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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下,人影穿梭不清,然屋内华灯敞明。
男子一袭华衣穿过重重人群,好不容易拨开前面的人群到了前头。
“哟,祝公子,请上座!”
台上之人立马躬着身子下来替他寻了一个位置,又在他耳边嬉皮笑脸巧语了几句才回到台上。
众人一听到祝公子三字便开始窃窃私语,目光停留在了他身上,一时分不清究竟是仰慕还是鄙夷。
祝尹和此时脸色也不大好,从一开始就耷拉着一张脸,尤其是在身后众人私语时更是不大爽利,台上的人不停瞥向祝公子,眼底压着止不住的欣喜。
“各位不如猜猜此次唱卖的第一件画是何人之手?”
原本祝公子身上的目光又被吸引回了台上,众人雀跃不已,开始热闹起来。
“顾长音!”其中一人率先高喊道
“袁谐!”
“青栀…”
“木大娘”
……
一时众说纷纭,各自心里都有了衡量,都盼着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
祝尹和不由皱了皱眉,并不答话,可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目视前方伸手拿了杯子喝了好几杯茶,额间的细汗却并未减少分毫。
终于两人从屏风后走出抬出了第一副画,颇有大气磅礴之势,众人皆屏气凝神。
揭开的左上角上只有一个字,“簌”,众人目光紧紧跟随,可此字后面再无其他,祝尹和心内也焦急不已,面上却未表露半分。
待画卷全部展开,不少女子掩面而泣,场内一片沉寂。
“十两起价!”
“二十两!”
“四十两!”
…
转而已是一百两,祝尹和见场内众人叫得差不多了便举起了他的折扇,“三百两!”
此心唯系木大娘。他在心中暗暗道。
从一百两忽然到了三百两,其他纨绔子弟原本见是祝小侯爷心就凉了半分,候府的家产怕都被他用来买字画了,若还与他争抢那才是个傻子。
而喜欢木大娘画作之人也恨他恨得牙痒痒,他以一己之力抬高了她的身价,从前十匹布能买上,现在砸锅卖铁都买不了一角!如何能不气。
只是这木大娘究竟何许人也,不知何时开始她的画作就成了众人竞相争购收藏的对象?一时成了虞城中最炙手可热的画师,其画风格多样,或许豪迈,或许婉约,或许沉重,又或许清新。
如今日那幅般诉尽天下之苦便是沉重。
由左至右,先是女童饿死在冰天雪地里,又是另一户农家被迫将孩子变卖,饱受离别之苦,再看则是一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被一锦衣公子欺负…
可悲可叹。
祝尹和只看了一眼画便明白“簌”为何意,通“诉”,又有落叶飘零之美,又有美人哭诉之态,虽委婉却又道尽其意。
祝尹和已藏了她十幅画作,只知她是女子。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缠绕了许久,他拿不定主意,可今日有些急躁,拿了画之后便抓住那人问了起来。
“你可知木大娘长何样?居何处?年方几何?”
胡三爷将他抓住自己衣领的手放了下来,转身点了一把香,弹了一个响指之后两位娇艳美人扶着琵琶款款步入。
祝尹和的心不由静了些,又喝完胡三爷给他递的茶才略微展眉。
琵琶古筝交错相弹,如水流似鸟语,缓缓淌入双耳,抚慰他焦躁的心。
胡三爷把着胡子张了口,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想装出一副慈祥和蔼的长辈模样,可睿智精明并未敛却半分。
“我们也从未见过她,唯一一次不过是远远见着了她,还是戴着面纱,瞧着模样年纪不轻,公子莫要认真了,以公子之才貌,虞城多少名门贵女想嫁入候府,莫要因画乱了心智,说不定,说不定年纪很大,说不定是个丑女。”
胡三爷见他有些失望但还是不肯放弃只好接着开口道:“月柳巷岸边数第三户人家便是,门口一棵半垂杨柳,半枯半春。”
他说完之后便伸出一根短粗的手指在嘴边比划,示意他莫要说了出去。
祝尹和大喜过望,目光在两位抚琴女子身上停留了片刻还是毅然决然踏出了门。
美人再好也不及画美,只是不知这木大娘又是何样?可愿意当他的师傅,若生得美那是再好不过。
他刚出门便觉寒意森森,月色清冷,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就要顺着月柳巷去。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公子,该回府了。”
祝尹和无奈地耸了耸肩,一脸假笑地转身回府。
“我好容易才解了禁,不过想喝杯酒热乎热乎。”
身后小厮传来声音,“侯爷说了,小侯爷不可胡来,莫要让小的为难。”
“好好好,伯阳。”
马车疾驰而过,一道车影转而消失在拐角处,将少年公子的声声叹息拉得越来越远。
半垂的杨柳耷拉着,迎着月光落下数道暗影,影影绰绰,和着屋内的女子说话声。
“姑娘,今日又是那位小侯爷买了你的画,出手阔绰,莫不是与姑娘相识,又或是对姑娘有意?”
雀儿添上一勺灯油,又仔细拨弄了一会儿,见灯亮了些才收起了手。
“雀儿,何必打趣我,人家不过是喜欢我的画罢了。但此人我忽然来了兴趣,不如你去为我打听打听?”
雀儿嘴里答应着,又叮嘱她了句早些睡觉便出门了去,一片轻纱轻轻将门带上,隔却了外头的寒意。
雀儿机敏聪慧,与街头结尾的邻舍都聊得甚欢,何况柳妤裳的画作全由她打理,一张巧嘴可为她帮了不少忙,故而此次打听不过几日便全然知晓了。
那个藏她十幅画作之人乃虞城小侯爷,只此一个,别无二家,俊美不凡,是虞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他自幼爱画,近乎痴迷,家中也为他请了先生,无奈他资质不通,如今毫无所成,虽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却也是出了名的浪荡子。不仅爱画,也爱美人,画作第一,美人第二。
年方二十一,一事无成,未能混个一官半职,挥霍无度,更无才无德,除了是侯爷独子,别无其他所长。
“姑娘,此人怕是只爱上了你的画,若是他当真对你有意,我也不会答应的,候府独子怎么了,不过是废材一个!”
雀儿扬着脑袋叉着腰趾高气昂说道,她今日如此激动着实是令柳妤裳抹了一把汗。
“莫要胡言,他候府之子的身份便比我们高贵多了,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
柳妤裳用画笔敲了一记她眉心无奈接话,又轻声说了一句,“何况我长得不美。”
“姑娘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将她赶了出去,复坐回了书案前,只是不知为何静不下心。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雀儿正奇怪,平日她虽也与邻里往来,可从来也未请人进来过,主动敲门者甚少,况还未到收画日。
她正狐疑着,屋内传来声音,让她去看看。
开门一见竟是个美男子,长发飘飘,一袭白衣宛若仙人,不过一根木簪半挽长发,更添素简之美。
雀儿很快便想到了此人究竟是何人,原本升出的好感登时就湮灭,才刚把门打开就要关上。
可几根修长的手指伸了出来拦住了她。
“你是谁,我们半柳居从不对外接客,请回吧。”
可一瞬他便踏了进来,步入了院中。
“姑娘可知木大娘住何处?”
雀儿双手交叉于胸前,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大高个,心里还是忍不住称赞真是个美人,比许多姑娘还美,可又美得过分,缺了点男子气概。
祝尹和深知自己失礼,忙行礼以表歉意,将自己是谁和来意都一一说了一番。
柳妤裳在屋内听得分明,却并不想开门出来相见。
雀儿见此人固执得很,只是抓着身边的扫帚就赶了起来,“别以为你是侯爷之子就可以强闯私宅,信不信我报官府。”
祝尹和被她一步步逼得退却,最后双脚都退出了院外,只听砰地一声,他就被关在了门外。
“我还会再来的。”祝尹和不甘就此放弃,若能轻易放弃,那他早就被逼爹爹当成菩萨供着了,不至于稍有犯错便关禁闭,好容易才能出来一次。
雀儿将门栓上好,隔着个门板做了个鬼脸,耀武扬威地挥着扫帚,嘴里叨叨着不识好歹没皮没脸。
“我今日算是见识了,这小侯爷不仅是个废材,还是个无赖!可惜了那一副好皮相,真真令我心疼至极。”
雀儿对着柳妤裳的窗子埋怨道。
“就你话多。”她起身将窗户就拉上,不听这个小话唠继续多嘴了。
本以为此人很快便消停下来,怎知他日日拿着一堆礼物来拜师,一时间不少人都知道了这半柳居乃木大娘所住,于是这条街也比往常热闹了些。
“真是个无赖,好好的一个清净的院子,如今可是嘈杂不已,世间喜欢姑娘画的人不在少数,偏偏他如此无礼,真不知侯爷是如何教的。”雀儿又忍不住埋怨,如今可是出个门都要被人注视着,好似她就是赫赫有名的木大娘,生生被人看老了好几分。
祝尹和只觉自己疯了,疯了一般想见到她,疯了一般想要请教,疯了一般痴迷于她的画作,日夜难安,难以入睡,时常对着她的画卷一看便是天明。
今日她起得早了些,想着便是无人堵在门外了,怎知她一开门便见一男子滚了进来,差点压着了她的脚。
还未等她生气,祝尹和便一骨碌爬了起来,冲雀儿挤眉弄眼一笑就坐了进去。
“今日我就赖在此地不走了,除非让我见她一面。”他似乎看出了她又要拿扫帚,身子又不自觉站了起来,忙也从一边捞了个扫帚拿在手中,双手紧紧握着扫帚。
“这次你赶不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