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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两点还有一刻,曾衍之刷了卡,走进图书馆里。他视线微垂,心不在焉地看着面前的地板,一步一步向最里面的自习室走去。
那日,和霍骋没说两句话便不欢而散,第二天又去项目组开了一天会,直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后,曾衍之也没有收到霍骋的信息。
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几次从半梦半醒间睁眼,下意识捡来手机看,屏幕上干干净净,安静得跟未交往前一样。
由此甚至产生了和霍骋交往说不定就是他做的一个梦的想法。而最后一个通话记录却又在提醒他并不是。
他应该主动找霍骋的,曾衍之眯着眼看暗了屏的手机,这种冷战的状态根本不利于问题的解决。
更何况,白天在组里,本不该将多余的情绪带进工作中,但曾衍之却在开会期间频频走神,脑海中浮现的是霍骋转身离开的背影,以及虽看不清却大概能想象出的阴沉面色。
焦躁,愤怒,还有失望。
曾衍之意识渐渐清醒,再也睡不着了,对那天的做法隐隐产生了些许后悔。
霍骋说得没错,他和付晗是发小,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丢着付晗不管。曾衍之不想听到有关付晗的任何事,却没立场要求霍骋断了和付晗的来往。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也是他更介意的,其实是霍骋去夜店这件事。他还记得之前自己信誓旦旦和霍骋说不介意的样子,其实他根本没说的那么大度。
他太高估自己了。
曾衍之沉默地给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还是决定主动再约霍骋见面。
翌日,曾衍之给霍骋打了电话。
之前霍骋虽然不主动找他,如今倒也没有拒接他的电话,只是语气听上去冷硬又疏离。曾衍之皱了皱眉,不太适应,转念一想,暗暗嘲笑自己这是被霍骋宠坏了,对于霍骋刚认识时那种不带感情的凶竟然已经不习惯了。
好在霍骋没有拒绝。
霍骋让曾衍之决定见面的地点,曾衍之定在了图书馆。
之所以在图书馆,是因为这个氛围最能让曾衍之冷静,冷静地看清他到底想要什么。
这还是曾衍之生平头一次来图书馆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和恋人解决问题。
想到恋人这个词,曾衍之心中轻轻一动。他进而想到霍骋的信息素,和本人气质完全不符的柔和奶香,流淌在他的血液里,其实很贴近霍骋最本质的细腻。
有什么不能通过好好沟通解决呢?何必用伤人的方式来对待。
过了大厅没往前走两步,曾衍之忽然被人从后抓住了手臂。
曾衍之转身看过去,发现是一个还算熟悉的人——小圆。小圆用一个帆布包提着几本书,看起来是已经借阅完准备归还的。
曾衍之不喜有人擅自碰他,但面对女孩儿,他的耐心会相对好一点,没有直截了当说明,只微微蹙了蹙眉。
好在小圆并不是不通眼色的人,她飞速放开曾衍之的手臂并道了歉,“副社长对不起!我只是好久没看见你,有些太激动了……手就下意识先去拉你了!”
曾衍之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好久不见。”
社团嘉年华结束后,他再也没有去过数独社,自然也就不常见到大部分社员了。
打过招呼,曾衍之继续往里走,小圆却没有离开,而是跟在曾衍之身边走了一小段路。曾衍之在楼梯口停下脚步,偏头淡淡询问:“还有什么事吗?”
小圆顿时面露尴尬,摆摆手。曾衍之颔首,打算和她分道扬镳时又再次被叫住:“副社长!”
曾衍之抬腕看了眼表,耐心在一点点流失,“有事请直说,我在赶时间。”
“就是,你有没有看最近论坛的校联版块呀……?”小圆小心翼翼地问,见曾衍之摇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看看周围,确认没什么人在,凑近他道:“有人发匿名贴说你在机构兼职却不负责任,为了赚钱根本不顾学生的成绩,害几位高考生考试失利……”
曾衍之面不改色地听小圆将论坛上的流言说了大概,回想起放假前来辅导员办公室闹过之后,扬言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女人。
“不过我们根本不相信啦,副社长你的成绩和人品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是我担心有人故意要害你,又正好遇见你了,所以想提醒你一下。”小圆又连忙道。
“谢谢你,”曾衍之明白这个女孩儿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他,他表示感谢,但不太会用语言安慰人,只好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请不用担心。”
小圆拼命点着头,待曾衍之话音落下后有些期待地问道:“那副社长你还会来社团参加活动吗?”
曾衍之抱歉地笑了笑,“应该不会了,大四有很多事要忙。”
告别了失落的小圆,曾衍之叹了口气,回身正打算往目标自习室走,又被人拍了肩膀。
不等他回头,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真实地响起,“刚刚那个女孩儿是谁?”
呼吸蹭过曾衍之耳边,曾衍之身体一软,倏然转过头去,望进对方近在咫尺的双眼中。他定了定神,道:“你来了。”
霍骋松了手,皱着眉问:“你和她很熟吗?”
“只是普通的社员关系。”曾衍之解释道,他视线扫过旁边空着的自习室,上前推开一间,站于门口,“走吧,进去说。”
“靠那么近。”霍骋低低嗤笑一声,提步走了进去。曾衍之随后关了门。
这间自习室不大,正中有一张长条形桌子,一面墙上有窗,剩余两面墙镶着书柜,书柜间挂了名家名言的牌子,安静而严肃。
假期没什么人在学校,图书馆更是少有人问津,此刻这里就是属于他们二人的私人谈话空间。
霍骋“哗”地拉开一把椅子,没人需要顾及,他的动作就不收敛了,侧坐下倚着桌面,以一手托腮,表情阴郁得像要吃人。好在窗外的阳光将房间内照成暖色调,柔和了几分他的面部表情,曾衍之看着看着,觉得也不是那么凶狠了。
一站一坐,对视间,霍骋在等曾衍之开口。
曾衍之考虑了一下,放弃了坐到对面的选择,而是拉开霍骋面前的那把椅子,伸手牵过了alpha的大手。
干燥,温暖,骨节分明。
“霍骋,直到刚刚我还在思考,要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曾衍之说,“对于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霍骋瞳孔骤然紧缩,“你在道什么歉。”
“我脾气不好,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以自我为中心而已。所以我很生气,不仅对你,更对我自己。”
“你生什么气?”
“我太自以为是。”曾衍之放慢了语速,“抱歉,我应该坦白告诉你,我其实不喜欢你去夜店。从来不。”
霍骋紧绷的神经一下松了下来,他呼吸有些重,声音还算沉稳,“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想和你分手。”曾衍之没有犹豫道,然后视线不自然地别开,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而言有些难以启齿,“我脾气很糟糕,也不太会表达,但我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他顿了顿,继续说,“感情也好,感受也罢,我会学着用语言告诉你。”
“我喜欢你。”
霍骋定定地看着曾衍之良久。
空气中只听得见两人绵长轻细的呼吸。
曾衍之是个长相也清冷的人,他像是月亮,是弦月,冷淡而有不易亲近的尖角。或许是紧张,说完后,浅色的唇抿成一线了,嘴角微微下垂便显得不近人情,纤长的睫毛轻颤,抖落金色的光尘,黑白分明的人掺上了太阳的暖,弦月也会形成满月,盛满温柔的月光。
霍骋突然站起身,曾衍之身体随之一动,神情严肃,怕霍骋就此离去般目光紧随,却在下一秒被人捞起抱了满怀。
霍骋把他推坐到长桌上,双手撑在他身两侧,凑上去离他鼻尖只剩几分距离。
“败给你了。”霍骋说。“我本来不想那么快妥协的。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我没……”曾衍之声音不自觉低下去,他被霍骋衔住了嘴。
这个吻只有短短的几秒,却令两个人都恍如隔世。
霍骋保持着这个姿势,与曾衍之额头相抵,声音带着玩笑的意味,“约在这种地方,我差点以为你要和我分手。”
“怎么可能。”曾衍之勾了勾唇。
两人都轻笑起来。
“愿意听我说了?”
“嗯,对不起。”曾衍之又道了一次歉。
“以后别说对不起。”霍骋抬手摩挲着曾衍之的后颈,“虽然我现在也要跟你说一次。对不起,曾衍之,我还不够成熟。”
“但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之间能够换成另外三个字。”
“我……”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霍骋强势又温柔,“你不喜欢我去夜店,那我以后就不去了,就算真要喝酒,也会去清吧,而且我们一起去我才去。”
“我那天说得话没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你脾气再差能有我差?但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的信息素也是真的,最关键的是,你要知道,你比信息素重要。”
“我其实考虑过我们的未来,你别担心家庭问题,我喜欢谁我爸妈就喜欢谁,更何况是如此优秀的你。”
“我现在还在靠家里,”霍骋说到这儿顿了顿,有些郁闷的不愿承认,“你没安全感也正常。但你别趁机想另寻他人!我之后会让自己变得更好,好到你无法拒绝我为止。”霍骋恶狠狠道。
曾衍之终于轻笑出声,双手勾上霍骋的脖颈,凑上去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那我等着。如果你不行,就换我养你。”
闻言,霍骋挑高眉,“你敢说我不行?”他伸手探进曾衍之衣服下摆一阵骚扰,“总有一天你会后悔我太行。”
“把你手收回去!图书馆有监控!”曾衍之被他弄得面红耳赤,低声喝道,又踹了霍骋两脚,霍骋这才作罢。
“你今天跟不跟我回家?”霍骋已经两天没睡好觉了,他只想抱着曾衍之睡个觉。
曾衍之仰面亲了亲他的眉心,“好,回家。”
但他们没有急着走,敞开心扉的感觉太好,一时舍不得打破这个氛围。
然而曾衍之的手机里一条接一条的微信提示音急促地响起,霍骋不爽地瞪着曾衍之,曾衍之只好再亲亲他才拿出手机看。
是来自陈朝誉的关心,急匆匆地问他论坛上的事有没有对他本人造成影响。
霍骋抽过他的手机来仔细看,曾衍之下意识阻拦,被霍骋握住了手。
霍骋按着陈朝誉说的点开论坛校联版块迅速浏览完整个帖子。
“什么东西!”霍骋冷笑一声,“敢造谣我的人,我看他是活腻了!”
“……别激动。”曾衍之不由失笑,“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可以解决。”
霍骋睨了曾衍之一眼,“如果你解决不了,记得跟我说,我不笑你。”
曾衍之笑了笑,“好。”
一直到假期末了,这个帖子都没有要沉的迹象,霍骋关注得都快不耐烦了,曾衍之安抚他道:“不急,再看看他还能威胁出什么新花样。”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帮水军开始传曾衍之的“恶劣行径”,陪酒卖身、勾引学生甚至贿赂老师以获得保研资格。
每一种都能够结合实际情况编得像模像样,曾衍之叹为观止,觉得这人请来的水军不去当编剧可惜了。
渐渐便有不明真相的本校非数院学生,其他学校学生,或是怀着恶意的好事人群被引导,舆论越演越烈,在热心群众的致电下,学校领导不得不给曾衍之打电话沟通情况。
“……赶紧发贴澄清,记得贴证据……为了学校名声,推免名额不能给你了……”芸芸。
曾衍之全部应下,没有反驳任何,淡定得连校领导都怀疑起他是不是被舆论压得精神不对劲了。
曾衍之不是淡定,他只是觉得可笑,这种漏洞百出的“事实”随便找相关证人证词都能推翻,但群众像被污秽蒙蔽了双眼,一个个只想借此将心中的恶意发泄到别人身上。
他当然会准备好证据,只等假期结束就交到学校,他不怕被造谣,更不怕当面对峙。至于无关紧要的人,他根本不在乎。
但曾衍之没想到的是,霍骋出面直接替他摆平了大部分的流言。
普通人曾衍之的所有行程都十分透明,这点很好查,霍骋将这些可查记录贴到网上,而本人作为曾衍之的男朋友,陪酒卖身的说法被他在贴吧上从头到尾喷了一遍,又一点不攻自破。
勾引学生的说法也是无稽之谈,看见最生气的当属姜恪也,他的白月光被诬陷,而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些人口中被勾引的学生。他们怎么能这么说!姜恪也看完帖子气得整完都没睡好觉,第二天集合了曾衍之教过的部分学生,联名拍了个短视频拼接发到f大校联版块,新开贴,标题是——《送给我们最敬爱的曾老师》,高三的学生晒高考成绩,高二的学生晒名次进步,总而言之,他们数学成绩的提升曾衍之功不可没。
且事关姜恪也声誉,姜慎决忙,暂时不知道这件事,但霍骋一个电话过去他就知道了,面无表情让手下的人去找了造谣生事的源头,发现是一家有合作项目公司的老板娘,沉吟片刻,开始着手抽丝剥茧地断掉和那家公司的合作,并保证在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有其他企业和那家公司有合作。不动声色,但足够致命。
同时霍骋还找了推荐曾衍之去机构的那家人来为曾衍之的“业务能力”作证,加之喜爱曾衍之的退休老教授亲自写了信到学校,当曾衍之的成绩被人不经意间公开,一场沸沸扬扬的流言就这么平息了。
“你做的?”
难得曾衍之不用去项目组,又被霍骋抓回家里培养感情。曾衍之坐在霍骋怀里,点了点手机屏幕,问道。
里面是一个反对造谣贴,证明曾衍之本人是个怎样的人的汇总内容贴。
霍骋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看自家公司的文件,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算是,但主要还是因为你自己的优秀。”
“我这么好的?”曾衍之问。
霍骋说,“曾衍之,你就是有这么好。”
曾衍之定定看着霍骋,良久缓缓埋头在他怀里,霍骋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玩笑地道,“别哭啊,宝贝。”
“没哭。”
明明溢出的信息素都在说着感动。
“好,没哭。”霍骋从善如流,放出一些信息素缠绕上去。
曾衍之嗅着熟悉的奶香,从未有所感地觉得心真正放松安定下来。他想,或许这个怀抱,就是他的归宿了。
而他也早该知道,霍骋其实才是最舍不得让他难过的人。
他平复了许久,最终扬头,附在霍骋耳边问:“霍骋,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你给我听好了。”
“洗耳恭听。”
“你愿意嫁给我吗?”
霍骋瞪大了眼睛。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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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了。历时将近五个月,写出了这个很短的不成熟的故事,我知道这篇文有很多不足,也有比较大的瑕疵,但我在今后会慢慢进步,如果可以,希望大家能见证我的成长。最后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谢谢你们的留言,每一条我都有看好几遍,其实有很多话想和你们说,但是我一说就容易剧透,虽然这也没啥好透的(……)我是个很啰嗦的人,这时候百感交集,我想了一下,只能这样形容陪着我的你们——就像一束光,让我有勇气把这个故事写完。最后的最后,番外写三件事,见家长,标记,后来的陈朝誉。正文里没有解决的问题也会一并解决。希望我们下个故事还能再见,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