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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圣人潜府老人,如今也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可保养得极好,只是眼尾露出一点细小的皱纹还是彰显了岁月不饶人。
温归远带着路杳杳进来的时候,圣人刚刚换了常服坐在皇后身旁。
“拜见父皇,母后。”温归远叩首行礼,态度恭敬谦卑。
路杳杳也紧跟着跪在一侧,柔声说道:“拜见父皇母后。”
盈盈叩拜,姿态优雅。
圣人虽早已两鬓斑白,可精神气还行,虎目精亮,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早已站在一侧等候多时的嬷嬷连忙捧着托盘上前。
路杳杳接过茶杯,高高举了起来,羞怯地喊着:“父皇请用茶。”
圣人也算是看着路杳杳长大的,一见她便是满脸笑意,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便放在一侧:“起来吧,知你最爱玉石,棠州刚送上来的红珊瑚,送你去玩了。”
身后的章回连忙让小黄门把早已备好的红珊瑚送到太子的马车上,轻轻一瞟就知那长长的队伍中至少有十来株红珊瑚。
红珊瑚珍贵,想来棠州这次也就上了十来株红珊瑚,圣人竟然都给了路杳杳。
温归远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早就听闻路家女儿得圣人青眼,现在才知道原来圣人竟然是这般宠着。
一侧的皇后早已握紧拳头,脸色极为难看。
路杳杳抿着唇,开心地笑着,眼底的红色泪痣闪闪发光,眉眼低垂,柔顺中是抑制不住的惊喜:“谢父皇赏赐。”
谢恩后,路杳杳又端着茶跪到皇后面前,轻声喊着:“母后。”
只是皇后低头看着指甲上的丹寇,手却是没伸过去。
路杳杳跪了一会儿便开始晃了晃身子,手抖了抖,不由低头咬唇,露出一点难堪之色。
温归远见状,低声喊道:“母后。”
“是我让母后不高兴了。”路杳杳柔声说道,露出一丝坚强之色,脸颊通红,额间露出薄汗,晕得浅色眸子越发水润。
圣人皱眉,看不下去,咳嗽一声,不悦说道:“太子妃一向体弱,礼数到了即可,皇后既然不想喝,就把茶盏端下去吧。”
这话不亚于直接打皇后的脸。
皇后脸色大变,红白交加,牙关紧咬,这才没有失态。
她只是死死瞪着路杳杳,气得伸手去端茶水,动作之大没了半点皇家礼仪。
“啊!”
一声清脆的茶盏落地的声音。
路杳杳白皙的手背瞬间狰狞地红肿起来,那盏茶四分五裂地碎在她膝盖前,打湿了她的衣服。
“杳杳。”温归远大惊失色,连忙把摇摇欲坠的人扶住。
只见她唇色惨白,额间冒出冷汗,靠在他怀中疼得发抖。
“去请太医。”章回脸色大变,立马指使小黄门去太医院请人。
圣人脸色阴沉,砰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瞪着皇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皇后一愣,突然起身,连连摆手,惊恐地辩解着:“不是我,是她自己摔的,不是我,圣人明鉴。”
“当朕看不见吗。”圣人气得直抖手,指着她,“之前淑妃跟你敬茶,你也这样做派,让淑妃伤了脸面,今日竟又故技重施。”
他气得口不择言,连宫闱秘闻都说了出来,最后怒气冲冲地说道:“毒妇。”
皇后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妾没有……”
“父皇……”虚弱躺在温归远怀中的路杳杳满脸冷汗,“是我没端稳。”
她露出一个惨白的笑来,漆黑的睫毛颤着,柔弱地说着:“不怪母后的。”
闻言圣人的脸色好了一些,可还是瞪了皇后一眼。
“是啊,此事不怪母后的。”温归远抿着唇,抱紧路杳杳,同样低声劝着,“是儿臣来晚了,让母后不高兴了。”
皇后一张脸青白交加:“胡说,我……”
“闭嘴!”圣人怒斥道,沉思片刻,扭头对着路杳杳说道,“朕看着你长大,知你最是心善,以后请安让太子陪着你,一月一次即可。”
皇后脸色大变,跌坐在地上,靠身后的嬷嬷这才没有摔下去。
他长叹一口气苦笑着:“守心如今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孩子,平日里当成眼珠子疼,这第二天就在宫中伤了手,七天后回门后只怕要给朕脸色看了。”
路杳杳勉强笑着:“都是臣妾不小心,爹爹知道的。”
“送太子妃去偏殿休息,把雪肌膏拿来。”圣人最是喜欢她的懂事,细心吩咐着太子,最后看也不看皇后就甩袖离开了。
太医急匆匆地跑来,面对满院狼藉,头也不敢抬起。
“不会留疤吧。”绿腰站在一侧,脸色难看地问着。
太医连连摇头:“万幸水不是很烫,没有起水泡,太子妃肤质娇嫩,这才看着恐怖,不过养伤的这几日也要忌口忌水,雪肌膏一日三次不可落下。”
绿腰这才松了一口气。
“让你受委屈了。”温归远叹气,为难地说着。
路杳杳失了血色的双唇勾了勾,体贴地安慰着:“是杳杳自己不小心,哪是殿下的错。”
她突然红了脸,嗫嚅着:“只怕不能这几日都不能伺候殿下了。”
温归远笑着理了理她鬓间的碎发。
皇后被禁足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前朝后院,帝后不和早就不是秘密,只是皇后孕有一子二女,又背靠平阳王府,也不曾出过大错,这才牢牢把持着皇后之位。
紧接着是圣人在太子大婚的第二日大赏太子妃,礼单足有半尺厚,令人咂舌。
路杳杳看着满盒的玉石珠宝眼睛发亮,兴奋地捏着一块和田玉,脚边堆着三株红珊瑚,笑得见牙不见眼。
路家三娘子爱玉可是满长安都知道的事情。
“娘娘七日后便要回门了,这伤了手,相爷看了又要心疼死了。”绿腰给她涂着药,见伤口虽然消了肿,但还是通红一片,不由红了眼眶。
“没事的,过几日就差不多消了,我当时心中有数的。”路杳杳低声说着。
“那也不该糟践自己的身体啊。”绿腰叹气,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气。
“你看我得罪白家姐妹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现在又嫁给太子,她看我不顺眼得很,以后我都不需要去请安了,你说舒不舒服。”
她促狭地眨眨眼,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不热,我是估摸好了的,只是我的手太娇了。”她皱了皱鼻子,忍不住又补充道,“不过确实当时是有点点疼的,而且我憋了一会气,一会儿就满面冷汗了。”
“不过只是看上去比较恐怖而已。”她信誓旦旦地说着。
绿腰听了更心疼了。
自家姑娘在路家可是连手指头都没伤过,那一身细腻软皮晒晒太阳都能晒红,相爷放在手心上宠着的人,如今当了太子妃却是受了伤。
“再说了,还可以不用侍寝。”路杳杳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着。
“赚了啊!”她眼睛亮晶晶的。
绿腰无语地看着她,最后冷酷说着:“这事躲不过的。”
路杳杳皱皱鼻子,不高兴地扭头不理她。
“回门的礼单准备好了。”红玉捧着单子走了过来,“圣人送的赏赐也都归库了,这是册子。”
“卫风这才能跟着我们回来吗?”红玉眼巴巴地说着。
路杳杳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爹爹会有办法的,没事,我去问问他。”
红玉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回门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路杳杳也终于摘了手中的白布,被绿腰盯着涂药的手只剩下一点浅色的痕迹,恢复得很好。
温归远这几日看奏折看得晚,晚了便直接睡在书房,不曾去了内殿,众人都当他是疼惜太子妃,给她脸面。
今日东宫的头等大事就是太子妃回门,一大早东宫就热闹起来了。
路杳杳一向疲懒爱睡,今日艰难地被绿腰拉起来。
“回门为什么这么早啊。”她嘟囔着,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
绿腰冷漠地给她递了一杯参茶,让她醒醒神。
路杳杳一进马车就看到太子殿下早已坐在马车内,手中捧着一个奏折,见她来了就把奏折放在一旁,温和笑着:“手好了吗?”
“多谢殿下关心,好了。”她伸手放在她面前,娇娇地说着。
温归远看着手背上还残留的红印,叹气:“母后也不是故意的。”
“是啊,都是妾身的错。”
两人对视着,皆是露出体贴的笑来,最后各自移开视线,各干各的。
路杳杳早上吃得少,现在捏着一块糕点细细地嚼着,她眼尖,一眼就看到太子手中的奏折是去年的折子。
温归远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温和说道:“父皇说我久离长安,需从最基础了解,看往年的奏折是最好的。”
路杳杳脸颊鼓鼓的,还塞着糕点,闻言只是迷茫地点点头。
“圣人很是体贴啊。”她干巴巴地安慰着。
温归远点头:“确实。”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了相府,路杳杳一块糕点吃了一路,眼见终于到路府了,立马把糕点放到一旁,结果一掀开帘子,就看到路寻义已经站在门口。
路寻义一见到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落在她手背上,见她手背还有红痕,眉心倏地皱起,一张脸格外严肃。
“不疼的。”路杳杳讪讪地握着手,眼巴巴地看着路寻义,“已经都好了。”
路寻义冷着脸没说话。
他的视线自她身上一扫而过,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这才最后落在她身后,对着两人恭敬行礼说道:“太子,太子妃这边请,芙蓉厅已经备下薄宴。”
路杳杳知道这是生气了,话也不敢多说,只是低眉顺眼地走在太子身后。
路家没有女主人,二房就顶了上来,路远晨作为路家最小的小孩也背着手溜哒哒地跑上跑下。
路家人口不多,男女隔开了一桌,女人在阁楼上吃饭,男人便在楼下水榭中说话。
路远晨不知从哪里窜上来,趴在门口,嘴甜地夸着:“姐姐,姐姐又变好看了。”
他笑眯眯地说着:“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
路杳杳点点头:“自然有啊,颜公的书法极为难得,我特意为你选的,最是能修身养性。”
路远晨脸色一垮,头也不回地跑了。
饭后,路杳杳原本以为就要回宫了,就听到太子身边的双胞胎弟弟旭阳前来传话。
“相爷留了殿下在书房说话,还请娘娘稍等片刻。”
路杳杳挑了挑眉,看了眼不远处结伴而走的人,眯了眯眼。
她爹的性子她是最清楚的,无利不起早,好端端带殿下去书房议事,十有八九是大事。
不过她素来不关心朝堂之事,索性脚步一转,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院子一切如初,一进门就听到平安的大叫声,还有侍卫们的惊呼声。
平安不知怎么窜到屋顶上,正在引颈长嚎,任由风吹着毛发,又傻又愣。
“卫风。”她站在门口笑眯眯地喊着。
卫风穿着玄衣,腰身被腰带扣着,精瘦干练,好似一张紧绷的弓,头发被高高束起,站在廊檐下,下摆裹着风,风铃在风中颤动,头顶是平安的嚎叫声,可他扭头,脸上却是露出笑来,轻声又认真地喊着:“姑娘。”
一笑如风,清朗爽气。
“我带你回宫吧。”路杳杳站在院门口笑着,细碎的春光落在眉梢眼尾,俱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