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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找最贵的一款,“大姐,您来一双吧。”
西爱看一眼,漫不经心的说,“不用了,她不需要。”
是真的不需要,王红叶不喜欢穿这种鞋子,她觉得脚不舒服,她就喜欢踩着老北平的老棉鞋,肥肥大大的,一水儿的青黑色,自己一针一线做的。
这款式根本不行,瘦瘦小小的年轻小姑娘的脚还差不多,她那样一直走路干活的,脚有点肥大了。
那柜员就更有点瞧不起的意思了,就你合适,你妈不合适呗,就这个意思。
那眼神,西爱多鬼啊,她手支在胳膊上,觉得真有意思,你想法怎么那么多呢,她就故意开始坏,“哟,不是为了别的意思,主要是这鞋子,丑了点儿吧?”
“皮子是哪儿来的啊?二层皮的吧?您当是什么好东西呢,我这脚啊,金贵,一定是牛皮内层的才行呢。”
越发的作。
王红叶在一边,胃疼,“走走走,去华侨商店去,你大爸那边有券呢,还没用。”
拉着她就走,西爱很矜持的点点头,“嗯,那边确实比这边好。”
转眼抬着下巴就走了。
反正她一出手,基本上所有人都不高兴。
“你跟她计较什么呢,人家当柜员的不容易,一站就是一天了。”
“这是她的本分,不愿意做有的是人等着排队做,做服务行业,就得有态度,不是什么事情想插手就插手的,接触这么多顾客,难道插手到别人家里来?”
王红叶戳她脑壳,“就你话多,就你有本事。”
太有本事了,只要西爱想要大家不高兴,她就能让一桌子的人全部不高兴。
她对西爱可舍得了,拿着那钱,那券啊,眼睛都不带着眨一下的。
“这个好看,穿着好,人家这衣服真时兴。”
“我就爱看你穿新衣服,你年轻穿什么也好看,什么颜色也行。”
“这个也好看,也买,现在就得穿,不然等着到我这个年纪了,穿金戴银的都不行了。”
换着花样的夸西爱,买衣服就需要有这样的观众,越买越来劲。
张平攒着的那点,就都给造完了。
回家,西爱加大了马力,王红叶第一次坐这是,晚上人又少,就很高兴了,“这个摩托好,你骑着啊,就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好的很,我回头跟你大爸说,买。”
她一辈子没赚一分钱,但是指挥张平买东西,那很来劲了。
说说笑笑的,西爱打头进院子,后面王红叶拎着东西在后面,就看西爱站住了,往前探头,笑就没有了,眯着眼睛,“梅如——”
梅如扭过头来,看着她们两个,跟没看见一样,继续站在那里,后面站着半院子的人。
梅如傻了,人家都说,老张家的老二媳妇,出去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结果最后傻了。
什么事情也急不得了,人看着也病怏怏的,进来就吐血了,院子里面残雪未消,白红之间,看的吓人。
宋慧萍看的心惊胆战的,跟着梅如一起来的是京张,她胳膊上海带着伤呢,“对不住您家里,我出来的时候,翻车了。”
深鞠一躬。
梅如没死在里面,但没想到,出来的时候竟然翻车了,京张恨不得以头抢地。
梅如那是什么脑子啊?
她脑子能比得上一支部队了,就这么大的威力了。
掏出来二十块钱,放在桌子上,“这是给家里的,我们完成了一向工作,给的奖金,您收着。”
就二十块钱,十块钱是梅如的奖金,十块钱是京张自己的,她那份儿没要。
所有的科研人员,蘑菇云出来以后,一人发了十块钱,都欢天喜地的,十块钱能买双皮鞋了。
就西爱脚上的那种。
京张看没有人收着,有点局促,“钱虽然不多,但是单位的心意,我们都挺高兴的,平时我们也吃不了用不了多少,现在困难时期,已经很满足了,大家不要嫌弃少。”
“这边军医院水平高,我们已经联系好了,能直接去住,只不过梅如不肯,我想了想,跟上级回报了,带着她到家里来住。”
京张那边人家医疗给安排好了,梅如是核辐射,她得一直治疗才可以,即使这样,身体问题也很大。
但是她竟然不愿意住院,安排了住院,人就没了。
京张只能带到这边来,谁知道梅如来了,就不走了,一直看着那玉堂春色的影壁,那影壁,几十年了,西爱出生的时候早就有了,早年建造这院子的时候,请了京城里面有名有号儿的泥瓦匠来做的,活儿好的很。
梅如就站在那里端详,她看起来很安然。
面色平静,神态宽和。
只是嘴角一点红,还带着一点血。
宋慧萍偷摸哭了一场了,拉着她进屋子里面去,京张要马上折返,她得回去,她还有任务。
看着西爱,欲言又止几次。
最后还是没忍住,“西爱,我知道你跟你妈妈感情一般,但是你可怜可怜她,可怜可怜她行不行?”
“对她好一点,我拜托你了,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她真的特别不容易,我们都盼着她能恢复,能回来继续跟我们一起奋斗。”
可怜?
“她不可怜吧?”西爱反问一句,“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辈子都在努力做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怜的,我不是赌气,而是很客观的说这句话。”
“一些事情,你得到了就要放弃另外的一些事情,很公平,看淡看开一点就好了,人呢,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放心好了,家里面这边会好好债股的,我坦白讲,时间比较少,在家时间也比较少。”
京张嘴里面都觉得苦,她现在跟老朱一样,看着西爱都打怵,都不太很敢跟她讲话,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句嘴里面会讲什么,会让你多堵心,多不可思议,多现实。
“你说的很对,你总是有那么多的道理,你的角度来看,确实现在很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不起,西爱。”
西爱摆摆手,觉得大家太小瞧人了,“我跟我妈妈关系不是你们想的那么不好,她是我妈妈,能带我到这个世界上,给我生命见识到不一样的色彩,从我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很感激,真的,我时常觉得,活着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负责,也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需要我。”
京张听了,心里面就跟三中伏天里面吃了冰水一样的,看西爱嘚嘚瑟瑟的,鞋子踢着路边的泥水,坚硬的皮鞋下去的时候,水洼里面溅起泥点子,从鞋面一直到裤腿。
西爱也不躲不闪的,鞋子就是用来穿的,用来保护脚的,她走路一直很坦然,做人说话也特别坦然,京张觉得以前看错了这个孩子。
她觉得西爱有点不一样,有点不一样的魅力,心里面瞬间柔和了下来,跟西爱走一段,什么也不说,走的时候,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很高了,“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阿姨以前态度不对。”
西爱给刺激的,她比较讨厌肢体接触,尤其是不熟悉的,反应很快的躲开了,脑袋一歪,往后一退,跟滑步一样的,“你洗手了吗?”
“哈哈哈——没洗。”京张笑着上车,砰的拉上车门,隔着窗户满脸的笑,对着西爱挥手。
车子启动,人脸瞬间滑过。
西爱甩甩头发,飒飒的。
唯一的一盏路灯忽明忽暗,她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胡同口慢慢的回转,伸伸闭着眼睛站在阁楼上,开着窗户,风呼呼的吹着,听着内院的门打开,听着她快走近屋子的时候,喊一声,“我回来了——”
低着头,突然笑了笑,能想到她说这句话的样子。
每次回家,都要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喊一句,“我回来了。”
那么的干脆利索,也不说自己是谁,只说是我。
也从来不说对着谁说的,只是对着屋子喊,可是这一句出来,屋子里的人便都知道了。
该出来迎接拎包的是王红叶,张平得在那里打着帘子开门,宋慧萍得看看饭菜热不热,茶水暖不暖的,老爷子张德顺就在主位上坐着,笑眯眯的等着人进来,一眼就能让人看得到。
说一句,“回来了啊,我们家西爱。”
伸伸闭着眼睛,指尖从窗户上一点一点的滑过,有琐碎的木屑,他都能想得到,那一屋子的人气与热闹。
远眺一眼,在阁楼上,望断人间烟火。
数炊烟几缕,似曾相识入心,却无一缕为自己。
站到浑身冰凉,却不肯关窗。
“刘伸伸——”
“刘伸伸——你个憨批,不吃饭啊?”
西爱站在内院喊一句,扯着嗓子,内外三层院子都听得到,清脆的像是屋檐上的冰凌子,用棍子扫过就哗啦啦的往下掉落。
伸伸突然睁开眼睛,下意识的,两只手撑着窗户,身子出去大半,“马上——等我下——”
看到黑黢黢的一个影子,站在内院北屋门口,是西爱,人急匆匆的又进屋子里面。
伸伸便窗户都来不及关,踩着阁楼上的台阶,砰砰砰的下楼了。
他没想到,西爱还能想起来喊自己吃饭呢。
他一个人,时常去张家搭伙儿。
王红叶跟宋慧萍心眼儿好,都是老街坊邻居的了,西爱生下来的时候没有被褥,用的还是提前给伸伸准备好的呢,人家就这么一个孩子在这边了,多照顾一些。
有什么好吃的便想着他了。
他大步跑过去,进门推开那一扇光,气喘嘘嘘的,西爱坐在那里大爷一样的,早就开始动筷子了,她饿死了。
“就等你,您多大牌面啊,下次我跟你讲,再来这么晚,就扫盘底的知道吗?饿死你算了。”
数落人,西爱的拿手活,她可算是发挥上用处了,平日里人家数落她的话,她全都拿出来对着伸伸用了,可来劲了。
王红叶插一句,怕伸伸不好意思,“来得及,怎么能晚了呢,不晚,正好吃。”
伸伸依旧是笑着的,跟西爱挤在一起,他俩吃饭就是一个地位的,末座,“嗯,下次我早点。”
看一桌子的菜,“今天怎么多好吃的啊。”
“嗯,使劲吃。”西爱淡淡的夹了一大筷子肉,放在他碗里面。
伸伸看着那一大筷子的肉,笑了。
他也爱吃肉,很爱吃。
在这里,他真的是当自己家一样。
很踏实。
西爱这时候爱说话,嘚嘚瑟瑟的吐槽那柜员,“竟然觉得我是那种人,不给我大妈买鞋子,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不是,不是,怎么能是呢。”一号粉丝王红叶,拍西爱马屁就从来没输过。
宋慧萍有时候就真的纳闷,大儿媳妇挺木讷的一个人,活干的利索,话不说几句,但是到了西爱这里,她整个人就跟打通了壬戌六脉一般的,无师自通,自学成才,什么话也会说。
围绕着张西爱为中心,疯狂的展开各种吹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