中的幻影:“筱筱,有朕护着你,别怕。”
半个时辰后,祥公公领着东方辞在宅邸里转了一圈,管家,家丁,丫鬟一应俱全。
送走祥公公,她站在新宅门外,愣愣的抖了抖胳膊。
甩掉一身鸡皮疙瘩和已经干透了的衣衫,长长一叹。
还好她机智,逃过一劫。
住不得,这里住不得。
低头沉思着回到国子监,她立刻写信,飞鸽传回家乡。
皇帝的话断断续续,不尽不实,她不相信,因此,她迫切想知道母亲的过往。
这些事,管家的夫人,跟随母亲半生的李妈妈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