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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迟夙。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她在不久前还和他亲密无间,如今就来到了他的小时候。
然而小迟夙却不看她,乌黑的长睫上还沾了点点水珠,微红的瞳仁中还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仿佛方才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他不理她,晚晚觉得一点都不奇怪。
毕竟上次进入梦中时,他也没有开口说过话,这样的孩子一般都是有心理阴影的,从小被母亲抛弃,像根草一样随意长大,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他慢条斯理地将塞进他衣中的雪抖落掉,薄薄的衣衫有微湿的痕迹。
她有些搞不懂他了,明明被欺负的是他,他怎么一点都不难过不生气呢?
他整理好了衣裳,准备离开。
经过晚晚身边的时候,晚晚看见他低下头,嘴唇似乎动了动。
“谢谢。”
一句轻语随风送进耳中。
等晚晚回过神时,小迟夙已经走远了。
他走得很快,最后直接跑起来。
她看着雪地中那个单薄又孤寂的背影,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怜爱。
晚晚的小侍女也走过来,看了眼晕倒在地的谢家侍女,有些后怕道:
“小小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晚晚继续揉着酸痛的胳膊,漫不经心地道:
“不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吧,我们回去,回去告诉......告诉母亲。”
小侍女明显地觉得云归晚有些不一样了,可平时的她虽然有点傻,但也的确是这样嫉恶如仇。
何况,今日被欺负的还是她未来的夫婿,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更生气了。
“谢家真是好虚伪,竟然如此苛待九公子,小小姐,咱们回去后一定要告诉夫人。”
晚晚随着小侍女回去就已经很累了,大概真的是因为这具身体太虚弱,她还没有见到这具身体的母亲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晚间,她在自己房中坐了半晌,没见谢家派人来寻,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倒不是怕四少爷他们寻她的麻烦,而是怕他们心有不甘,又去堵迟夙,拿他撒气。
要不要去找他?
心中的念头一旦成型就很难再抑制,晚晚站起身披上她的狐裘,穿上她的鹿皮小靴子,悄悄地摸出了门。
冬日的夜虽然黑,但好在园子里雪光湛然,晚晚提着一盏小琉璃灯,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晚晚知道,迟夙在谢家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关在小院中的,他今日能出现在梅林,只能证明,梅林一定在他的小院附近。
晚晚拔腿就往梅林跑去。
在靠近梅林的时候,寒风送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晚晚脚步一顿,怔在原地。
她不敢想到底是谁的血,但她只能祈祷,千万不要是迟夙的。
她想起白日里,迟夙将她引去的那个诡异的地方,如果迟夙想对谁动手的话,那个地方绝对是他最好的选择。
事实证明,她也猜对了。
她到达这里的时候,正看见小迟夙面无表情地看着两名家仆打扮的男人在蛇窝里挣扎。
滑腻的蛇缠绕在两个脸色青紫的男人身上,将他们活活缠死。
原来这里是一处蛇窝,而这些蛇,竟没有冬眠,可见是一直都有人在饲养它们。
会是他吗?
晚晚一转眸,就看见小男孩平静的目光看向她,这平静,在这漆黑的夜间竟显得格外渗人。
他面色苍白,唇色却很红,整个人就像个幽灵一样,毫无生气。
晚晚有些郁闷,这家伙小的时候,还真是高冷,与平日里缠人的模样完全不同。
她竟有些想念副本之外的他了。
这时,梅林深处传来几声喧哗,又见明光点逶迤而来,有人喊着:“就在里面!快点!”
不用说,又是谢家演的一出好戏。
恐怕这两个家仆,也是那四小公子派来的。
眼看着那群人就要到达这里了,晚晚拉住小迟夙的手就跑。
小男孩愣了一下,尚未来得及动作就被她拉着跑远了。
两人一口气跑到一处僻静的园子中,园中人迹罕至,连脚印都没有几只。
两人跑得气喘吁吁,最后蹲在了一处篱笆墙边。
晚晚看着他,笑眯眯道:“你好,我叫云归晚。”
小男孩不语。
晚晚补充道:“哦对了,我还是你名义上的妻子。”
他知道。
从她今日出现在梅园时就知道。
但是他没想到,她不仅识破了他的诡计,还在他被四公子他们欺负时挺身而出。
她还说——
他是她的心头宝。
小男孩朝她咧嘴,呲了呲牙。
“我是妖,你不怕吗?”
尖尖可爱的小牙露了出来,一点都不可怕,何况,晚晚知道他的真身是兔子,兔兔那么可爱,怎么会可怕?
晚晚被他孩子气的动作萌到发笑,“我就是为你而来的,为何要怕?”
小迟夙疑惑地看着她。
如今的小男孩,虽然不及长大之后那般魅惑人心,但眉眼如画,微红的眼珠水润润的,比之这林中梅花更加清绝孤傲。
晚晚在他身前蹲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是妖又如何?以后的以后,天底下,没有人会比你更强大。”
听小女孩如此说,迟夙笑了起来,弯弯的眸,流光疏浅,像一个小月亮。
这个小女孩,不怕他呢。
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愿意靠近他,夸赞他,帮助他,还不怕他会为她招来祸患。
“你叫什么名字?”
小迟夙嘴唇动了动,他想说他叫阿怜,但出于对未知危险的防备,他没有说。
“我没有名字。”小男孩低下了头,“可能以后也不会有名字。”
没有名字,就意味着没有人会记得他。
天如此之高,地如此之广,他不过是三千微尘里一粒最不起眼的尘埃,但为何,这世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呢?
就因为他是半妖吗?
“你有名字的。”
陷入自我否定中的小男孩听见小女孩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抬起目光,正看到夜空中星河灿烂,小女孩眉眼温和地舒展,目光温和而坚定。
“你的名字叫迟夙,正义有迟的迟,夙心无度的夙。”
晚晚捡起地上的梅枝,在雪地上写下两个字。
“你看,这个字念迟,这个字念夙。你还有字,叫应怜。”
晚晚再次写下“应怜”两个字。
寒梅吐艳,空中一轮孤月,满地霜雪流淌月华,映着几个娟秀的字——
迟夙,迟应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