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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盛宮内。
鎏金的福寿纹路香鼎中,淡淡的雪色香烟丝丝缕缕的交织在一起,袅袅娜娜的在殿中扩散开来,檀香的气味总是容易让人定下心沉静下来。
太后一袭深蓝色绣青松绿竹纹样织锦宮装,正静坐在紫檀雕花圈椅上,双眼清冷的看着面前哭的一脸委屈的皇后。
“行了行了,你就别哭了!若是那瑾妃当真如此不知检点,败坏皇家声誉,哀家是不会让她活下去的!”太后捻着着紫檀镶金莲花纹的佛珠,一颗一颗的在手中拨动着,仿佛拨动着一颗颗圆滚滚的脑袋。
皇后闻言心中一喜,连忙擦干脸上的眼泪,恭顺道:“多谢姨母!”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脸上浮出一丝严肃和不悦,“在这宫里呆了这么久,怎么连规矩都忘了!”
皇后心中一惊,惊觉自己一高兴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连忙慌乱改口道:“是母后!臣妾知错了!”
太后摆摆手不耐的说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皇后只好恭恭敬敬的福福身向殿外退去,跨过门口时,身后再次响起太后清冷而威严的声音,“你去趟御书房,就说哀家有事传皇帝来一趟康盛宮!”
“哼!瑾妃!看你这次怎么死!”皇后不禁挑起嘴角,在心里暗暗得意了一番。
很快皇帝便来到了康盛宮,向着太后行了一番礼后便沉
稳的坐了下来。
“不知母后叫儿子前来有何要事?”南宫陵接过宫女端来的梅花白瓷茶杯,轻声问道。
太后依旧目光清淡,表情平静,手指一直拨动着佛珠,声音也是平淡如水,“听说瑾妃被漠北使团劫持了去?”
南宫陵拿起茶盖碗的手微微一滞,茶盖便碰到茶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这骤然发出的脆响仿若此刻皇帝心底的惊骇。
“回母后,是这样没错,但是瑾妃已经毫发未损的回宫了,况且还阴差阳错寻回了被漠北盗走的军事布放图,可以说是立了一件大功!”
“哦?是吗?”太后冷凝的眼神轻轻斜过南宫陵,冷声道,“不管她是否毫发未损,在外人眼里这都不重要,别人只知道她是个曾经被掳出宮的妃子,这对于皇帝来说就是个污点,也是我们皇室的污点!这个污点绝对不能留下来让世人来诟病耻笑皇帝!”
南宫陵脸色猛然大变,惊骇道:“母后!您的意思是?”
“瑾妃不能留!念在她寻回布防图有功,哀家便给她一个体面,赐她三尺白绫!”太后眼神平淡无波,声音却冰冷透骨。
南宫陵立刻站了起来,激动的恳求道:“不!母后,瑾妃是无辜的!请母后收回成命,放瑾妃一条生路!”
太后捻了捻褐色的紫檀佛珠,叹了口气,平静的说道:“已经晚了,哀家已经命人去了!”
“什么!”南宫陵惊慌之下也顾不得礼数了,甩开袖子撒开腿慌乱焦急的冲了出去。
太后看皇帝方寸大乱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失了分寸,这个瑾妃不早早除去迟早会成为掣肘皇帝的心腹大患!”
嘉禾宮早已闹成了一团,太后这回是铁了心要送轻云上西天,派了一大帮身强力壮的太监威逼着嘉禾宮里的宫人,硬逼着轻云自裁。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本宫,难道就不怕陛下治你的罪吗?”轻云虽被几个太监架住手脚,但是气势上却丝毫不减。
“瑾妃娘娘实在是对不住了!奴才也是奉太后的懿旨办事,难不成你们还想抗旨不成!”为首的太监目光凌厉的逡巡在嘉禾宮所有的宫人身上,高声威慑着。
一听“抗旨”二字,嘉禾宮里的宫人们吓得再不敢有所抵抗。
而唯一的几个忠心护主的宫人也全部被控制住手脚,是以只得眼巴巴的望着几个太监将轻云的脑袋扣在那吊在梁上打出一个圆圈的白绫上。
身体的重力将那条白绫坠的仿若一条坚硬的绳锁,正疯狂狠辣的勒着她的脖颈使她喘不上气来,一张洁白如素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脸上的青筋一根根爆出,宛若一颗颗即将就快涨爆了的蚯蚓。
喉咙几乎就要被勒断,胸腔也越来越窒闷,双手双脚疯狂的在空中挣扎踢踹,可无论如何挣扎那股滞息的感觉却一直包裹着吞噬着她。
南宫陵从康盛宮后便疯狂的向嘉禾宮跑去,宫人们还从没见过这般不顾形象疯狂奔跑的皇帝,一时间都惊愕的站在甬道上像个傻子。
“瑶儿!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千万要等朕!”南宫陵跑的呼吸急促,胸腔滞闷,大口大口的不停的喘着粗气,身后尽是王安和侍卫们惊恐的呼喊声。
可他却什么也顾不上了,什么皇帝的威仪,宫里的规矩,他通通不顾了,他只要他心爱的女人能够活着。
他感觉双腿沉重的几乎都抬不起来,但好在终于赶到了嘉禾宮,却看见满宮被控制住的宫人和正被吊着脖子悬在梁上不断挣扎的轻云。
“大胆奴才!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将瑾妃放下来!”他的心猛地一沉,一面高声怒喝,一面已经惊惶的向轻云冲了过去。
轻云只觉身体里的空气一丝丝被抽出榨干,她再也没有力气挣扎,眼前迅速陷入黑暗,最后她停止了挣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忽然身子一轻,那吊着脖子的白绫仿佛失去了力气,她感到有股清新的气流的自鼻腔流进了体内,瞬间填满她干瘪的胸腔。
“瑶儿!瑶儿!你快醒醒!快醒醒!”耳畔传来南宫陵焦急担忧的声音,那声音里还伴着重重的喘息声。
轻云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南宫陵那双深邃而满是焦灼的眼眸,那眼睛在看见她睁眼的一刻瞬间绽放出欣喜的光彩,使他整个人也变得格外的鲜活。
他将轻云打横抱起,起身便要往内殿走去,可身后跪成一片的人中却响起一个太监低颤的声音,“陛下!您这样,奴才等如何回去向太后复命啊?”
脚步蓦然顿住,南宫陵侧过头冰冷的斜睨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太监,沉声喝道:“回去禀告太后,任何人想要赐死瑾妃朕都绝不允许!”
那太监被皇帝这记冷冰凶狠的眼刀子吓得一哆嗦,连忙低下头弱弱的应道:“是!是……”
“还不快滚!”
随着南宫陵一声冷厉的爆喝,太后派来的一众太监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嘉禾宮,苦着脸向康盛宮奔去。
轻云虽然侥幸被救了回来,但因为窒息过度身体太过虚弱,脸色灰败毫无血色,洁白纤细的脖颈处一条醒目的勒痕煞是刺眼。
“陛下!臣妾……”她虚弱的低喃了几句便感觉浑身脱力般疲倦便昏了过去。
“瑶儿,瑶儿!”南宫陵俊逸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鹜,急声厉喝道:“快去请太医!”
蔽月看这情形立刻让张大宝跑去太医院请刘风过来。
皇帝顶撞太后救下瑾妃的事情,很快便在各宮宫里传开了,宫人们添油加醋将事情传的越发匪夷所思。
皇后听闻后一张脸几乎都气绿了,身体更是气的不住的颤抖,她一把将面前的一盆茉莉花砸碎在地,殿内顿时响起一阵清脆的花盆碎裂的声音。
褐色的泥土和残碎的花枝散乱一地,将如镜般的青金地砖弄得一片狼藉。
有了上次那个小宫女的教训后,宫人们个个吓得心惊胆寒,纷纷低头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惹恼皇后再被打的不成人形。
“瑾妃这个贱人!她凭什么让陛下如此在乎!竟然违逆太后顶着不孝的恶名也要保住那个贱人!实在是气死本宫了!”
皇后像失去了理智一样疯了般在殿内大吼大叫起来,那泼辣的模样半点也有没有母仪天下的皇后气度。
“哎吆!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殿外响起一声温和淡雅的声音。
娴妃一身淡雅的紫色宮装配着一头淡紫色的朱钗配饰,轻轻柔柔的从殿外跨了进来,走到近前微微福福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呀!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她轻轻扫了眼一地狼藉的地面,故作惊讶的问道。
皇后心情再不好,奈何在外人面前还是得端出皇后那副威严端庄的姿态,所以只好勉强压下自己的怒火,冷着脸道:“娴妃今日怎么有空来凤鸾宮了?”
娴妃淡淡一笑,“臣妾刚巧路过就来瞧瞧皇后娘娘,瞧您这样子似乎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没什么,不过就是有几个不懂事的下人罢了!”皇后板着脸打着马虎眼。
“原来是这样啊,下人不懂事打发出去就行了,何必这么生气跟自己过不去呢?皇后娘娘还得保重身子才是,不然以后还如何压制宫里那些不安分的人呢!”
娴妃淡淡嘘了眼皇后,见她脸上微微起了一丝波澜,遂继续道:“听说陛下为了瑾妃竟然公然忤逆太后,陛下从前可是最孝顺的了!没想到如今……哎!”
“太后是不会放过她的!”皇后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怨毒的厉光。
“太后再不情愿也不会公然与陛下翻脸,只要陛下一直在宫里谁都动不了瑾妃!看来以后还得仰她之鼻息了!”娴妃做无奈状的叹了一口气。
闻言,皇后眼中一亮,心里顿时便有了主意,脸色瞬间便缓和了不少,笑着道:“娴妃怕是多虑了!你一向置身事外又与她同是妃位,她也不敢拿你怎么样!时候不早了,本宫突然觉得有些乏了,就不多留娴妃妹妹了!”
娴妃见皇后眼中一闪而逝的亮光和突然转变的态度,自知自己的目的是已经达成了,便很有眼力的温和笑道:“那妹妹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妹妹告辞!”
“嗯!”皇后装作困乏的揉了揉太阳穴,淡淡应道。
娴妃出了凤鸾宮后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趁着无人之时,悄悄拐进了凤鸾宮正门附近的一丛花丛间,目光锐利的盯着凤鸾宮的正门。
果不其然,片刻后,只见李嬷嬷牵着皇后的手出了凤鸾宮,朝着康盛宮的方向走去。
“果然,她是听明白了!”玉手轻轻搭在绿娥的手上,轻轻勾了勾嘴角,轻柔淡雅的说道,“十日后便是陛下去加码寺祭拜先皇的日子,若是所料不错,皇后必会撺掇太后在那日对瑾妃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