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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楚柯开始还在忍耐,忍到后来眉心直跳,从卷成春卷似的毯子里探出头来:“苗翠花,给我小点声,不然拔你网线。”
“嘁,凭啥?我有自由上网的权利!”苗苗腾地扭过头,浑身的小叶子随着她的动作抖了抖,一下跳到地上,变成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萝莉,头顶两瓣葱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怒气冲冲道,“还有,死蛇妖,再给你一次机会,为我的名字道歉!”
楚柯懒得理她,翻了个白眼缩回毯子里,可键盘声停了,扰人的声音却还在持续。
“咚咚咚……”
楚柯阴沉着一张脸再次探出头,用杀人般的眼神盯着苗苗。
“苗、翠、花!”
恶狠狠的磨牙声,这回连蛇牙都呲出来了。
苗苗本来还站在地上挺着小胸脯,雄赳赳气昂昂的,被他吃人般的视线看得一激灵,头顶的葱叶都蔫蔫地耸拉下来垂在脸颊两侧。
“大、大蛇哥,不是我不是我!”
楚柯依然目光凶狠地注视着她,苗苗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绞着两根手指,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真的不是我呀,是门外有人在敲门!她还提到了你的编辑什么的……”
楚柯生气的时候,那就是会移动的人形□□包,一个不好就要爆炸的那种。别看她平时没大没小惯了,这时候也不敢轻易捋其虎须,别说是喊苗翠花了,就是喊她苗狗蛋,她也没有胆子像刚才那样反驳。
略略略,大妖怪了不起哦。
苗苗偷偷翻了个白眼,然后就看见楚柯的眼神稍稍缓和了一些,盯着她吩咐道:“你去开门,直接赶走。”
苗苗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确定?”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开始慢慢缩水,又从一个萌萌的小萝莉变回了一颗葱。
楚柯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沉痛地捂住了额头。也是,让人看见一颗葱会开门会说话是会上新闻联播的,而他还没有做好组团出道的准备。
敲门声的节奏越来越快,大有不敲开不罢休的意味。苗苗伸长了叶子攀住凳子腿,一使劲蹦到椅子上,细细的小胳膊圈过搁在电脑桌上的小花盆,纵身跳了进去。
一边往自己身上埋土一边嘀咕:“等我再大点就能自由控制变化了,才不会出现这样闪退的情况……”
未成年小妖怪就这点不好,像她现在变成人形的时间完全不可控,万一正和人说着话,突然现出了原型,惹出大麻烦,楚柯可能今晚就要把她切了拿去煮菜。比如说什么葱爆鸡丁、葱油面什么的啦……
苗苗埋土的动作突然一顿,而后小叶子疯狂抖动起来,不敢相信地尖叫:“我才不是葱!我是兰花,会开花的那种啊!”
都是他们一直说她是葱把她给洗脑了!
她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楚柯,后者已经卷着毯子爬起来了,一脸阴郁,仿佛游魂似的往大门飘,毛毯和尾巴一起在地上拖着,半点没有要收起来的意思。
哈士奇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张嘴汪了一声。
——葱兰不是兰花。
如果是平时,苗苗大概会与他理论上三天三夜,引经据典,论证葱兰到底算不算兰花,然而她此时完全忽略了来自哈士奇的嘲讽,瞠目结舌地看着楚柯已经转动了门把手,结结巴巴地提醒他:“老、老蛇,你、你你、你的尾巴还没收!”
尾巴还没收?
尾巴?
门骤然打开的一瞬间,徐安容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甚至她感觉自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隐约看见门后闪过了一条粗长的蛇尾巴,但等门彻底打开,再细细看去,哪有什么蛇尾巴,只有长长的拖在地上的深灰色厚毛毯。
身形颀长的男人裹着毛毯一手搭在门把上,一手扶着门框,一脸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表情,低沉而冷淡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别看这个男人脸色臭得可以,一张脸倒是长得不赖。五官精致得仿佛拿ps精修出来的,看起来久不见光的皮肤白皙至近乎剔透,长眉入鬓,凤目低垂,令大多数女人都自叹弗如的长而翘的睫毛细细密密地在眼底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轻轻扇动间,也柔和了主人原本冷漠的眼神。
徐安容被他的气势压得微微后退了半步,抬起头看向他时却不由得怔愣了一下,先前鼓起的一丁点怒火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盆冷水,忽闪两下就灭了。
果真是美色惑人,她心想,然后顶着他不善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好,我是对门刚搬来的住户,也是陈雨彤编辑的朋友,请问你是楚柯楚先生吗?”
楚柯的表情十分不耐,看得出光是让他开个门站在门口聊天都耗尽了他的耐心,声音冷得仿佛刮过西伯利亚的寒风,随时都能掉出冰碴子来。
“不是。”
毫无诚意的否认,一看就是在骗人。
楚柯才懒得管她信不信,说完就想关门,千钧一发之际,徐安容用手抵住了门缝,略一使劲,扒开了可容一人侧身穿过的大小。楚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两眼,到底没有把门关上。徐安容心道这要搁在漫画里,他整个人周围应该都弥漫着黑色的愤怒火焰,头顶可能还有一个小火山在冒烟。
于是不敢再耽搁,开门见山地说道:“楚先生,你的编辑陈雨彤是我很要好的朋友,她因为最近都联系不到你已经着急得快疯了,所以拜托我来看看你顺带催一下稿……”
徐安容说到这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赶紧跳过:“如果你是楚柯先生的话麻烦您等会儿回复一下您编辑的消息,如果你非要否认,那么等一会儿请将这件事转述给楚先生。”
楚柯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大脑正一跳一跳的疼,身体的不适由衷地反馈在了脸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也十分冷硬。
“说完了?”
冷气嗖嗖,徐安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小声道:“说、说完了。”
他语气殊无波澜,淡淡“哦”了一声,既不见答应也不似拒绝,冷着一张脸伸手就去捞门把手。徐安容也不知道再要说什么,识趣地让出了位置,转身正要走,也没听见身后有大门合上的动静,反而突兀地传来了“嘭”的一声闷响。
她疑惑地扭头望去,只见防盗门虚掩着,显然没有被主人好好关上,并且在她的注视下还慢慢往外隙开了一点,昭然若揭地告诉她——我有问题请快来打开我。
心中有些牵挂刚才的那声闷响,徐安容难得做了件不太符合自己往日性格的行为:她轻轻地拉开了大门,探头向里望了一眼。
大门进去就是客厅,第一眼的感觉是整洁,第二眼的感觉是简洁,比对着楚柯那张仿佛性冷淡的脸,徐安容没来由地生出了一种“啊果然是那个人的风格”的感觉。她没有细看,只匆匆扫了一眼,目光就落到了地上——那位高冷的大神先生正侧身倒在地板上,毯子欲遮非遮地从身上滑落下去,露出凌乱睡衣下的一截腰肢。
白得有些不像话。
徐安容多看了两眼才念叨着非礼勿视走了过去。走得近了,楚柯的脸便清晰地映入了眼中。浓眉紧蹙,依然帅气的脸夹杂着几分隐约的痛楚,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喘息,像是在隐忍什么。
徐安容被吓了一跳,慢慢蹲下身,在楚柯身侧不安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先生?楚先生?你还好吗?”
她不敢靠得太近,因为有些掐不准这是他突发疾病还是旧疾复发,据说有的人平时看着好好的,突然发病了暴起就要伤人。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之前恶意揣测楚柯出事太过分,这下可好,乌鸦嘴应验了。
“楚先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帮你打120行吗?”
大脑仍是一跳一跳的疼,好在那阵突如其来的仿佛要撕裂浑身皮肤的痛楚正慢慢淡去,楚柯强撑着精神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掏出了手机二话不说准备拨打120,喉头一紧,咽下了因疼痛而发出的呻/吟。
“我没事,不用叫救护车。”
“可你看着好像病得挺严重的。”徐安容蹲在他面前,担忧地盯着他慢慢现出潮红的俊脸,一手抓着手机,一手试探着贴在他汗涔涔的额头上,不出意外被烫了一下。
“你看,都这么烫了,高烧没跑了。”
这女人……
楚柯盯着她的手,不自在地往后偏了偏头,正好瞥见敞开的大门,不禁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为什么不能再忍那么几秒,为什么不关好门把这个自来熟的女人放了进来。
她就没想过一个女孩子贸然进入陌生男人的家是很危险的事吗?尤其是这个陌生男人还不是普通人类,一点警惕心也没有。
楚柯的心情有些糟糕,以至于他说话的语气也显得十分恶劣。
“小姐,我真的没事,请你现在离开我家。”
他很担心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就要变回原形,所以必须把徐安容赶走。
徐安容当然不是个自来熟的人,她也很想丢下楚柯一走了之,但谁让他是陈雨彤手下的摇钱树呢,她实在做不到看着对方发着高烧还扔下他不管。
“这样吧,楚先生,既然你不想打120,那我叫车送你去医院?”
楚柯冷着脸:“不必了。”
你说这人,怎么年纪轻轻就讳疾忌医呢。脾气还这么犟,怪不得彤彤总说工作难做。
想着好友的嘱托,徐安容惆怅地叹了口气,拍着楚柯的肩,用和表姐家才三岁的小胖墩说话的语气,充满安抚性地说道:“楚先生,既然你不想去医院,那我到楼下给你买退烧药,麻烦你等我一会儿,最多十分钟。乖啊。”
想着到底是比小胖墩大几岁,她咽下了那句“回来给你买糖吃”。
说完也不理会楚柯有没有答应,抓着手机就急匆匆往楼下跑去。来时她看到离小区大门不远就有一家小药房,算上来回,跑快点的话,十分钟应该就够了。
她离开得心急,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楚柯侧过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然后极其无奈地叹息一声,翻滚了两圈,摇身一变,现出了原型。
顷刻间,黑色的蛇身占据了小半个客厅。
第3章 一条狗
徐安容一走,趴在沙发底下的哈士奇就站了起来,绕着楚柯转悠了几圈。
“楚老大,你真让她去给你买药啊?”
楚柯趴在地上哼哼唧唧,闻言“嗯”了一声,黑色蛇尾哒哒抽在地板上,不经意甩过茶几,直接将一个玻璃杯抽下了桌,摔得四分五裂,破碎声吓得苗苗在盆里打了个哆嗦。
“老蛇,你没事吧?”
“没事。”
苗苗撇嘴,都控制不住变回原形了还叫没事啊。
刚才淡去的疼痛感再次浮现,楚柯咬着牙往沙发爬,爬爬爬,平时眨眼就能够得着的沙发足足爬了一分钟才窝了上去,蛇尾盘了一圈又一圈,将自己裹成一团。大黄叼着落下的毛毯紧跟而上,跳到沙发边,从蛇头到尾巴给他严严实实地盖好。
楚柯趴在毛毯下忽然打了个喷嚏,尾巴尖从毯子里伸出来摸到地上的遥控器,卷起来一看,二十九度,顿时不满,狠狠按了两下,又把温度往高了调。
屋子里暖烘烘的,大黄张嘴哈着气,在沙发跟前踱步。
身为自带皮毛一族,尤其身体里还流着来自雪地里的先祖的血脉,他根本不像楚柯这么怕冷,甚至在这样的温度下他隐约觉得有点热。难得的,他有些庆幸小区的供热管道出了问题,否则照楚柯这架势,他是一定会双管齐下的。
他看了眼蔫巴巴的楚柯,忍不住摇头叹气,算了算了,病患最大。
“楚老大。”他伸出爪子点了点沙发,“咱们打个商量,等你感冒好了,咱把温度调低点成吗?”
冰冷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眨不眨。
大黄摇摇尾巴,收回爪子,沉默:“行吧。”
身后的大门虚掩,被穿堂而过的冷风吹得吱呀响,他走过去直起身子搭在门把上将门带上,回身就见楚柯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盯得头皮发麻。要不是全身皮毛油光水滑,这时候估计都跟做了爆炸头似的根根炸起。
盘成一坨的黑蛇在毛毯下微微发抖,说话的语气却还是平淡无波。
“你把门关了,等会儿她进不来。”
大黄歪了歪头,十分不解:“你现在这样能让她看见?而且你也希望她快点走人吧?等她回来发现进不来,自己就会走了。”
“这不一样。”楚柯摇头,“你信不信她回来见不着人能直接叫救护车?”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徐安容,但他觉得对方完全是能干出这样的事的人。就好像她自说自话地跑去给他买药,完全不给别人拒绝的余地。
明明看起来是个挺羞涩内向的姑娘。
“那万一让她发现……“大黄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楚柯明白。
要徐安容回来见到原本的邻居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黑蛇,胆小的没准就和许仙见了白素贞原形后一样,嘎嘣一下见上帝耶稣如来佛祖去了,胆大的回头往外嚷嚷出去,明天这小区就能被各路超自然爱好者围堵得水泄不通。
妖啊!
马克思列宁唯物主义光辉照耀下的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