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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他话说出口,林广乐就唯恐天下不乱地抢过话头假装担心样问道:“话说回来,你不会嫌弃吧?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
凌希不以为然地眨了眨大眼睛:“为什么嫌弃?他是卖笑我是卖唱,没什么分别,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嘛。”
陆孝严狠狠瞪了林广乐一眼,却没再解释,他转回头去假装专注地开着车,同时偷瞄向后视镜里认真解释的凌希,真是越看越好玩儿,搞得他不得不故意屏住脸紧紧抿着嘴唇,生怕自己会忍不住乐出声来……
第8章 瑶瑶
一路开到凌希家楼下,车子刚停稳,凌希就急匆匆推开车门跳了下去。他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奇大,走路自动带着股微风,眨眼功夫人就已经到了十几米开外。可走着走着,他好像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返身折回来用指关节敲了两下车窗,对着里头的陆孝严和林广乐做了个“谢谢”的口型,然后依旧是招呼都没打就大踏步离开了。
目送着凌希的背影消失在大厦入口,林广乐十分感慨地咂了咂嘴:“这小朋友还挺有性格的嘛。”
陆孝严斜瞄了林广乐一眼,语气中隐隐透着自豪:“古今中外有才华的人不都是这个腔调。”
“诶呀呀,才认识几天,就能透过外表看到才华了?”林广乐坏笑连连,“别以为人家名字叫凌希,就真能跟人家‘心有灵犀’了。”
陆孝严从容不迫地发动车子开了出去:“我这可都是顺着你来的,不是你说了嘛,什么又是音准好又是节奏好的,还说人家唱得多么专业……”
林广乐嘻嘻哈哈笑成了一朵花:“你傻不傻?我学审美的,只会看长相,哪会看才华。我那么夸他还不是为了帮你留下个好印象,要是刚认识就不停称赞他如何如何漂亮,他一定会认为你是个轻浮又下流的家伙。”
“喂你不是吧,我都在牛郎店打工了,还有什么好形象?”陆孝严嫌弃地撇撇嘴,又立刻补充道,“再说我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也没打算把他怎么着,你就别瞎帮忙了。”
林广乐夸张地一撇嘴,嘴角几乎耷拉到了下巴上:“你会没兴趣?一听就是在吹牛!咱们可是从小一起打飞机打出来的交情,你什么作风难道我不了解?说句粗鄙的话,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形状的屎。”
陆孝严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故意朝旁边微微抬起臀部:“什么形状的?”
林广乐人来疯,手舞足蹈比划着:“来来来,有本事你把裤子脱了,让我看到你的屁股先!”
陆孝严嫌弃地朝林广乐瞪了一眼,又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几天没挨揍,皮痒了是不是?”
与戴志友、蔡史墨相比,陆孝严和林广乐相处会更加轻松随意一些,开起玩笑也更肆无忌惮。两人同龄,陆孝严只比林广乐大几个月,却一直将林广乐当成弟弟看待。上辈子林广乐虽然没能与他互相扶持着走到最后,可对陆孝严来说,林广乐是唯一没有主动抛弃他、背叛他的朋友,所以陆孝严心里始终藏着一份感激之情。
受到陆孝严言语上的威胁,林广乐根本没当回事:“现在我可不怕你了!再搞武力镇压那一套,我就去找你的‘心有灵犀’,到时候看谁比较麻烦。”
这一次陆孝严没跟他斗嘴,安静了半晌,反而表情认真地叮嘱林广乐道:“阿乐你听着,我对凌希真的没什么想法,你胡闹归胡闹,别随便去打扰人家。他就自己一个人,生活挺不容易的……”联想起白天凌希与人发生争执的画面,陆孝严终究放心不下,又问林广乐,“对了,刚才经过的那个辉途唱片,你有朋友在里面做事吗?”
“你要干嘛?”林广乐不解地上下打量着陆孝严,联系到之前偶遇凌希时的情境,再看看陆孝严神色里掩饰不住的担忧,他很快恍然大悟,“哦,懂了。别着急,你知不知道有个‘六度空间’理论?世界上随便两个陌生人之间只隔着不超过五个人的间接联系。你是想英雄救美查查谁找‘心有灵犀’麻烦?保证三天帮你打听清楚。不过话说回来,我帮了忙有什么好处拿?”
“跟我要好处?”陆孝严伸手就要去扯林广乐的皮带,“这条是我上次从意大利帮你带的手工制品吧,解下来还给我!”
林广乐赶紧贱兮兮求饶:“算了算了孝严,开玩笑的嘛,我跟你哪用得着好处?我们是讲究友情的!”
陆孝严模仿着林广乐贱贱的语气和怂样儿:“嗯,我们是讲究友情的!那好……”他正了正脸色,“有件事交给你去做——帮我找个专业演员,不要出名那种,年纪三十岁上下吧,个子要高,人要英俊,气质要好,最主要是能迷得住女生那款。”
林广乐傻乎乎看着他:“不是吧……你这么快就换口味了?”
陆孝严一巴掌飞过去拍在林广乐后脑勺上:“出门忘带脑子就算了,耳朵也忘带了?都说要能迷得住女生那款,会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凭借着多年来养成的默契,林广乐绞尽脑汁把陆孝严周围的女性角色全都琢磨了一遍,脑子里渐渐有了答案,他试探着问:“孝严,你要找个专业人士去迷住女生,那女生该不会是指maggie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是不是……是不是也勾引过你?”
陆孝严惊讶地瞪大眼睛:“难道她也勾引过你?”
林广乐咬牙切齿一拍大腿:“可不就是!我怕闹出不必要的麻烦才什么都没说,这个贱人,亏呆头对她那么好!”
“那你上钩了没?”陆孝严想想不觉好笑,他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基佬,林广乐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婚主义者,maggie竟然会对他们两个下手,可见是有多饥不择食了。
听了陆孝严的话,林广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我会上钩?我林广乐会被女人勾去?别忘了,我们家除了钱多就是女人最多,每天晚上凑到一起吃个饭就跟唱大戏似的。我奶奶就扮佘赛花,我老妈就扮柴郡主,什么伯母姑姑啊就是大娘二娘八姐九妹,对,还有林广优、林广美这两朵喇叭花,每天从一睁开眼睛,满屋子女人就围着我团团转,一撅屁股……总之就凭个maggie还想勾引到我?我这辈子最恨虚情假意的人,尤其不能忍受哪个伤害到我兄弟,你就说要怎么做吧!”
陆孝严无奈摇头:“你这听风就是雨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做戏做得真,也要循序渐进才行。我姐最近和人搞了个红酒廊,规模挺大的,打算下个月开张,到时候约了好呆头,你也把人一道带来。记住,越是风度翩翩挥金如土越好,剩下的我来安排。”
林广乐忽然又于心不忍了:“唉,想想呆头也怪可怜的,长这么大难得遇上个喜欢的女人,恨不得掏心掏肺对人家好。要是知道maggie背着他到处勾引兄弟,他心里得多难受啊。”
陆孝严扁扁嘴,很不以为然:“真相再叫人难过,也比蒙在鼓里受骗好得多。身体里长了瘤子就该及时割掉,毕竟长痛不如短痛,等哪天瘤子长大,要的就是命了。正因为我不想伤了兄弟感情,才专门找个外人来做戏的,你上点心,别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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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受伤这段日子,凌希大多泡在吴老师的工作室里。辉途有个男明星要配合新剧集出几支单曲,吴老师那人手不够,就指派凌希帮忙处理一些音乐相关的杂事。
那男明星唱得还算不错,起码高于一般的ktv水准,唯一麻烦的就是他不识谱,所以几首歌都要凌希提前录出来给他一句一句学着唱。凌希的音域很宽,无论高低都游刃有余,尤其对于尾音的处理很有个人特色。对待音乐凌希从来都是认真投入的,力求把每一步都做到完美,可惜他功夫下错了地方,把样板唱得难道太高,那男明星自身嗓音条件有限,又没办法灵活地转换真假音,以至于在棚里磨了好多天始终都找不到状态。
那些歌的词曲编曲大多出自吴老师之手,作为一名创作者,最大的悲哀就是作品难以达到预期效果,心血被糟蹋了。刚开始吴老师还会耐着性子提出各种方法和建议,后来实在逼急了,又不方便直接拿男明星开刀,只能把火气撒在凌希身上,反复让他降key不说,还要剔除掉许多展现功力的细节,总之就是把一首明明应该很出彩的歌唱得尽量简单平庸。
凌希的心态倒还平和,吴老师说什么他就立刻改什么,又忙活了一个上午,男明星的表现仍旧不尽如人意,整首歌录完,吴老师坐在控制台边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始终不发一言。
见现场气氛有些尴尬,凌希走过去小声问道:“老师,你觉得这次怎么样?”
吴老师没好气地哼了哼:“你就是学这个的,怎么样你听不出来?这里边多少问题,你……”他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及时收住话头朝外甩了甩手,“算了,不说了,午餐时间,先休息一下吃饭吧。”
等到男明星在助理的陪伴下出门上了保姆车,凌希才小心翼翼开口道:“老师,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吧。”
吴老师把烟头丢在地上用力碾碎:“吃什么吃什么,什么都不吃也饱了!气饱了!”
凌希傻呆呆站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烟盒,抽了一支送到吴老师唇边,又极为笨拙地帮对方把烟点了起来:“老师你抽烟。”他不太擅长讨好别人,从神情到动作都别别扭扭的,显得有些可怜。
吴老师起初没打算接他的烟,是稍稍僵持了一会儿才张嘴叼住的,任由他帮忙点着,吸了两口,才用眼瞥着凌希沉声问道:“我听说小老板的特助单独找过你?”
凌希老实点头:“他让我小心说话,小心做人,不要插手无关的事,也不要学别人逞英雄强出头。”
吴老师嘴里喷着烟,眉毛挑得老高:“你拒绝了?”
凌希一脸的波澜不惊:“我说话、做事都没问题,绝对诚实,不需要小心。”
“呵……”吴老师苦笑着不住摇头,几度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按说我跟你非亲非故的,也没什么交情,犯不着为你考虑太多。但你毕竟是我签进来的,一方面我得对你负责,另一方面我也得对上头的老板有所交代。所以这件事我奉劝你再考虑考虑,别让我难做,也别给自己找麻烦。”
听见这话凌希有些担心:“是不是他们也跑来威胁您了?要不我去帮您解释一下吧?”
吴老师盯着他看了半天,无奈叹气道:“唉,你是该明白的时候不明白,不明白的时候偏要装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就是真理。好比刚才那首歌吧,你也听见了,就算唱得狗屎一样,最后还是要交给他唱。为什么?人家有名有地位!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跟红顶白,没人在乎你之前是谁,做过什么,只在乎你现在是谁,在做什么。你唱得再好,也得有人愿意听,得先有人捧着你把你送上台去。以我的眼光,相信不会看错人,希望你知道应该做什么选择。”
凌希低下头在那默默啃着嘴唇,足有好一阵才幽幽开口:“我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比较好。我只是在想,如果遭遇类似事情的是我,一定很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帮我说句公道话——事实上在我被人找麻烦的时候,瑶瑶也真的及时出面替我主持了公道。”
“看来你这是认准了?铁了心了?”吴老师起身在凌面前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凌希你听着,你要是蠢呢,就别学人家谈什么理想。我看你一辈子也不会有大出息了。不管怎么说,你叫我这么久的老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自己毁了。明白告诉你吧,那个瑶瑶手里现在握着小老板两个把柄,一份是录音,一份是你的证词。录音这种东西,上了法庭效用没多大,所以关键就在你身上。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要么点个头,安心静待公司给你安排的一切待遇,要么摇头,等着被上头拖死,这几年乖乖给人当杂工做助理。你选吧……”
又是长久而尴尬的沉默,大约五分钟之后,凌希才缓缓开口:“老师,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吧。”
吴老师难以置信地看看他,又看看他,最终将头扭向别处,无力地朝他摆了摆手:“那就随你的便吧,吃什么都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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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磕绊绊录了大半个月,几首歌总算初见了模样,吴老师也再没跟凌希提起过瑶瑶的事,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待凌希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了。不管是让人失望也好,连累人家也好,凌希自知理亏,做起事来更加的尽心尽力。
其间凌希也打过两次电话给瑶瑶,一次提出想去看望对方,一次想约对方出来吃点东西聊聊天,结果都被拒绝了。凌希待人比较冷淡,很少主动亲近别人,这已经是他所能主动表现亲近的最大极限了。对于瑶瑶的反应他也理解,毕竟整件事他都有参与了其中,瑶瑶看到他难免会不自觉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经历,既然这样,反而不见面更好。况且对凌希来说,并不是身边少了个叽叽喳喳的家伙,只是重新恢复成之前进进出出都一个人的状态而已。
为了配合新片宣传,男明星邀请吴老师和他一起去参加了电视台某档音乐访谈类节目,内容无非是说说新剧卖点,唱唱歌,再聊聊录音过程中发生的各种趣事。作为吴老师的帮手,凌希也被临时抓住一起跟了过去,预备着男明星开口唱歌的时候可以在旁边帮忙合个音。
影棚不大,乱糟糟的,开机之后凌希生怕碍事,始终缩在摄影师身后的一张小椅子上。等到唱歌环节一结束,他就悄悄躲去了外面。影棚附近不能抽烟,出口又太远,凌希四处看了看,按照标志牌的指示朝卫生间走去。
拐过弯儿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远远看到走廊那头围了一堆人,正七嘴八舌热络地交谈着。被簇拥在中间的两个男人都很眼熟,一个是刚刚见过的电视台某制片,一个是辉途的小老板,旁边还跟着他那姿态傲慢的特别助理。唱片公司老板出现在电视台并没什么特别,可奇怪的地方在于,凌希还从人群中发现了瑶瑶的身影。瑶瑶穿着一件白色深v领t恤,下面是紧身牛仔裤,整套装扮把她的好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往来工作人员无论男女都会忍不住瞄去两眼。瑶瑶身后还站了个高个儿男人,脸型五官和她极为相似,不用猜也知道是一家人,八成就是在电话里交流过的“瑶瑶大哥”了。
凌希皱起眉头啃着自己的嘴唇,不知哪里总觉得有点别扭,这不是警察局,也不是法庭,受害者和施暴者为什么会神奇地走到一起,还其乐融融?
这功夫小老板和制片的对话似乎结束了,彼此客套地道别之后,就带着特助一起匆匆离去了。瑶瑶没有走,不但没走,还被制片和几个工作人员带进了旁边一间屋子,至于那个疑似她大哥的男人就一直等候在门外,时不时透过缝隙朝里张望两眼,神色间透着焦急和忐忑。
有两名男性工作人员从凌希身边经过,边往卫生间里走边叽里呱啦聊着闲天,其中一个挤眉弄眼地笑道:“知不知道那个大波妹是谁啊?身材真够辣的,刚才我去送文件,她还一直冲我抛媚眼呢,害得我差点当众硬了。”
另一个笑声更加暧昧:“不是新开了一档叫‘跟我一起做女神’的节目嘛,她就是其中一个“性感女神”啊,刚刚空降,听说辉途那边硬塞进来的,为此把赞助商的侄女都给顶了,面子可真够硬的。”
先前那个听了这话当即惋惜不已:“这么说又是个闻得着吃不着的了,能被辉途少东亲自送来,不用问肯定是睡过了,唉,还是有钱人好啊。看这女孩也不像多有文化的,想做少奶奶是没门了,不过人家应该也不图这个,有人养着吃喝不愁,还能上节目混个小明星当当,算不错了吧。”
见他这副反应,同伴先是幸灾乐祸一番,又凑到近前神秘兮兮地小声透露道:“得了小子,给你句忠告,别瞧不起女人,不是所有女人都胸大无脑的。我跟你讲——你千万别往外传啊——听说辉途少东其实是被她下套给阴了,这女人玩了一手仙人跳,自己在屋里投怀送抱,让男朋友在门外抓奸,还给录了音的,所以说这种女人你招惹不起的……”
两人小解完从卫生间出来,见凌希正靠墙站在那,便各自压低了嗓门,往后的话也就听不太真切了。
按理说这毫不相干的人、毫不相干的八卦根本不足为信,可凌希心里却止不住升起了重重疑惑,难道真像吴老师说的那样,走到今天一切都是瑶瑶自己做的选择?如果不是事先早有准备,怎么能在突发状况下成功录到音?又为什么那么巧,一切都给自己碰上了?他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越是有数不清的问号从脑海里源源不断冒出来。
大约十几分钟后,瑶瑶从房间里出来了,有个工作人员送她到门口,还很亲昵地和她握了握手。瑶瑶大哥见状紧赶几步靠过去小声问道:“谈得怎么样?”
瑶瑶笑吟吟点着头:“导演挺满意的,让先准备准备,下个月就……”话说到一半,她笑容忽然僵住了,目光越过大哥肩膀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凌希,有些惊讶,又有些尴尬,“凌希,你怎么在这?”
瑶瑶大哥顺着妹妹的目光转过身来,见凌希正大步走近,也满脸堆笑招呼道:“你就是瑶瑶经常提起的凌希吧?真巧,在这里碰到了,你好,我是……”
凌希看也没看瑶瑶大哥,直接走到瑶瑶面前开口问道:“听说你被推荐上节目了?”
瑶瑶讪讪挤出一丝笑容:“是啊……导演觉得我形象还算符合,让我先试试看……”
凌希点了点头:“是小老板推荐你的?”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却使得周遭气压骤降,老半天瑶瑶才极不自在地低头“嗯”了一声。
凌希两手插在口袋里,用脚尖儿轻轻叩打着地面,斟酌片刻,又抬起目光直直逼向瑶瑶:“我很好奇,那天说要陪我去医院,又在医院借走我的钥匙,你是不是故意安排好的?”
瑶瑶飞快眨动着眼睛,眼神闪烁:“不是那样的,凌希,你误会了,其实……其实……”
凌希歪着头抿起嘴角,眉头紧紧皱着,像是个解不开谜题的小学生:“照此说来,接到电话让我上楼去找你也是事先设计好的了?所以不是我刚好碰到那一幕,而是那一幕刚好在我到达时发生?”
“凌希,我没想利用你,真的,那些只是巧合……”瑶瑶不停打着手势,试图弥补语言的苍白无力,可能连自己都没办法相信自己吧,最后她放弃了,眼圈儿开始微微变红,“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知道你心里会不舒服,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挽回不了,如果再不抓住这个机会,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看到他们三人出现争执,附近经过的工作人员纷纷停下脚步看起了热闹,瑶瑶大哥赶紧拉过自家妹妹,冲凌希小声劝道:“别急别急,有话慢慢说,走走走,咱们一起去楼下边喝东西边谈。”
凌希站在原地没动,沉默片刻,认命地点了点头:“你是吃准了我会站在你这一边,所以早早把我给卖了,对吗?我原来认为你只是没把我当朋友,想不到你根本是拿我当白痴。”
他也说不清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失望?气愤?懊恼?抑或是三者交杂在一起?自以为游离于人群之外就可以屏蔽掉所有是是非非和利益牵扯,最后却沦陷在了虚伪的友谊里,自以为秉持道义坚守了做人的底线,到头来守住的却只是个令人作呕的谎言。都说人心险恶,稍不留神就成了别人棋盘上一颗棋子,别人赌局上的一只筹码,别人前进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见凌希转身要走,瑶瑶一个箭步冲上去扯住了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飞快解释道:“凌希你听我说,我知道自己很龌龊,可我真的没办法。从那天在吴老师工作室遇见开始,我能给小老板的都给他了,可他的承诺却一样都没有实现。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去威胁他,否则等他吃腻了,擦干净嘴巴,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凌希,女人的青春很短暂,我输不起的,这一次是我对不起你,等以后!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凌希面无表情推掉了瑶瑶的手,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滩呕吐物:“你输得起也好,输不起也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白痴当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做第二次。”见瑶瑶的手又抓了过来,他不悦地重重一甩,将人甩了出去。瑶瑶穿着高跟鞋站立不稳,直接被他甩得跌倒在了靠墙摆放的几只纸箱上,头发也乱了,鞋子也掉了,唇膏也溢出了唇线,样子狼狈不堪。
瑶瑶大哥并没听见妹妹说了什么,只看到妹妹被人推到了,他急忙上前扶起瑶瑶,又满面怒容地对凌希喝叱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好的大男人,竟然直接对女生动手,懂不懂什么叫尊重!”
凌希扭头看了眼瑶瑶,语气里带着不屑:“尊重?她不配。而且我的手很干净,不喜欢碰脏东西。”
“什么叫不配?什么叫脏东西?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听出凌希话中满满的鄙夷和羞辱,瑶瑶大哥脸都涨红了,鼻孔扩得老大,上手就要去揪凌希的领口。
不等瑶瑶大哥得逞,凌希抢先一步将对方推出了个趔趄,还极为嫌弃地“啧”了一声。
瑶瑶大哥倒退出好几步,差点摔得屁股着地,如今妹妹被人欺负了,自己又大庭广众下出了丑,他已经顾不得太多,当即举起拳头朝凌希冲了过去:“小混蛋,不会说话是不是?今天就教到你会说话为止!”
所幸凌希手伤好得差不多了,完全不影响行动,一开始他还只是极力躲闪着,没打算与瑶瑶大哥正面冲突。直到下巴挨了一拳,他也彻底火了,完全顾不上什么场合什么理性,直接和对方扭打在了一起。凌希虽然人长得瘦,力气却不小,且行动十分灵活,他总是能及时躲避掉袭击,并以最快速度反击回去,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说起来凌希并不是个暴力分子,他只是不擅长用其他方式来表达内心的委屈与愤懑。从很早以前他就是一个人,从来不敢想象会有人和他站在一起,大段大段的控诉不适合他,并不是他嘴笨说不出来,而是自尊心不允许他以一个弱者的姿态去指责别人。与其没完没了地争执吵闹,不如干脆用拳头来解决问题,让所有不想听到的声音统统闭嘴。
很快有保安员跑过来将两人费力拉开,没多久警察也赶到了,凌希和瑶瑶大哥被带去医院验了伤,又被一起带回了警署。凌希的样子还算整齐,只是衣服脏了,下巴处乌青了一块,瑶瑶大哥则要惨得多,他一只眼眶被凌希打肿了,眼皮馒头样皱在一起,只能勉强撑开条小缝儿,鼻血顺着下巴滴滴答答淌着,衣服前襟被染得通红了。
做完笔录,瑶瑶的家人过来办好手续把兄妹俩接走了,瑶瑶大哥离开前还在大声叫嚷着要告凌希,并且要告到凌希坐牢为止。当值警员让凌希也尽快联系家人过来办理保释手续,在公众地方滋事斗殴虽然不算什么大罪,但到最后双方不能接受和解的话,很可能也要排期上庭。
几名警员看凌希年纪不大,样子也很乖,独自坐在角落里连点声音都没有,以为他是被即将要面对的后果吓到了,都忍不住安慰起他来,说就算最后真不能和解,像他这样没有前科的学生仔至多只会判处守行为一年,所以不用太过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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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凌希并没听进多少,他抓着手机有些纠结,通讯录从头拉到尾总共没几个人名,刨除那些他不想去麻烦的,和那些关系还没亲近到可以去麻烦的,剩下的名字寥寥无几。
最后他把目光停留在了“叶鸣”两个字上,犹豫许久,似乎鼓起很大的勇气,终于咬牙按下了拨号键。铃声响了很久那头才接起来,随之传出一个略显慵懒的成熟男声:“喂?”
凌希喉咙有些发干,吞了几口吐沫才艰难答了声:“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