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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色床幔用金钩挂起, 垂下细长的红色流苏。太子似乎刚醒, 他坐在床上,曲起条腿, 手搭在膝盖, 双眸透出淡然。
庄怀菁垂下眸, 她穿着藕绯色罗裙, 耳坠圆润的珍珠,软垫绣鞋绣莲花,上前行礼,跪下道:“敦亲王一事, 非臣女所做。”
“昨天半夜才出的事,”他开口, “你消息倒是灵通。”
他果然已经收到消息。
庄怀菁现在倒没有了刚才的紧张, 她想得明白,既然已经进了这, 说明太子并不在意这件事。
她缓下心思, 斟词酌句道:“相府的人从未插|手此事, 我等有自知之明,不会随意坏事,望殿下明鉴。”
程启玉没有回她, 只是淡声道:“过来。”
庄怀菁抬起头,又慢慢站起身,走到床榻面前。她身子站得纤直,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间,眉目精致,望着太子。
太子的中衣衣襟有些散乱,微微露出宽厚的胸|膛,他面容俊朗,眸子颜色微淡,只是浑身太过肃正,总让人有一种莫名害怕。
程启玉开口问:“庄丞相说了什么?”
庄怀菁一惊,倒没想到他这么敏锐,说:“父亲并未说。”
她只不过回了句话,他是怎么听出来的。
庄怀菁早上的时候确实因为敦亲王的事想得多,但她这么急赶着过来,有一部分原因是庄丞相的话。
事事突然,没给人准备的机会,庄丞相好似已经没了过多的希望。
或者说,有人不想给他这个希望。
程启玉道:“庄小姐,你该了解孤性子。”
她坐在床榻边,身子微微前倾,白皙的双手搂住他的脖颈,靠着他的肩膀,庄怀菁轻道:“殿下前夜那般厉害,怀菁只是喜欢得紧,所以才想过来。”
她方才还那般气势不足,现在说话大胆过头,微微的颤声中好似有淡淡的羞怯,含水的双眸抬头望人时,别有一种感觉。
清晨的温度有淡淡的凉意,男人初醒的身体,比谁都藏不住事。
程启玉没理自己的反应,只是用手挑起她的下巴,道:“孤不喜欢别人说谎。”
佳人在怀,他面上不做反应,确实如柳下惠般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声音里甚至还夹杂些严厉的质问之气,旁人如果见到他这种模样,恐怕会被吓退几步。
庄怀菁的手缓缓往下,嫩|粉的指尖轻轻抵住个东西,又渐渐向下,她垂眸说:“殿下果真看得明白,怀菁只想和殿下做些交易。”
程启玉看了一眼,只是说了一句手起来。
“我这身子与殿下合得来,何不日日相约,做些让您高兴的事?”庄怀菁并没有移开自己的手,“殿下也知道父亲中的毒,大理寺现在还没给个交代,还有几天便是十五,您可否先网开一面,饶过父亲一命?”
程启玉手微顿,她想先判庄丞相无罪,再呈上那些证据。
庄怀菁确实是那么想的。
如果宫中真有那些叛贼,那庄丞相这桩案件肯定还会再往后推上一推,但他已经没有在朝为官的心思,加上庄月一事确实为真,这样拖下去,对他无益。
她头先倒想等一等,事情迟早会结束,但敦亲王一事实在突然,她忽然就变了想法。
庄丞相正如日中天时,猛然间被抓进天牢;等他终于回府,相府上下都欣喜万分,随后又出了敦亲王的事。
他们现在都没敢让庄夫人知道敦亲王查到证据正在回京的事。
现在能利用梁王魏公公做个遮掩,但万一中途又突生变故,收养前朝恩人之女的事提前爆了出来,皇帝半点不信庄丞相,到了那时,他们又该怎么办?
庄怀菁头埋在他肩窝中,娇弱身子往他怀里缩,她没有比求未来皇帝还要稳妥的法子。
她的身子很温暖,纤细柔弱,百依百顺之时,很容易让人欺负的快|感。
程启玉纹丝不动,却也没推开她,只是问道:“孤曾听闻,庄大小姐幼时与孙家大公子交好。”
庄怀菁身子一僵,道:“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孤曾偶得孙太傅一幅字,确实不同一般,但劲力太足,颇有压迫之力,不太像他性子,后才发觉并非是他所写,乃是他嫡子的字,只是被人盖了章。”
庄怀菁微愣,她还记得这幅字,是五六年前的事。孙家夫人去世得早,没留下一儿半女,继室生了个儿子后,身体亏损,半个月后在睡梦中就去了。
孙府有两个庶女,都已经嫁出去,她在孙家年纪最小,学东西很快,孙太傅喜欢她,很少罚她。
孙珩那时还是个少年,正在写字,孙太傅在一旁看他,摸着长长的胡子说好字,只是锋芒太露。
她才十一岁多,趴在扶手椅后面,踮脚看孙珩的字,心觉孙珩写得很好,还和太傅打赌说,要是盖了章,肯定没人认得出这是谁的字。
孙太傅性子有些较真,还真就盖了章让旁人鉴别,后来自然是孙太傅赢。她素来向着孙珩,还因此偷偷哭了一顿。
孙珩好笑又好气,从孙太傅手中要了那副字,挂在给庄怀菁准备的休息小院中,一挂便是几年。
再后来……后来孙珩出了事,孙太傅也没了,那些字画就都不见了人影,庄怀菁也没再找到那副“赝品”,估摸是被孙家人卖了。
“印章是孙太傅盖的,本是玩笑,孙珩后来的字要比那时好上许多,他向来勤而聪颖,”庄怀菁挑着词说,“没想到会有人转出去,殿下是觉不合心意?相府有几幅太傅的字,您若不合心意,我和您换换?”
万一传阅出去,太傅和孙珩的名声必会受损。
她话中的维护之意太强,谁都听得出来。
程启玉顿了顿,淡道:“只是觉得有些好奇。余下几日,你让宫里的探子挑拨那个送信的小太监,从柳贵妃的管事公公那里拿两封最近的信,之后派人去逢君茶楼查天字楼香室里的人,拘住他小儿子,让他写封信,说毒要发作,之后传进宫中,会有动静。”
他说得快,庄怀菁险些没回过神,她一只手撑在锦被上,另一手按太子的大手,问道:“什么?”
程启玉声音淡淡:“魏公公原名纪玮,是读过书的山匪出身,十八年前曾立山为王起义,占了几座城,后被齐将军底下人破,阴差阳错进宫做太监,又到了先祖帝身边。期间利用各大官员的邀约与梁王旧部联系,想要以复国之名重立新朝廷。”
他少见地说了这些话,庄怀菁一时之间太过震惊,竟忘了这是什么场合,紧紧攥住他的手。
“还有呢?”
程启玉看了她一眼,又道:“董赋乃梁王密探,表面曾伺候过大应朝皇帝,实则劝其回京,十年前与纪玮相识,得他指导,进了二皇子帐下,先是打探消息,后孤回京,又转为挑拨关系。”
庄怀菁万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她脑子在发热,却还未被喜悦冲昏头脑,只是问:“殿下先前不愿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又想说了?”
她此处过来,本是没抱半点希望,猛然被他这么一说,还有些发蒙。
“孙太傅字画卓越,非常人能比,孤甚为欣赏,既然那副字确实是他嫡子所写,孤也不想留,你拿回去。”程启玉淡道,“至于其他的事情,孤已经说得够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更新
大小姐主要是怕变数太多,庄家承受不起,因为已经变过好几次,所以才大着胆子来求太子
太子是高兴了点,开始琴棋书画人设
第32章
庄怀菁捧着孙珩的字回了庄府, 收回自己书房中, 让人立即招来了万管家, 把太子说的话吩咐下去, 又让他趁着敦亲王回不来, 尽快把事情布置好。
万管家领命下去。
庄怀菁去看了庄夫人, 说自己睡过头。她想得明白,如果等敦亲王回京时事情早已尘埃落定, 那他那些指证庄丞相的证据, 也可全都推给魏公公。
两个多月前从庄府搜出的证据已经被证实伪造, 连那个心腹都是被人用钱财收买。
这些都是十五案审时该结的, 只要先结了这些案,把庄丞相摘出来,到时再呈上庄府查的发现,其余种种烦杂的事都将迎刃而解。
敦亲王遇刺失踪的事不到一天传了出来, 旁人不知他去玢州查案,只以为这位逍遥王爷在外惹了什么大仇家。
某些知情人心里却敲起警钟, 一查事情大理寺的动静, 瞬间头都痛了。
二皇子的幕僚接二连三求见,以为是他所做, 纷纷道句殿下三思, 就连董赋也上门说了句:“殿下何必做这种多余事, 您只要坐了那个位置,敦亲王他必定不敢开口。”
程常宣坐在扶手椅上,一脸茫然, 自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前天是让人出去过,但他只是想保护庄怀菁,被相府的人发现后就回来了。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去动查案的人,还留下那么明显的证据。
前些日让幕僚寻个救相府的法子,都说让他别插手最好,如果被皇帝和太子发现有皇子的手脚,到时圣颜发怒,连累的不止是庄家。
程常宣这几天被柳家的侍卫守着,连门都不能出,一踏出去这些严肃又没脸的就要禀报给柳贵妃,做事束手束脚,还不敢给庄怀菁添麻烦,哪有闲工派人去刺杀?
他想着等庄怀菁找借口来找自己,邀他出去商议对策,等了这么久也没见人,才让人去跟着,没别的想法。
结果太子让人过来问了几遍,话里话外都透着二皇子你快承认吧我们都知道这句话,又问他敦亲王下落,气得程常宣差点把人打了一顿。
八月十五本是中秋佳节,庄丞相早上便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庄家只派了几个下人跟着,庄怀菁站在相府大门前,看着他们慢慢远去。
一辆马车从偏侧巷口驶出,停了过来,万管家在里面等候,庄怀菁上了马车,她今日穿得素净,微白的面容平添柔弱之姿。
万管家道:“相爷的事午时就会结束,老奴查了,敦亲王还是没有着落,这几日也派人在几个城门守住,只要一有消息,他们会立即来禀报。”
庄怀菁应了一声,她不急,只是怕敦亲王回来过早,会耽误今天的案审。她提心吊胆小半天,见庄丞相平安无事出来时,眼眶湿润。
庄丞相无罪释放的事传得快,一出来便有好几个恭贺的,他摆手摇头,回了相府的马车。
庄怀菁没随他回去,万管家跟她下了马车,捧着东西,让守门的侍卫通传。庄丞相的事才审完,约摸是料她无事,所以太子召见了她。
万管家和她走在曲折的回廊中,他道:“大小姐莫怕,其余事由老奴来说,您不必担心。”
薄面纱遮住庄怀菁的脸庞,她双眸平和,摇头道:“万叔,我来就行。”
侍卫领他们到太子平日处理政事的屋室,有人去禀报,出来之后领他们进去,又退在门外。
这间屋子熏着淡淡的香,地板干净,两侧摆檀香木的方桌扶椅,用金钩挂起的帷幔靠在柱旁,庄怀菁和万管家跪下行礼。
太子头也没抬,继续翻看今天的案卷。
云纹案桌上摆一杯茶,已经凉了,却也没换,他道了句平身。
庄怀菁开口道:“殿下想要的证据,臣女已经找到,万叔。”
太子停下手中动作,抬起了头,万管家上前,把东西放在案桌上。
庄怀菁道:“里面查有一些人的身份与住处,同时还有证人所在,京中最大的茶楼是他们为谋利建造,用官权徇私枉法。”
程启玉看她一眼,把盒子打开来看,里面装了许多信件,整齐分开标记。
这么短时间,倒是难为他们准备这么多。
“他们曾派人下玢州,伪造许多虚假的证据,所谓的证人在某段时日十分有钱,赌场的老板可以证明。父亲当年与先祖帝在玢州征战,他们便想了恶毒的法子,不仅想借当年渣战乱失踪的梁王妃,让庄府蒙上窝藏前朝余孽的罪名,更是想让陛下背负冤枉忠臣的罪名。”
庄怀菁道:“其他的余种种竟然不少,臣女还查到有人同皇宫联系,这才赶紧过来通传与殿下,为避免打草惊蛇,臣女并没有派人将其捉拿,只是让人看住,望殿下尽快受理。”
程启玉应了声是吗,随后一一打开,他微微挑了眉,发觉里面写的要比他想象得要细许多,竟连小面摊的小贩都查到了,还盗出了两份信。
他看了有半刻钟之久,随后沉声开口道:“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程启玉这话的语气淡,问得却颇有压势。
他手上的东西比庄怀菁要掌握得多,她自然没有慌张,冷静道:“臣女不敢有所欺瞒。”
程启玉微抬手收起来,合上信封,又整齐放在一旁,淡声说道:“既然如此,便回去等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