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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青草茵茵,细风带来早春的暖香。不愧是关中腹地北地粮仓,老天爷稍微一赏脸就恢复了些许元气。

顾衡深吸一口气, “王夫人说,河南官场上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旧例, 就是关于义仓的交接向来是一笔糊涂账。王希久精力有限,身边又没有得力的钱粮师爷, 一时不察竟然陷了进去。几处义仓账面上是满的,但实际上的仓储只有两三成。”

寒门出身的进士见识毕竟有限,虽然秉着一心为国为民的热心肠, 却更好被有心人操控。

“王希久不久就发现了这个漏洞, 但是义仓的掌粮官告病回乡, 根本就找不见他的人影。那交接文书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 这个苦果子他不认也得认,以致后来处处被动且受致于人。”

端王虽然一向只在朝中当个闲差,但很多事一想就明白了。倒抽一口凉气惊道:“王希久前任留下烂摊子,结果一股脑就推在了他的身上。义仓是空的,恰逢关中大旱接着又大涝。圣人下令开仓赈灾,他就是巧妇再生也难为无米之炊……”

顾衡也是气极兼无可奈何。

“王希久初涉官场,若是把这件事爆出来只会证实自己的无能。碍于面子只得把事情悄悄瞒下,到处借银子填补亏空。那时候我还奇怪来着,以为他家里负担重就没有多问。谁曾想竟然是有人提前挖了坑让他跳……”

端王暗暗惊罕地方官吏明目张胆的肆意妄为,早已气得是面色铁青,“那上蔡县义仓里的粮食名义上是被暴民焚毁抢夺,其实烧毁的尽数是王希久自个掏腰包所购粮食。他一声不吭,自然是想悄悄填补这个窟窿。如今一把火烧了,更加是一笔糊涂账了。”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风大了些,吹得人肌肤寒凉。

端王缓缓沉吟,“……河南府共有一州十三县,我们一路过来数个县城的衙门和粮仓都被暴民冲击,不知这上蔡县的情形是否是特例?”

顾衡苦笑,“只怕不是特例,县衙被暴民冲击的第三日后,有人给王夫人悄悄送来了这箱银子,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不要乱说话。她说若非是我亲至,又逢小女儿感染风寒不能动身,她原本数天前就会带着孩子返回家乡,永世不会再涉足京城。”

他微微一叹,抚过箱子里冰冷坚硬的银锭。

“王爷没有体会过庄户人家的贫苦,这几千两银子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王夫人知道她丈夫去得蹊跷,可悲的是无半点实据,而银子却是真真的。为了以后着想,她想拿钱走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但看到我后想到她丈夫生前身后的清白名,实在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端王目光寒冽,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我来梳理一下,上蔡县的义仓是空的,王希久到任后碍于种种原因没敢声张。找亲戚朋友借了银子重新购置米粮尽力弥补。暴民冲击县衙时他名义上是殉职身死,其实里面另有文章。数日后为使其妻三缄其口,有人送来了三千两银子……”

为掩藏行迹,端王一行人就住于一家简陋的小客栈。虽然随行之人已经尽力收拾,但还是避免不了被褥桌椅的陈旧。窗外早已是漆黑一片,屋里点着两盏小灯,映着屋里简陋家具上的漆面光怪陆离。

端王猛地抬头,“王希久的死……的确有古怪,暴民既然是当地人纠结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又打着除暴安良的名头,那么对王希久这样名声在外的清官必然是尊重有加。即便不把他当回事儿,只管把粮食抢走就是,也不会无来由地故意把人烧死在大火里。”

顾衡喃喃,“王夫人大概晓得一些事由却不肯再多说,只说那三千两银子是王希久的买命钱……”

端王脸上神色霎时如同锅底,不识滋味地喝了几口冷茶,慢慢道:“这就对了,有人……知道上蔡县的义仓是空的,知道王希久拿了自个儿的银子添补其间的亏空。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这个关节上要真闹腾开被追查起来,不知多少人要掉了头上的乌纱帽。”

他这些年修身养性,早已习练得喜怒不动声色,但这趟河南府之行还是再次大大让他长了见识,气的额角上青筋暴起,“……那些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趁乱烧了县衙,把所有的脏污尽数埋在灰堆里,真真是好计策!”

顾衡脑中如同滚开的水,连手指尖也忍不住颤抖。

紧紧闭了闭眼道:“所以王夫人才会说,这是王希久的买命钱。那银子她一分未动,想必也是经过一番艰难选择。这几千两银子对于失去顶梁柱的一家子来说何等重要,我们若是晚来一步这些真相便如同石沉大海……”

端王双目陡然怒睁,“这手法用得如此娴熟,想必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让郭云深把手头的人全部撒出去,这河南府一州十三县,我倒要看看里面有多少人在趁这个机会弄虚作假?”

顾衡勉强压住心中愤恨,略微迟疑道:“怕的是官匪勾结一气,查到最后一场空……”

端王眼中现出睥睨,昔日的骄傲和锐气显露几分,“我母亲去后,我就学着别人时时谦卑着,想着在朝廷上下得个不争不抢虚己待人的好名声,把这一层招人恨的嫡皇子的身份埋进骨头里,没想到学了十年还是只学了个皮毛……”

他站起身毫不在意地向下狠挥了手,“既然总也学不像,就干脆不学了。你带头去查,无论查到谁的头上都有我兜着。我就不信这朗朗乾坤,没有个伸张正义让人说理的地方。有些人胆大包天能把王希久屈杀了,我不相信他还敢把我这个一品亲王杀了!”

这时候的端王意气风发,锐利的像一把刚出鞘的剑,只是远观就可以看见锋刃上闪烁的寒芒。

顾衡抬眼直直瞅着,也未开口说话。好半天才哑声道:“若是换了别的人,多半就开始和稀泥了。王希久遇到殿下,也算是一桩幸事。天下寒门士子遇着殿下这样有担当的人,一腔忠义总算没有枉付……”

端王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个儿最清楚,用不着你在这儿拍马屁。一来我是为圣人分忧,二来是不想看着那些贪官污吏逍遥法外,还把屎盆子尽数扣在别人的头上。若非有这场乱事,王希久这个老实头多半要被人推出去顶缸。虽然算得上尽职之人,但你以后千万莫要学他迂腐不堪……”

顾衡眼中有股火辣热意,并非大梦当中费尽心机才识得明主的幸事,而是终于有这么一个人真正愿意听听民间的声音。

他深深一揖,轻声道:“看守义仓的官吏都没了,但是当时的粮仓里储存着大量的米和黑豆,要装卸这些东西,必定一度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若是费心寻找几个散落民间的仓老,应该不是难事……”

河南道有关中粮库之誉,大小义仓内所存均为谷子或是豆子,丰年按额征购,遇有灾年就由地方官府依灾情酌情发放。不知赈救了多少灾民,帮助他们度过了多少次青黄不接的难关。

自本朝太~祖年间开始,为显现公平需从民间甄选部分人员负责看守义仓,这些人就被称为仓老。一般以丁粮多寡为依据,从家资颇丰人丁众多的家庭产生。因为钱粮出入之所亦为奸弊易生之地,所以官府在任命仓老时,特别强调“年高有德,众所推服”。

一些地方除了仓老以外,又设立仓大使、仓官、攒典及其斗级。斗级为各种仓储必设人员,主要负责米谷扬晒、抬斛折席、巡仓看守等事。这些人是正役,每名年银八两。他们虽然不能调度米粮,但是一定知道仓内存储量的多寡。

顾衡退下后,端王目光沉沉地负手站在窗前看着黑漆漆的外头。大概是任务分派下去,不一会功夫密集的骑手就分头从从客栈冲出去,很快就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

初春寒风猎猎地刮在身上,端王任由衣襟乱飞。好像只站了一会儿,头顶还是星月辉映,远处天边悄然泛白,浑身疲累却根本不想挪动。他想,我来这世上一朝总要做一点事……

※※※※※※※※※※※※※※※※※※※※

端王战斗值飞快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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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零章 蝉壳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天一夜后撒出去的人手总算有了回信, 终于在邻村找到一位看守过上蔡义仓的何姓仓老。

那人五十余岁,衣饰干净头发也梳得整齐, 在如此年景下想来家里境况还不错。他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在春寒料峭的季节里却汗如雨下, 半张着嘴吭哧吭哧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顾衡闭了闭眼, 心里却如大漠一般平静且荒凉——先前的思路是对的, 单看这人一副畏官如虎的样子, 纵然不是共犯多半也是个知情人。

王希久是辛未科的探花,可说是才华横溢,原本有大好前途等着他, 也许经过十年二十年的历练后就是不可多得的国之栋梁,却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于一场大火。更何况以现有掌握的情况来看,那场大火的出处还颇值得推敲。

端王打量了两眼地上之人, 尽量和气地寒暄起来,“……你莫怕, 叫你过来不过是问几个小问题。你们上蔡县的义仓在去年秋收之前总共开过几回仓门?你身为仓老即便不晓得大致的数额,也应该分辨得出那时候仓里还有多少粮食?”

何仓老在乡间本来也算见过世面的, 这么多年心境也算坚强。但半夜三更被人从床上生拉硬拽到此地,一开口就是极要命的问题,所以他尽管骇得抖糠一样, 嘴里却吐不出一句像样的话。

顾衡垂下头, 神色淡漠地道:“ 太~祖以里老大户掌管预备仓粮, 出任粮食的积贮放散之事, 本意在于利用他们熟悉地方情形,可以保证仓粮用于救济最需要之人。”

语气顿了顿,“后来有地方里老大户凭借自己掌握的看管仓粮和申报贫户的权利,生奸作弊侵盗仓粮,你可知那些人后来受了何等惩处?”

何仓老模模糊糊知道这些都是官府中人,但居何等职位却摸不清楚。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是心里打鼓,听得此话心里就是一惊。看着二人说话做事的派头,再想外面乌泱泱的一大群从人卫士,心里知道今天这道坎儿恐怕是难过了。

顾衡定定看着眼前那颗头发花白的脑袋,声音越发冷诮如骨,“如果仓老渎职致使仓粮出现腐烂和亏空之事,按《大正会典》载——邑烂不堪者,著令经手人员领出,照依律追赔动辄破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义仓所有损失尽由负责值守之人赔偿,有的因此而破家破产……”

青年的语音刚落,何仓老脑中便轰然巨响。

这一年那团隐忧埋在心底深处,他小心谨慎的管着自己的嘴巴,晚上连做梦都不敢乱说。县衙那把大火燃起来的时候,他心里虽然难过却如释重担。心想趁着这个机会抽身而退捡条命就是好的,没想到忧惧还是如影相随,竟是无时无刻没有忘记。

端王冷眼看着这个如芥虫一般的小人物,心中却在喟叹——古人就曾说过,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朝廷早年颁下的诸般峻烈法度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被侵蚀了,高高放着如同好看的空架子,一阵大风大雨袭来就会成片坍塌。他咬牙握紧了拳头,有朝一日若是能当家作主,第一件事就是大力整治吏风……

何仓老骇得手都发抖,却眼珠子乱转固守着最后的一点坚持。

顾衡知道火头已经差不多了,干脆加了最后一把柴,“我们知道你胆子小什么也不敢说,可是王希久已经死了,查出来的亏空总得有人弥补。你也莫想全部推在暴民身上,就那么几百号人就是敞开肚皮吃,也吃不完整个河南府这么多粮食——朝廷按例清算时,总得有人出来抵帐。”

他抚去衣服上的一条细褶子,满脸兴味盎然的迷惑不解,“难道,你准备把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产亲手充公……”

端王立刻领会了顾衡的意思,皱着眉毛敲边鼓,“朝廷集结了五千精良兵马,近日就要开拔河南府境内。等那边的人手把闹事的暴民一网打尽,两边一对质什么都明白了。眼下爷还愿意听你说,再过几天你就是想说只怕也没机会了……”

屋外的春雨如针尖儿一样撒在头顶的瓦上,沙沙作响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却让人心头发慌。从槅扇拂进来的微风将桌上的烛火吹得飘摇不定,那火苗却顽强地矗立着,啪地炸起一个老大的灯花。

何仓老惊了一跳,哆嗦一阵后伏在地上大哭道:“小老儿真的不敢说呀,说出来就是个死。呜……,各个州县的义仓秋天时把粮食收上来,转眼就有专人过来用骡队运走。所以这些仓里大部分时候都是空的,即便有存留也不超过两成。”

端王和顾衡面面相觑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已经料知义仓的问题严重,多半有人欺上瞒下在其间做手脚,但未想到河南省的义仓大多数时候都在唱空城计。

端王良久才涩然问出声,“朝廷每年都派官吏下来巡查,这么多义仓怎么可能都是空的?还有你说的专人,到底是指谁?”

何仓老满脸苦涩,话匣子一打开索性就只得尽数吐露。

“……总不过是那台面上的几个人,平常百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即便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没有通天的门路。各个州县的义仓的确都是空的,听说上面有人要来巡查,当地的知县就会找城里有名的大富户借粮,连夜把义仓填满。等人一走应付过去,再把粮食还回去就行了。”

端王气得端茶盏的手都在抖,简直是骇人听闻,简直是无法无天——

顾衡却是摇了摇头,“既然有这个章程,那王希久王大人为何不一样画葫芦如此照搬,还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到处借银子买粮充做义仓的米粮?”

何仓老眼中显出悲色,“王大人倒是顶好的一个官儿,到县里来任职时一心一意为百姓考量。但他太过急于求成,处理积压的陈年案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城里的几个有名的富户得罪了个遍。”

他叹了口气,“……等王大人发现义仓的不对时,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衬一把。那些富户是成了精的,又拧成了一股绳,就是想利用这件事狠压王大人一头,好让日后的上蔡县由他们说了算……”

顾衡听得厌气至极,“王大人按章办事,反倒被这团乌烟瘴气逼得走投无路。那些人倒卖倒卖牟取暴利,一心守法之人反倒举步维艰,这份颠倒黑白的功力倒是极深!”

何仓老嗫嚅了几下嘴唇,“……其实不光上蔡县是这样,整个河南府都是如此风气,只是像王大人这样老实的几乎没有。我听说那些知县里开始也有三两个楞头青,但到后来都按老规矩行事了。”

端王冷冷一嗤,险些捏碎了手里的杯子,“这河南府的规矩竟然大过国法,也算是一桩天下奇闻。”

顾衡微微眯了眯眼,猝不及防地又问了一个问题,“王大人殉职那天你可在场?那天的大火是否是暴民冲击所致?你千万想好了再说,若是让我们查出有一个假字,你的子子孙孙都休想有出头之日。”

——说了是个死,不说的话立刻就会死。

何仓老哭丧着脸,“听说新安那边闹起来后,王大人就在义仓周围加派人手。我们几个年老体弱,就被早早打发回家了。我心里觉得不对劲儿,就借住在县衙附近的亲戚家。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闹事的暴民,半夜三更时一把大火突然就烧红了半边天……”

等把软成一滩泥的何仓老带下去,天边已然大亮。

顾衡翻着手里的几张供纸道:“这几个人的说的情况差不多,唯有这个姓何知道的还稍稍多一些。单从掌握的情况来看,河南府的吏治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

端王靠在椅子上慢慢思量,“河南府一州十三县的义仓少说有将近二三十万担粮食,不管堆在哪儿都是一座山,根本就遮掩不住。不管是往京里,还是往两淮两广地区送必定会引人怀疑,这条路是不通的。”

顾衡两世为人毕竟见多识广,踌躇了一会儿咬牙道:“……往北边送,只要打通关节那边有再多的粮食都兜得住!”

端王恼得跟什么似的,半晌后摇头道:“九边重镇两年一换岗,除非河南这边的人把戊边的大将全部买通,要不然这件事早就爆出来了。更何况朝廷明文规定米粮乃禁运之物,那些人贪渎些钱财便罢了,他们怎么有胆子敢将国门洞开?”

北元对中土一直虎视眈眈,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纷争就没断过。稍稍懈怠一点,北元的铁骑就到边关抢人抢粮。所以朝廷对禁运律法极为严苛,但凡抓到一人根本就不用上报请奏,一个普通的小旗就有斩决的权力……

这件事细细思量让人心生恐惧,在银子面前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直起腰身,朝廷的法度已经败坏至此了吗?

这是将近三十万石的粮食,就是除去暴民所抢,除去意外焚毁,除去正常损耗也有二十万石。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中土,难不成像河水一样自己长脚跑到了北元?

端王一张脸已经黑的不能看了。

顾衡怀疑,若是让这位性情原本暴躁无比的主子知道是谁在其中弄虚作假,只怕当场活劈了那人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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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想加更,就是加不起来,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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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一章 匪首

顾衡从马背上下来时, 感觉自己连脑浆子都在跟着颠簸。

这一路急行军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难怪人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看着前头的端王尚有余力欣赏周围的景色,越发下决心回京城后一定要找钱师傅好生强健一下~体质。

端王吩咐底下从人送来泡好药粉的滚烫热水, 转头笑道:“到很少有人能够跟上我的脚程,你回回都让我刮目相看。若是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 我铁定带上你一路。”

顾衡呲了一下牙,让肩颈的酸痛劲儿过去, 苦笑道:“我虽然生活在乡间,但从小就没干过什么亏力的事, 还是长大后才渐渐接触些民生。倒是殿下您出过我的意料,跑了这么久的路竟然不见丝毫匮乏!”

端王坐在新升的篝火边, 把一张烤好的面饼随手递过来,眼里有些许缅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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