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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王听得眉飞色舞心花怒放。
毕竟人年轻,再怎么压抑庄重面上也流露出几许兴奋之色。虽然这知道这话出得你口进得我耳,不会被不相干的人听去,但还是左右盯了一眼道:“先生慎言,父皇心中属意于谁都是天命所归,我等做儿子的岂能妄加揣测?”
龚先生自悔失言,连连顿足赔不是。
实在是被眼前这幅富贵气象晃花了眼,心旌摇荡之下这才说了几句孟浪的话。不过这份心思几乎是大多朝臣的公认,只是宫中圣人的身子尚算康健,且性格温和当中却隐有些专断,大家伙不好诉诸于口罢了。
前两年,有位御史许是立功心切,在大朝会上请立太子。
这话不知触动了皇帝的哪根敏感神经,当时就勃然大怒,唤值殿的金吾卫将人当庭脊仗。一贯温文儒雅的人气得额上青筋直冒,“我还没死呢,尔等就惦记着我的身后事,就惦记着从龙之功,也得好生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这话实在太过诛心,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谁敢捅这个马蜂窝,哪怕皇帝今年已届知天命之年。毕竟前科之鉴在那里放着呢,那位御史被五大三粗的金吾卫扒了裤子,几板子下去就血肉四溅,到最后只剩下半条命,听说回家后不过半个月人就不行了。
敬王心如旺炭一般火热,却知道有些事万万急不得。
外祖父周尚贤官至文渊阁大学士,致仕前加封少保兼太子太保。曾经隐晦的提点过,说如今这位皇帝平日里最是好性,看着好似面团一般任人揉捏。但他唯一的逆鳞,就是身下这张九五之尊的宝位。
想当年,这位也是经过无数残酷拼杀才挣得这份荣耀,又怎会轻易拱手让出?越是年老的雄狮,越是在意眼皮底子下的这点家伙事儿……
敬王又细细检视了一遍寿礼,见无甚差漏才志得意满地坐在铁力木圈椅上道:“先生是外祖父亲派给我的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有些事你知我知,千万不能胡乱张扬,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也许这是个笨办法,却是目前唯一有效的法子!”
他的声音越到后越微不可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妄自擅动,无异于自掘死路。”
龚先生不着痕迹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惭愧道:“这些日子顺风顺水,让我有些得意忘形,险些忘记临行前东翁的嘱托。眼下春闱在即,咱们应当多拉拢些可用的读书人。大皇子……在军中的根基已是牢不可破,咱们千万要把这些文人牢牢把握在手心。”
敬王心中泛起层层妒恨。
“肃王这辈子就因占了个长,不知得了多少便宜。更有两个好舅舅分别戊守甘肃府和云南府,军中忝居高位的表哥表弟更是无数,这一块我无论如何是比不过的。外祖父说的对,今科取士绝对不能再让他伸手。”
龚先生就笑道:“这点还请殿下也放心,前次各地乡试的主考官是几位大人细细斟酌的,多半都出自周阁老的门下。有几个人向我保证,今次春闱前三鼎日后必会视王爷马首是瞻。”
敬王徐徐点头,“先生性子仔细,办事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我想提醒一句,不光春闱的前三甲,恩科乡试的前三名也要留意。这些人向来容易拧成一团,收拢一个带头的,兴许就可以收拢一省的读书人。”
龚先生连连称是,“据我所知,这些日子也有不少人往大皇子府上投了门帖。兴许是回过味来,这位爷一改往日的豪放作派,最爱带着府里的清客到深山古刹去游玩一番,还美其名曰作养文气,连宫中圣人都夸赞了几句。”
这件事敬王自然是晓得的,一张脸顿时阴沉下来,冷哼道:“这些手段都是我玩儿剩的,还能翻出什么花样不成?也不知谁跟他出的好主意,简直是东效西颦不知所谓。”
想起肃王那条不分场合的毒舌,敬王简直有些头疼,“我这位好大哥向来标榜自己是武人直肠子,从来都不知道拐弯,如今也晓得在父皇面前讨好卖乖。只可惜他娘亲到现在只是个嫔,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宫中向来是子以母贵,或者是母以子贵。肃王和敬王都非皇后嫡出,在宫外又各有依仗,也难说谁的分量更重。
龚先生知道这位主子最大的心结就是大皇子肃王,从小到大两个人都在明里暗里的互别苗头。无论是读书骑马射箭,凡是可以比赛得名次的地方都能看到两个人的身影,最后胜负可谓各半。
直到十几年前肃王的母亲,宫中的庄淑妃不知为着什么事惹怒了皇帝,被连连降级成了嫔位。而敬王母亲周氏一跃成为贵妃,两个人这才慢慢拉开差距。
也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龚先生敏感的察觉,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
哪方弱就扶植哪方,哪方强就起意压制哪方。大内皇宫里周贵妃势大,其他的嫔妃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回圣颜。而在宫外,两位皇子在私底下斗得如火如荼,肃王仗着军中背景深厚稳压一筹……
龚先生想,难怪有人说天家无父子。那位就袖着手冷眼看着底下的儿子们渐渐争做一团,也许多年之后等他老了弱了,剩下的那个皇子就是日后的储君,那时候再自然而然地完成皇权的更迭。
这层意思其实很多人都明白,所以很多事就只有去争去抢,却又不能争抢过分犯了官家订下的规则。
其间的这个度万一掌握不好,顷刻间就是万丈深渊。那张宝座如同披了五彩斑斓的天上织锦,永远是看得着摸不着。吊着大家伙的胃口,让人一股脑的在前进的路上丝毫不敢懈怠。
这些年,敬王靠着春闱秋闱已经悄悄往六部和地方安插了不少人员。这块阵地绝对不能让肃王夺去。一层一池的得失并不重要,但若让父皇觉得自己无能懦弱,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敬王仔细想了一下道:“等会儿你出府后跟我舅舅好生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在年前找个日子,随便选个什么名目举办个文会。”
他于这些事从来颇为上心,“将咱们中意的举人秀才通通召集在一起,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等那些人把诗词做出来后,选其优胜者立刻刊印全国。我就不相信,还有人拒绝得了这种名利双收的机会?”
龚先生抚掌大叹,“妙啊,到时候再以殿下的名义请人作序,世人自然会把参与文会之人划归在殿下麾下……”
敬王被称赞得满面通红,胸中得意几乎溢于言表。好容易才平静下来,连声唤书房的服侍的小厮进来,赶紧去打听附近有没有可以赏雪赏梅的庄院。如若空着就赶紧定下来,再早早选些手艺精湛的大厨到园里伺候着……
龚先生望着兴头上陀螺一般忙碌的敬王,将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据他所知,这回往春闱伸手的人不了肃王,还有一向深居简出的端王,听说他与莱州籍的举子顾衡交往甚密。而这个顾衡就是济南府乡试的亚元,连周阁老都曾赞其文章行文缜密,颇具翰林之材……
龚先生咽了一口唾沫,心想这时候提及端王不过是一件扫兴的事儿。一个废后所出的皇子,结交几个乡间的举子能翻得起什么大浪?每年乡试结束,全国各地不知要出多少头名解元。
一个小小济南府的亚元,实在不值得自己在敬王面前特特知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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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请贴
顾衡接到敬王府下的大红洒金请帖时, 牙疼一般倒“咝”了一口气。
送帖子的青衣仆从狐疑地打量了几眼, 心道别家的举子接到王府的请贴时, 个个高兴得喜形于色,就只有面前的这位模样像接着一块烫手山芋一样。他在王府里当了近十年的差, 还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呢!
被人腹诽的顾衡知道眼前不是闹意气的时候,忙让在一旁伺候的钱小虎取了一块银锭当赏钱。
青衣仆从在袖子里用手微微一掂量,又用小指掐了掐,一直冷着的脸色这才变得好了些。又细细交代了一下王府举办文会的时辰地点, 这才傲然拱手离去。
又长高半头的钱小虎自打进京后,也跟着学了不少待人接物的礼数。饶是他忍了又忍,却还是被气得错牙, “不过是个传话的小杂役,这鼻孔险些朝天了,拿了银子连个谢字都不说!”
钱师傅见多识广自然老练些, 扯了一下儿子小声骂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心你这张嘴给少爷惹祸。那人虽也是个奴才, 却是王府里的奴才, 说话做事代表着王府的脸面。你还想他给你弯个腰道个谢,白日做梦了吧?”
顾衡没注意到钱家父子的牢骚话,他坐在椅子上慢慢摩娑着洒金贴子上的墨痕。心想这两年来经过自己的用心筹谋,有很多事已经跟那场大梦全然不同。
虽然经过无数波折, 甚至付出了鲜血淋漓及至性命的代价, 但是终究顺顺利利地到了京城, 还即将参加今次春天的会试。祖母安好, 顾瑛安好,与同茂堂的那群跗骨之疽也干干净净的割裂开来,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变数。
只有这位爷依旧很愿意把自己打造成礼贤下士行事有矩的一代贤王,只可惜……
当今皇帝共育有五子三女,其中三个皇子业已成年。
大皇子苏子璋为人豪爽侠义,十八岁的时候就被封为肃王,其母原先是嫔,如今是是甘霖宫的庄妃娘娘。听说这位庄氏出身武将世家,其祖其父其兄其弟皆是戊守边关的重将,一手养大的儿子自然不弱,这也使得大皇子在军中的威望甚高。
但皇子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自然不能真的上阵带兵杀敌,所以大皇子就领了一个左军都督府佥事之职。虽然只是个从二品的闲差,每日里上衙门点个卯,喝个茶看会公文就行,但是没谁敢真正小觑。
这样做的最大好处,就是吏部每年向各地卫所的军饷发得及时发得足额,大皇子自然得了无数人心。各路边镇大将回京述职时,第一件是到兵部交堪合,第二件就是到肃王府或是认个门或是叙个旧。
二皇子苏子璞被封为端王,不过这位主子的身份最为尴尬。
本来是穆皇后嫡出,是贵的不能再贵的身份。但在十五年前,穆皇后卷入一场莫名其妙的“厌胜”大案。据说在皇后所居的坤宁宫宣明殿正殿的承尘当中,发现了诅咒皇帝早亡的傀儡木。
因为事涉皇后,内宫慎刑司的主官不敢擅专,战战兢兢地写了折子请皇帝定夺。听值守的宫人说,那天晚上的承乾宫养心殿整夜灯火通明,然而等到天亮时却没有什么明确的旨意发下来。
正当宫内宫外的人惶惶难安时,穆皇后突然薨了。
随着皇后的逝去,这件禁中大案发生的莫名其妙,结束得更加莫名其妙。前后不过半个月,所有涉事的人员死的死,徙的徙,短短的时日禁中各司各处几乎被清洗了个遍。审理的案卷全部被封存,连一纸一字都没有流出宫外。
帝王的心思高深莫测,朝堂上下人等只有三缄其口明哲保身。
至于私底下的说法各种版本都有,流传最广的就是穆皇后心生妒忌,不忿别人分去恩帝王宠,激愤之下做了糊涂事。事情败露之后又忧惧过甚,不等责罚就自戗了事。
十五年前厌胜大案才发生时,端王还只是个懵懵懂懂的黄口小儿。忽然从炙手可热的嫡出皇子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小可怜,这种巨大落差使得他的性情颇有些阴晴不定。说得不好听些就是时有乖戾之气,遇大事小事时容易暴怒无常。
传说有一回端王身边服侍多年的一位大宫人手脚慢了些,没有及时将热茶斟好,这位爷就当着一干宫中内侍的面,将这位大宫人狠狠斥责一顿,还罚她大冬天跪在露天院子里。
这位大宫人也是有品级的尚宫,为一盏热茶被端王当众责骂,又在院子里跪了大半宿,又羞又气之下当夜就吞金而亡。这件事引得御使们纷纷上书弹骇,连皇帝都在朝臣面前几次骂他“暴躁易怒,刻薄寡恩!”
端王成年之后约莫知晓自己不待见于皇帝,更可能是自觉与大位根本无缘,就主动带着王妃俞氏到城外别庄居住,每逢五、十大朝会时才会回到冷冷清清的端王府。
这位王爷大多数的时候潜心研究佛理,曾用整整三年的时间抄写了千遍的《法华经》供奉到佛前。处事谨言慎行,轻易不与各路朝臣结交。这么多年下来,这位沉默寡言的王爷在朝堂上其实就是一抹可有可无的影子。
三皇子苏子琅是景仁宫周贵妃所出,自小待人和善仁民爱物,有神童之名。及长在朝野间有贤名,十五岁时就被敕封为敬王。
说起这位周贵妃,不免让京中各位内外命妇又羡又妒。
都说天家无长情,但当今这位皇帝对周贵妃可谓是一往情深,从来都是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京城里私下传说,因为钦天监的天师卜过皇帝的命格太硬不利妻室,要不然这皇后凤位早就落在周贵妃的头上了。
三皇子的外祖父周尚贤官至文渊阁大学士,加封少保兼太子太保。当今皇帝在潜邸时与他有半个师生之谊,登基后更是颇为倚重。“朝中事无大小,必令中使往问”,所以这位周阁老位高权重,虽已致仕但门生故旧遍及六部。
三皇子的舅父周敏之就是周贵妃的长兄,如今是礼部侍郎,为人干练通达,性颖敏有谋略,是下一任礼部尚书的热门人选。
礼部尚书一职历来是除内阁众臣外,最为清贵的职位。
历任首辅在进入内阁前,都担任过此职,已被人戏称为“副相”。外面都在传言,依皇帝对周家人的看重,说不得用不了十年这位周侍郎就会成为朝中第二个名声赫赫的周阁老。
皇帝已经上了春秋,却迟迟没有立下皇嗣。
私底下有人说是这位老皇帝恋栈权势,不愿意大权旁落。还有人说因为老皇帝是踩着兄弟们浓稠厚重的鲜血,才登上大宝之位。就十分不愿自己的儿子们走上同样的老路,所以不到最后关口绝不会吐露属意于谁!
无论怎样说,朝堂上的重臣已经隐隐分成两派。大皇子肃王依靠天然优势把持兵部和刑部,三皇子敬王自然而然地就占了礼部和吏部。至于工部和户部的两位上官,就是两边都不靠的中间派,好似任谁拉拢都无效。
至于那位像影子一般的端王,因为生母穆皇后的厌胜一案,可说早已被皇帝变相放逐,单等皇帝大行之后就要就任藩地,因此从来没有被众人正经放在眼中。
顾衡苦笑,从前的自己何尝不是揣了一块旺炭般的心,总想着争人之功从此做人上人。却没想到十年苦麽工夫,正经为他人做了嫁衣。现在想起,何尝不是一场大笑话!
在那场大梦里就是靠着这场文会,顾衡凭借真才实学在一众举子当中声名鹊起。后来又被敬王一眼看中,竟以恩荫杂途的身份成为敬王府的长史,不知让多少正经的两榜进士羡煞!
那时春风得意的顾衡忘记有一句老话,叫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一心一意想干一番大事业,成就心中报负。却不料一朝势败,一心追随的敬王为一己活命,当着皇帝和三司竟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王府一众属官的身上,说是头脑一时发热被人怂恿才犯下祸事……
当顾衡在大理寺死牢里拿着那张敬王亲手所书笔墨未干的罪己状时,后悔的只想撞墙。深恨自己有眼无珠,从前怎么就跟了这么个反复无常近乎小人的主子?
王府各级属官共十二位,有五位是自己花了大力气从别处挖来。对于各项庶务均有独到之处,没想到莫名其妙地跟着自己同上法场身首异处。那种肌肤全数战栗的恐惧,让人做梦都能惊醒。
就因各人投错了主子!
若是敬王像他面上表现的那样博学儒雅仁人爱物有担当,众人也心甘情愿认了这个栽,因为这都是各自的命数。但是他靠出卖王府一众属官苟活性命,就凭这份小人心性也想逐鹿王座,真正是痴心妄想!
顾衡把大红洒金请贴轻飘飘地抛在案几上。这个文会肯定是要去的。敬王府里的厨子是特地从江南知味楼请来的,一手淮扬菜烧得尤其地道,若是不去实在太过可惜。
况且二月春闱之后就要加开恩科,童士贲这个极擅钻营之人前次落第,肯定不会错过这场在贵人面前露脸的盛会。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么不妨趁机添把干柴,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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