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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就行。”西爱的小脸子就恢复正常了。
自己喜笑颜开的,很谄媚的看伸伸一眼,“那可不可以骑着你家里的自行车去啊,借来骑骑吗?”
“你不知道啊,那汽车的味儿啊,受不了了。”
可会说话了,筷子还晓得动了,给人家夹菜。
伸伸就笑,都行,都行。
莫云云一家就在这边住下来了,要住多久还不定呢,刘江马上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事情就定下来了。
按理说,刘凤觉得她跟伸伸没有什么矛盾的,伸伸吃他爸爸,用他爸爸的,刘江一个人的工资养个孩子不是事儿,还能给孩子攒下来一副好家业呢。
而且她当姑姑的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的,伸伸这孩子她带大的,她护着呢,刘江要是真的最后偏心眼儿,什么也不给伸伸准备,她也不计较,她都给伸伸准备好了,她们家宋振华现在升了,真的什么也不差。
早些年还看不出来,但是最近几年,不打仗了,宋振华的待遇就出来了,大院儿里的人都觉得好呢。
莫云云从窗户里面看伸伸回来,自己放下来帘子,翻来覆去睡不着,跟自己妈妈说了,“给这么大一个孩子当后妈。”
“虽说是个男孩子,但是你们到底是年轻,云云啊,事情咱们得看开了,世上就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儿,占着一两样就行了,总不能什么都是你的。”
“刘江人家年轻有为的,待遇也好,工作也好,而且你看他大姐做事儿,就知道一家子厚道,还有大姐夫,人家多能耐啊,有个孩子不算是什么,人家大姑姐说了,要愿意养就养,不愿意的话人家就留在这边了,不带着回天津卫了。”
莫云云就笑了,她看过刘江照片了,人确实是不错,当兵的穿着军装,再怎么样也有三分精神气儿,看着器宇轩昂的,长得又着实不错。
她是愿意的,心底里很愿意。
可是就叽歪有个小孩子,就是介意伸伸。
有的人就是这样,心眼儿小,还娇气,带着一点儿资本家大小姐吹毛求疵的毛病,说白了,就是嫉妒心强,掐尖要强了一点,觉得得捧着自己的是不是。
到这边来,觉得是下嫁了,想过两个人的感情世界,向往着那么一点的爱情,所以对于有孩子这个现实知道自己一定要接受,但是过程还是痛苦的。
过来人看,就跟莫云云妈妈说的一样,人不能只揪着一点儿缺点看,你得看全面了,看的长远一点儿,孩子真的不算什么。
只不过女儿养的天真了一点,养的小气了一点儿。
伸伸站在阁楼上,缓缓地关上了窗户,然后在黑暗中,半阖着眼睛。
下面是莫云云的房间,她大概是没有住过四合院子,不知道这边儿隔音不好,在下面说话的音儿,顺着窗户就到了阁楼上来了。
他上来这边,是要看星星的。
人家说,死了的人,会成为星星。
你如果抬眼,第一眼在夜空中看到的最亮的一颗星,那就是你最思念的人。
他记不清冯佩佩的样子了,只有一点印象,大概是温柔的又是干练的,可以一个人做很多事情,他病了那么大的一个女人,背着儿子去医院,上下楼梯那么辛苦,累的气喘嘘嘘的。
生病了就不吃饭,一个人躺在床上,只说自己肚子疼,歇会儿就好了。
再后来,肚子疼的受不了了,来到这边,医院说看不了了,肚子里面都是不好的东西,做手术也没有办法。
他不怨恨任何人,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有时候,活在人世间,不一定是好事,或许有更好的地方存在,他妈妈在那边享福呢。
又或者,无法改变的事情,就要好好活,自小没了妈,他觉得不一定是最坏的事情。
比如说,你要日日夜夜的自己从悲痛中走出来,然后每日里不断地想,不断地跟自己做思想工作,重铸一个精神世界。
然后在这个痛苦的过程中,吸收所有的光和热,学着坚强,学着乐观,去包容任何人任何事情。
所以他嘴巴里面没有不好的话,他看人没有很坏的人。
所以他可以包容西爱这个死丫头。
没什么大不了的。
命运,他捏着一口气儿呢。
他不愿意活的很可怜。
他是一个内心很强大的人。
但是有时候,他揉了揉眼角,觉得也会一点一点的酸。
会觉得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呢。
一旦有这样的念头,会觉得一辈子很卑微。
在命运之下的卑微。
“伸伸——”
“海,天津卫的小眼睛——”
“刘伸伸——”
“矮矬矬。”
突然,阁楼下有人喊,叉着腰,听着更是底气十足的。
在这样的深夜里面,压根就不控制自己的嗓门,反而带着一股子得意。
伸伸赶紧推开窗户,两只手撑着木头,往下微微的看着,果真是西爱。
看她叉着腰,看着歪着头,看着她对着自己鬼笑。
“哈哈哈哈,你没睡啊?”
“你来做什么?”
“我睡不着,夜来无事,问候一下你。”
西爱哈哈哈笑,又说,“我走了。”
只是来看一下你而已,“我自己睡不着,也不想要别人睡着,甚好。”
伸伸就笑了,撑着下巴,看着她走远,回了内院儿。
趁着月色而来,踏着月色而归。
跟螃蟹一样的横,跟月色一样的迷人。
他是真的,真的喜欢。
喜欢西爱的人,喜欢她的个性。
喜欢她所有的突如其来。
如此的丰富。
第38章 离开
西爱拥着被子入睡,早上起来脚底一阵温热,便知道太阳已高。
推开窗户,透过纱窗看着外面阳光明媚,愣愣的发呆。
她好容易休一个星期天,自然是不愿意早起的,至于去乡下摘槐花榆钱的话儿,也抛在脑后了,这季节屋子里面还没有晒透彻,日头虽然亮,但是没有灼热的伤人。
彭先生匆匆从门外进来,头上还戴着一顶雷锋帽儿呢,跟张建国立在垂花门的门口儿说话,“一早儿就去了琉璃厂,我就爱这个玩意儿。”
说完嘿然一笑,张建国也傻愣愣的,看着他手里的包袱,“奥,您雅兴。”
彭先生便笑了,路过院子的时候,西爱扯着嗓子,眯着眼睛笑,“哪儿来的?”
“嘿,管我哪儿来的呢您。”
“您要是不说,我赶明儿一早就挨个去琉璃厂问,问问今儿出了什么货。”
彭先生便笑的虚弱,“你这话儿怎么茬呢,合着您怎么就看我不顺眼了呢,西爱咱们做人可不兴这么败德行的啊?”
西爱这孩子,太败类了,祖辈儿的德行都败的差不多了,彭先生最近里受着她冷言冷语的,实在是没辙儿了,扭回头去对着张建国告状,“您说说,往日里不在家里也就算了,您这在家里,就不能管管啊,她那嘴啊,我是真的服气了。”
“您问问小姑奶奶,到底是哪儿得罪她了。”
张建国皱了皱眉,“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她是为着离婚的事儿呢,觉得您哪个也对不起。”
一个院子里住着的,这边的彭先生是两个老婆,自打时代变了以来,就跟两头大一样,虽说是平日里好商量的来,不曾红了脸,可是您看到了这时候了,彭先生还在梦里呢。
西爱都看出来的事儿了,天天的在外面跑,家里的事儿一点不管,只拿着自己的古董破烂的,不是去海王村,就是去琉璃厂,要么是去乡下收破烂的,至于要跟谁离婚,怎么过日子,他不用考虑,其余人都会安排好的。
这会儿给张建国说的心梗,摸了摸鼻子,匆匆掀开帘子就进去了,要他说啊,这父女俩,有时候还真的像是亲生的,这噎死人的本事,一家人啊。
摘下来帽子,悻悻的,先来一盖碗的凉茶,正宗的茉莉香片儿,喝了一辈子了,“嘿,你还真别说啊,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老张家俩儿子——”
他伸手比划了下,表示不可思议,“脾气大不一样,大的沉稳牢靠做事妥帖,这小的就木愣愣的跟二傻子一样的,问什么便是什么,不问便哑巴一样的。”
说完,自己摇了摇头,等了半会儿也没人搭理,抬眼看了一眼,彭大奶奶与鲁妈妈一人一张官帽儿椅子上坐着呢,神色如常。
心里面便咯噔一下,起身就想走。
“你站住。”
彭大奶奶喊住,“躲一辈子了,今儿这事儿,也算是有个了解了,明儿街道上的人就来登记了。掌柜的,您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这——要我说,咱们都留下的好,这几十年了,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了,我就不明白了,这好好的怎么就给我们拆开了呢,我觉得就不是这么一个理儿。”
皱了皱眉头,就跟不上时代的变化,做一辈子木匠,后来靠着手艺撑起来了门面,再后来战乱,房子都不曾有人买了,朝不保夕的,更何况是请木匠雕花影壁的,所以直接就关了。
他倒是清闲,便迷上了古董一个行当,专门爱看杂项的,什么稀奇古怪就爱什么。
这些年,钱也进去了不少呢。
鲁妈妈只低着头纳鞋底,最后看着他走了,站起来,“大姐,您试试这鞋子,合不合脚。”
彭大奶奶勉强笑了笑,接过来,“不用试都知道一定合脚,你做事儿能干又仔细,差不了的。”
鲁妈妈只让她试试,“您就试试吧,我也是难得了,给您做半辈子鞋子了,今儿才得了您一句夸。”
彭大奶奶抬眼看她两鬓,已经见霜了,年轻时候的泼辣,隐约在眉宇之间的褶皱之中,痕迹浅浅。
轻轻的踩进去鞋子,合脚,当然合脚了。
她那时候仗着自己是大奶奶,没少磋磨人,鲁妈妈就是再大的能耐,也得忍着,洗衣服做鞋子做衣服,一样都落不下来,大奶奶要你做什么,你没有不做的道理。
什么叫妾啊?
伺候得了丈夫,还得伺候得了主妇,这才是妾。
这么一做,就是大半辈子,一辈子就快过完了,彭大奶奶想好了,她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