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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药箱,要给夏秋潋换药。

是吗,公主殿下她知晓。

夏秋潋低声重复了一句,眉头微微蹙起。

燕挽亭现在,该是很难受吧。

福安换完药才走,叶诏音就前后脚来找燕挽亭了。

叶诏音近日似乎也有些不开心,总是一脸笑意的她,难得的一直皱着眉头。

夏秋潋这才知道,原来这些日子,跟她好过的妃嫔宫女,见到她就花容失色的扭头就走,仿佛见到什么瘟神似的。

肯定是李初白在捣鬼。

叶诏音狠狠地捏紧拳头,粗鄙的啐了一句。

她不跟本宫好就罢了,还把爱慕本宫的小女子全敢走,简直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青鸢和绿阮捂着嘴偷笑了起来,诏妃娘娘这可是气急到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叶诏音绕了一圈,不一会嘱咐夏秋潋歇息,便也走了。

她一走,贤妃也少见的登了门。

本有些疲惫想要歇息的夏秋潋不得不接待这位,对她敌意颇深,已经势如水火的贤妃。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贤妃娘娘对她的态度,却是好了很多。

也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面上倒是装出了一副友善的模样,还带着上回欺负青鸢的宫女来了,非要那趾高气扬的宫女给青鸢跪下磕头。

本宫以前是不懂事,总爱跟人闹着玩,是本宫不对。可被秋潋妹妹扇了一巴掌后,就清醒了许多,本宫可是特地来给秋潋妹妹赔礼道歉的。

贤妃亲切的抓着夏秋潋的手,面上堆着笑。

青鸢微微闪身躲在绿阮身后,只露出两只眼睛惊惶的看着贤妃,这个差些要杀死她的女人,是她的梦魇,就是看上一眼,也觉得浑身冰凉颤抖。

夏秋潋有些不懂贤妃是何意图,想必也没打着什么好主意。

景怡殿。

陈妃今日的脸色好了许多,一大早就拉着燕挽亭的手,要她带着一起去老梨树下。

一年四季精神都怏怏的陈妃,今日精力格外的好,晨起时还在燕挽亭的陪同下,喝下了一大碗粥。

燕挽亭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胸口那闷闷的感觉,就像一块大石头死死的压着,让她有些穿不过去。

回光返照,这话想必谁都曾听过。

燕挽亭唤人去将了辞请来,只是才开口,陈妃就按住了她的手,轻柔的笑看着燕挽亭。

小亭,我今日不想看到大夫。我许久未曾陪你去梨树下了,你可记得,你幼时闹脾气的时候总爱一个人爬上树,我总要哄你许久你才肯下来。今日我兴致好,你便陪我再去一趟。

表姨娘,那梨树就在那,没人能挪的走,改日再看也好。您今日脸色不错,我去请了辞前辈来给您把把脉。

燕挽亭温柔的握住陈妃娘娘的手,面色有些苍白却故作镇定的安慰着。

不要,就今日带我去,今日除了你,我谁也不要见。

陈妃娘娘皱着眉头,有些不开心的摇头,束着青丝的那只有些年头,坠着一颗小银珠的玉钗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的晃荡着。

那玉钗是燕挽亭幼时在废弃的寝宫中玩耍的时候,捡到的,那时她兴匆匆的跑回景怡殿,献宝似的把那支小小的玉钗送给了陈妃。

昂着头,得意的对陈妃说。

这是我送给表姨娘的礼物。

这些年,陈妃便每日都带着那支小小的,丝毫不符合她尊贵身份的小玉钗,从不离身。

表姨娘。

燕挽亭微微垂下头,喉咙像是有什么东西哽住,说不出话了。

小亭,带我去好不好,我再陪你在哪玩一次。

陈妃的眸子温柔的仿佛要溢出水来,她慢慢的依向燕挽亭的肩头,微微闭上眼,柔声道。

准备你父皇寿诞的事,都交给长陵吧,今日你整日都陪着我,哪都不要去。

嗯。

燕挽亭的声音低沉,还带着几分沙哑,她重重的点了点头,伸手搂住陈妃。

今日小亭整日都陪着表姨娘,哪都不去。

燕挽亭带着陈妃去了梨树下,一路上,陈妃都极其的开心,她拉着燕挽亭的衣袖,看到一处地方,就拽住燕挽亭,与她讲起来。

你可记得,院角的那颗枣树,上头长满了刺。你小时候啊,总是调皮的要去树上拔刺,有次不小心的扎伤了手,就抱着手指哭啼啼的跑到我寝宫里,问我你是不是要死了。你那时候呀,可爱哭鼻子了,流了些血,就非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抱着你哄了一整夜,你才不哭了。

还有那个亭子,有次你不知怎么,竟然爬到了上头去了。结果玩够了,要下来了,就非要长陵在下面接着你。长陵年纪也小,抓不住你,你们两个小家伙啊,就摔成了一团,回去了你还非说长陵欺负了你,害的你父皇还狠狠的教训了长陵一顿。

一直到了老梨树下,陈妃的话才停了下来。

她第一次要燕挽亭带她到树上去看看。

燕挽亭照做了,她小心翼翼的抱着陈妃,带着她攀上了树顶。

也难怪你总像只小猴子似的待在这树上,想不到还挺舒适的。陈妃娘娘坐在树干上,垂下双腿,有些孩子气的晃了晃,她探头往下看去,才看了一眼,就赶紧伸手抓住了燕挽亭的手,脸色白了些。

表姨娘怕高吗,那我带表姨娘下去。

燕挽亭紧紧的揽着陈妃,伸手遮住了她的眼,不让她往下看。

呵呵。

被遮住了眼的陈妃笑了笑,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刷过燕挽亭的掌心。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不怕了。

她轻声说着,唇角上扬的弧度一点一点的收敛了起来。

表姨娘,别瞎说,什么最后一次,你日后若还想来,我再带你来。

燕挽亭身子轻轻的颤了颤,她的眸中一点一点蕴起雾气。

小亭,我倦了,你就陪我在这吹吹风吧。

陈妃点点头,她偏头轻轻的将头靠在燕挽亭的肩上。

小亭,若是有来世.....

第68章 陈妃殁了!

若是有来世.....

若是有来世.....

陈妃无力的靠在燕挽亭的肩头,面色苍白,双眸微阖,嘴里不停的低喃着这半句话。

却又不肯说出下一句。

若是有来世,当如何呢。

她以极快的速度虚弱下去,身子全部依偎在燕挽亭的怀中,张开的双眸中神采暗淡无神,就连喘息都轻了许多。

燕挽亭昂着头,一双凤眸中凝结了一片朦胧的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成泪滴下。

她望着天边,抬手指着远处声音轻快又哽咽道。

表姨娘,你瞧那,有人在放孔明灯。

远处漆黑的天边,有一点摇晃微弱的灯火,正在缓缓升起。

陈妃吃力的偏头,双眸映出远远的那点跳动的烛火。

她如今不就如同那点微弱的烛火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被风熄灭,或是跌落地面粉身碎骨。

真漂亮。

细细想来,我竟许久未曾陪表姨娘去放过孔明灯,等明晚...

燕挽亭如是说,却又哽咽住了喉头,再说不出话,眸中的水雾终于凝结滴落,沿着脸颊滴落在陈妃的额角。

傻孩子,都这般大了,还哭。

陈妃想抬手替燕挽亭拭去泪,却发现,自己竟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轻声的埋怨着,宠溺而又无力。

小亭,我以往总想着,这一世陪着你到老,便是上天最大的眷恋。后来想想,是我太贪心,我拖着这幅身子能活到如今,已是幸运。我想着啊,那就陪你到出嫁吧,看着你嫁个一个疼你爱你的如意郎君,我也就能安心了。却不曾想,上天不愿再给我些时日。

陈妃闭上眼,额角轻轻的在燕挽亭的脖颈上蹭了蹭。

她似乎看开了,可唇角的那抹苦涩,双眸中的凄凉,到底是无声的说出了她的不甘。

你日后莫要再任性,性子也要收敛些,好好替自己找个归宿,安安稳稳活到老就是了。我在佛祖面前求了那么久,他若怜我虔诚,也该护你一分。

陈妃的声音愈发微弱了,双眸也敛了下去,眸中那微弱的神采,一点一点的黯下去。

那低低的轻吟在耳边柔柔响起,燕挽亭昂着头,不肯低下,她望着天边那盏暗了许多的孔明灯,眼角的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小亭....你再....你再看我一眼罢...

陈妃的眸子慢慢的闭住了,她触着燕挽亭手心的指尖也垂了下去。

最后那句低喃,燕挽亭再没有听清。

日后,莫要想我,无论在哪,我会护着你。

燕挽亭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天边那盏在风中摇晃的虚弱烛火,到底还是熄灭了,无声息的从天边跌落了下去,彻底陨落粉身碎骨。

表姨娘,我不想....

燕挽亭哽咽着,她终于垂头看着怀中的人儿。

陈妃苍白清丽的面容惨白一片,双眸紧闭,唇角轻轻上扬,她依偎在燕挽亭的怀中,仿佛只是安静的睡着了。

夜风不停的拂过树顶,那冰凉的风,吹凉了陈妃的身子。

燕挽亭将那娇小柔弱的人紧紧的揽进怀中,她看着天边,挑唇笑道。

表姨娘,你看看,天边星星都还亮着呢。

无人再回应她了。

夏秋潋早早就歇下了,她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闭眼,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的沉痛感。

仿佛她预料到,要发生什么了。

一直到深夜,夏秋潋才有了些困意,眼才闭上,她就隐约在房中听到一丝清响。

是谁。

夏秋潋清冷的声线,在房中回荡。

是我。

那回声沙哑低沉,但夏秋潋还是认出了那声音的主人。

燕挽亭。

漆黑一片中,燕挽亭站在房中央,她似乎在不声不响的静静的看着夏秋潋。

殿下这么晚了来秋潋这,可是....

夏秋潋慢慢的坐起身,她肩上的伤还痛的很。

睡罢,今夜有些凉,我来瞧瞧你。

燕挽亭轻声开口。

夏秋潋听出了她声音中的颤抖哽咽。

你....怎么了。

秋潋,我今夜能陪着你睡吗,我一个人怕是睡不着了。

燕挽亭轻声问着。

夏秋潋咬着唇,许久未说话。

良久后,她才轻轻挪了挪身子,让出一些位置。

你上来吧。

燕挽亭上了床榻,她睡在夏秋潋身旁。

一向身上温热的如同火炉的人,竟然冰凉的可怕。

带着寒意,进了锦被。

夏秋潋轻轻一颤,却并未动弹,她一动不动的躺着,双手轻轻的握紧。

燕挽亭轻轻的侧身,一言不发的抱着她。

她埋头在夏秋潋的脖颈间,有湿润的水滴落在夏秋潋的肌肤上。

你怎么了。

夏秋潋咬着唇,眼神闪烁,轻声开口。

周遭安静的只能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夏秋潋等了许久,都未曾听到燕挽亭开口。

她闭上眼,却突然听到了燕挽亭低声在她脖颈间开口。

无事,睡吧。

嗯。

困意袭来,之前毫无睡意的夏秋潋竟有些困倦了,她迷迷糊糊的闭上眼。

燕挽亭似乎也睡着了,依在她脖颈边,浅浅的呼吸,那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脖颈边。

这是这一夜注定就不该这么平稳。

夏秋潋才要睡着。

宫中就突然亮了起来,到处都点亮了了灯笼,映亮了半边天。

接着,便是一声尖锐悲痛的高呼。

陈妃娘娘殁了。

那一声尖锐的呼喊停后,紧接着便是一声又一声的呼声,由远至近。

吵醒了宫中所有安睡的人。

夏秋潋心中一跳,那尖锐的呼声还在耳边响着,缭绕着不肯散去。

她难以置信的偏头看着燕挽亭,心中涌上一阵怜惜和悲凉。

难怪,难怪燕挽亭今日竟这般异样。

陈妃娘娘她,竟然比前世更早的殁了。

那燕挽亭她。

燕挽亭紧闭着眼,蜷着身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夏秋潋身边,除去呼吸有些急促外,就如同真的睡着了。

仿佛那些还在耳边不停响起的声音,并未惊醒她。

夏秋潋咬着唇,犹豫的轻轻唤了一声。

燕...燕挽亭。

燕挽亭紧闭着眼,窗外的烛火投射进来,照亮了她的侧脸。

她的面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紧紧的闭眸抿着唇。

睡罢。

燕挽亭轻声说。

她看上去那么的安稳平静,却让夏秋潋觉得一阵心酸。

燕挽亭她,很难过吧。

离去的,是她前半生,最爱她最宠她的女人。

我陪着你。

夏秋潋俯下身,轻轻的抱住燕挽亭,因她的动作,肩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了,疼的厉害。

纯白的亵衣上,映出一道猩红。

夏秋潋并未管它,只是伸手将燕挽亭揽进自己怀中,轻轻的抚着她的背。

她该给燕挽亭安慰。

不该像前世一样,冷静相持。

这是她如今,唯能给燕挽亭的温暖了。

燕挽亭静静的蜷在她怀里,闭着眼。

外头的呼声喧嚣仿佛都隔绝开了,与她在两个世界一般。

第69章 丧钟!

燕飞城的这夜,通天的灯光照亮了整座皇城,本该是安睡寂静的夜,却遍布吵杂喧闹。

雁回城顶端,那巨大的铜钟终于在十几年后,再次敲响。

那一声一声巨大的悲鸣声,回荡在整个京城,甚至吵醒了安睡的百姓。

睡梦中的百姓纷纷爬起身,涌向街道,神色肃穆的凝神抬头望向那座巨大威严的皇城,心中跟随着那钟鸣,数着那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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