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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他很清醒。
小师弟敲门:“师兄,是我。”
慧恩回神,道:“进。”
小沙弥走进房来。不满说:“师兄,在教中您最有声望,师父为何如此不信任你?还要把冥思教传给慧敏师兄?”
慧恩敛起袖子,冷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谁人要你在教中非议主持?”
“我……”那小沙弥咬咬唇,叹道:“我是听他们说,慧敏师兄向师父请求,把您调出何山县,去别处传道。那您可以带着我一起走吗?冥思教里没了你,实在是太没意思了。我也帮您做做事,您身边总要跟着个人吧?”
慧恩招他过来。
小沙弥蹲到他面前:“师兄。冥思教若是继续与朝廷做对,是不是不妙?”
慧恩拍了下他的光头,笑说:“你被师父捡回来,虽然叫我声师兄,实际却没看过多少佛经,也没听几位师兄讲过佛理。”
小沙弥顿时不好意思道:“等我大点了听得懂了就去听。”
慧恩:“你一向只在庙里扫地种菜。等我出了何山县,你就去寻个好去处,不必在寺里呆着了?”
“为何?”小沙弥一怔,“冥思教莫非……”
慧恩:“我是说你。天下之下,多的是能求生的地方。脚踏实地,比求着别人信仰你要轻松的多。何况你没有佛缘,就算在教里呆一辈子,恐怕也就是个扫地僧。生活凄苦,又不能娶妻生子,算了罢。你没见过外面的地方,还是有趣的。”
小沙弥想了想,小声说:“嗯。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如果是跟着师兄,做扫地僧也挺好。”
慧恩:“我不会去别处传教的。你出去做事吧,不要同别人说。”
小沙弥:“好的师兄!”
翌日,节度使领兵,来到何山县外。他们在门外叫人,准备着无人应声,就马上破门而入。
结果方拭非等人早就守在那边,听见动静,便立马开了城门,迎兵入内。
她抱拳介绍道:“下官乃户部主事,奉命前来迎接使君。”
节度使一脸紧张问:“殿下呢?”
“自然是在县衙啊。”方拭非诧异看着他道,“使君您为何亲自前来?”
节度使懵道:“啊?不是殿下叫我来的吗?”
“不曾吧?”方拭非也不知道顾泽长是写的信,不过都来了,那也无所谓了。说:“既然来了,就留下吧。下官现在就带使君去拜见五殿下。”
待节度使及后边一群士兵走进城门,方拭非又指挥着把城门关上。
节度使问:“殿下召我等精兵进城,究竟所为何事?”
“是这样。有人观海,觉得城里可能要起大风了,怕不安全,需要守备来维持城中治安,顺便救援。”方拭非说,“这衙门缺人嘛,如今在何山县内也没什么声望,调动不了人手。要是真出事了,还得靠将士们才行。”
这时候风已经很大了,可还不至于会有危险的地步。
但何山县这种地方,真要刮起剧烈大风来,那是绝对会死人的。翻掉的围墙、积淤的雨水,还有各种各样的危险。
节度使心情那个郁闷啊,进了城之后一言不发,脸色墨黑。
方拭非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说道:“使君您放宽心。县衙总是安全的,纵然县衙不安全,寺庙也是安全的。”
节度使说:“本官哪是担心自己安危?本官是担忧殿下啊。殿下尊贵之躯,如何能以身犯险?你们该说清楚,叫本官将殿下接出去才行。”
“殿下一心为民,下官也劝过,可殿下一心要与县民共进退,实在是没有办法。”方拭非赞叹说,“殿下爱民之心实在叫我等敬佩。”
节度使干笑了两声。
方拭非引他前往县衙。可诸多士兵暂时没有安排住所。
现在也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众人都心里明白。安全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挤一点就挤一点吧,左右也不过是一两天的事。于是能凑在县衙的,全留在衙门。实在住不下的,由节度使带着,去了寺庙避难。
寺庙那边似乎建了防风的矮屋,顾泽长安全为上,由侍卫陪同,早上已经与对方交涉过,送过去了。
叶书良需要留在衙门统领全局,林行远则不会游泳,怕水,也必须呆着。方拭非与另外挑出的几名士兵,则需要在县衙各处待命,视机而动。
下午,叶书良拿着县内的地图,给众人安排人手。按照往年县志记载,城东与城南影响会稍稍严重一些,所以加派了人手。其余地点稍少一些。
外边风越来越大,且开始若有若无地飘雨。
叶书良煮了一大锅姜汤,让众人喝下,以免着凉。林行远给方拭非翻出一件厚衣服,披到她身上。
这风倒还不算非常严重。
到了晚间,风忽然小去。众人没什么经验,以为是飓风快过去了,心下稍安。再晚可能天就黑了,让他们趁早出门查看县里的情况,若有需要,好及时帮忙。
方拭非背上些吃的东西,便准备动身。出门正好看见跋涉过来的王猛。
对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还有水顺着头发一路滴落。
他喘着粗气,看见方拭非,又加紧步伐跑过来。
“黑云!”王猛指着天际,一手拉住方拭非道:“你看,黑云!”
方拭非抬头:“黑云怎么了?”
王猛急道:“云越黑,风越大啊!赶紧叫街上的人都回家去!一个都不要呆!那些不牢固的房子一倒下来,不知道要压死多少人!城西那一片,全都是老宅,危险得很,要小心点。”
“啊?”方拭非说,“这风还没过去?”
“什么还没过去?”王猛摊手说,“这都还没来呢!”
方拭非见他说的严重,拽着他说:“你先进县衙躲着,我让人出去通传。”
不消片刻,天上开始下暴雨。又过了一会儿,风势忽然加大。
风声呼喝,院子里的篱笆跟桌椅漫天乱飞,窗户也被拍打得越来越想,侧屋里年久失修的几扇窗,直接被吹坏了。
外面时不时传来一声“咚咚”的巨响,不知道又是撞到了什么。一般人都不敢出去。
方拭非三人站在门口跃跃欲试,想要出门去看看情况。但这天,灯火没法打,月亮被乌云遮蔽了,外边尽是漆墨一片。
他们刚推开门,就被风雨扑了满脸。身后东西咯吱作响,蜡烛拉成,最后终于被吹熄,然后就看一片草屋的屋顶从头顶飞了过去。
方拭非:“啊——”
林行远:“哇——”
叶书良:“噫——”
三人整齐地仰着头,直到茅草顶消失在围墙的一端。
第一次看见这样架势的大风。
方拭非背诵道:“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林行远吼说:“你够了!快关门!”
三人费了好大劲,才顶着风把门重新堵上。
这架势比他们想象中的艰难多了,什么计划都是枉然,有了人手也用不起来。
别说救助百姓,求自己平安就不错了。
方拭非背靠着的门,还能感受到门板在颤动。她说:“我们总不能就在屋里等着吧?”
林行远愠怒道:“不然呢?你这小身板出去还能回的来?做风筝去了吧?”
幸运的是这时候是晚上,该回家的人都回去了。街上行人已经不多。
最大的问题是,那些住在原本就没怎么修葺过的危房的百姓该怎么办。
等过了一炷香,感觉外面风又小去些,叶书良挑出两个块头最大的,出门去打探情况。
不久,一士兵拖着块石头从外面艰难挪步进来。
方拭非快步跑去大门口,将门打开。帮他抱着石头,一路往后院冲去。
方拭非问:“街上还有人吗?”
士兵说:“有。”
方拭非:“外面怎么样了?”
“城内下暴雨。城东那边好像积水了!那边地势低矮,房子全被淹了!现在有好多人躲在树上不敢下来。可看着树也要折了。有的人见势不对先跑过来,还想去寺庙。这一路太危险,兄弟们就他们进了屋里,让我来通报一声,问接下去该怎么办。”
方拭非说:“好。”
士兵:“最怕的是,东边的堤坝承不住。水势要涨。那边的坝已经几年没修过了,这要是一塌,东面一片都要被淹。”
方拭非怒道:“真是娘的!”
几人进了屋,那士兵虚脱坐在地上。
他问:“怎么办?东面城门又是关着的,水都给积着了。这雨要是不停,等天亮,还能好吗?”
林行远:“那现在是要怎么过去?怎么把人救出来?”
“我有船啊!我有船!我那船厂里还有艘做到一半的。做不了大商船,但在水上飘飘没问题。还有艘小渔船,在城里开是可以的。”王猛激动说,“船厂那边也有不少空船的!”
第65章 救援
林行远说:“可是外面风这么大, 怎么回来?你们中有人会驾船吗?”
“目前这风向啊, 开的回来, 就是走不过去。”王猛比了比, 说:“不过船都在东城区偏北面的岸边,要是能把船放出来, 总有人可以搭上去的。”
林行远说:“可东城区不是都积水了吗?这人要怎么过去?”
王猛说:“从现在的雨势和时间来看, 积得应该还不算深。水性好的人可以出来。何东县城东积水已经是常有的事。夏天雨下得大一些啊,农家山边开出来的农田,都能蓄成小水潭。水要是不深,他们自己有办法出来, 怕的是围墙坍塌,人被困住。”
外面又是“砰”的一声。风似乎重新大起来了。
林行远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林行远说:“如今风这么大,任谁走到街上,也很难回来,即便是城墙倒塌,也不能叫人去救。如此白白送死,不是一命换一命吗?”
王猛说:“对,凭现在这风势, 加上天还黑,路上实在太过危险,谁都不适合出去, 出去救不了人。但风是会小的,最大的时候应该就是现在了,现在的话, 大家要么躲桶里,躲墙头,或者躲树上,撑得住的就能撑下来,撑不住的人,等我们到了城东,也救不了他们。但是再过一两个时辰,应该就会变小很多,行水经验足的人,可以掌得动船。再起风就勾住,风小了,我们再把人带出来。”
叶书良几人听着点头。
他们对如何应对飓风没有经验,其中会有怎样的问题与顾虑,也难以考虑周全,对何山县的地形更是不算熟悉。倒是不如多听听王猛这些当地人的话。
叶书良拉着他到人群中间:“您接着说。”
“这……”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有些不好意思。可也明白自己此刻矫情不得,思忖片刻,严肃着脸道:“去船厂啊,要完全稳妥一些,可以先绕北,再从北面饶东。北面的地要高一点,不常积水,且许多楼房是城里新建的,有在修葺,不会坍塌,路上方便我们走。但是到船厂前那一段,肯定会有积水。我们稍候立即动身,情况当不会太严重,选几个水性好的人,完全可以游过去。进了船厂,到后半夜,立马开船救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