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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疏澜长到十七岁,卡在要成年不成年的阶段,对待什么事都还算是镇定,对顾实的事情算得上是他近年来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但是生气归生气,学习和规划却没落下,网课该听听,课程该定定,这次也是,姜氶心不理他,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生活照样继续,不开心也得继续过。
网课持续好几个小时,美、英式外语轮番轰炸之下,早晨那点微小的情绪早就稀释得无影无踪。
他暗自窃喜,他对姜氶心也没有那么在意嘛,看他现在一点烦闷的心情都没有了,还想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肯定赢定了。
好死不死,对面金发碧眼的白人教师多嘴关心了一句,你的嘴唇怎么红红的,受伤了吗?顾疏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手触到嘴唇的时候像摸到电门,倒是没有浑身抽搐,但立刻想到早上那抹飞快闪进厨房的背影,在他脸上显出的异样神情之前,他及时把摄像头关了。
他去厕所抹了一把脸,一抔水打散镜子里的脸,然后像往常一样,去门口取回送洗的衣服,打算收拾收拾就去吃午饭。
他本意是请阿姨帮忙把食物送进房间,这样可以避免惊动某只随时要炸毛的兔子,但他随即想到不会,那只兔子一定会躲开他,还会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还是去餐厅吃好了。
他不是会叠衣服的人,抱着衣服想甩进衣橱中,不属于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有重量的东西撞到墙壁,顾疏澜捡起一个白红的药盒。
不多加思索,他拿着药盒出了门。
“姜阿姨,氶心呢,我有事找他。”顾疏澜在大厅看见姜照影的时候,她正在擦挂在墙上的画。
是了,还有早就答应给他画的画,加上上次那套被姜氶心穿走的衣服,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很多算不清的事情,还没完。
顾疏澜按照姜照影给的提示走出院子,视线越过用以分割区域的的木栅栏,看见姜氶心在隔壁陈叔叔家玩,加上陈楷铭和陈愿馨,三人正在院子里替大金毛洗澡,好热闹。
“发财,乖乖,不要动哦。”陈楷铭哪里是在给狗子洗澡啊,分明就是把软乎乎的狗毛当做起泡网,撸了一手的泡泡到处吹,散着清香的泡泡不长眼,爆破在姜氶心鼻尖,姜氶心眯着眼笑,只有陈愿馨在认真给发财洗澡,高声使唤弟弟去门后面拿个软毛刷过来。
陈楷铭追着泡泡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把姐姐的话当做耳边风,陈愿馨叫了好几句他都没有反应,正打算自己起来找呢,就看见刷子从自己的身后递来,顺着木柄看上去,是顾疏澜。
“谢谢你。”陈愿馨腼腆地笑笑,接过来。姜氶心没动,也不伸手抓飞到眼前的跑跑了,心无旁骛地帮发财搓澡。
“没事。”顾疏澜做完了好事也不多留,就要走,姜氶心偷偷松了一口气,听见陈愿馨开口又把心提起。
“你来帮我们吗?发财实在太大了!”陈愿馨面对着八十斤的大犬很苦恼,顾疏澜点点头,去水龙头附近洗干净手才过来,蹲在陈愿馨那一侧。
狗站在水盆中乖得很,正好挡住两侧人的脸,谁也看不见谁。那边姜氶心搓洗着狗狗身上的毛默不作声,这边陈愿馨和顾疏澜聊得投机。
“我以前家里也养过大型犬,是一只阿拉斯加,没有发财这么听话,闹得很。”顾疏澜回想着。
陈愿馨虽然已经断了对顾疏澜的幻想,但还是和愿意跟他说话的,乐呵呵地应到:“我们家发财就是小时候要咬东西,其他没什么,你家的阿拉斯加叫什么名字啊?”
顾疏澜轻轻哼了一声,发泄道:“叫没良心。”当然不是,顾疏澜恨恨说道,“叫这名儿不算辱没他,实在是折腾人,爱玩水,看见积水就去扑腾,又亲人,谁叫他他都应,还能知道你不开心,蹭着人腿安慰。”
陈愿馨疑惑:“这不是挺好的吗?通人情,很可爱,怎么没良心了啊?”
顾疏澜解释道:“蹭别人的衣服穿据为己有,招惹了人陪他玩,突然又风似的跑远,突然就不理人,叫名字都不应,亏得我又是帮他驱走欺负他的小狗,又是带他出去遛弯儿,到头来跟陌生人似的,见到我扭头就走,还不算没良心么?”
这头顾疏澜看不见姜氶心,快要把挡在中间的金毛瞪出一个窟窿来,那边姜氶心手一拍水面激起一阵水声,不高兴地小声嘀咕:“说谁没良心呢……”
陈愿馨哈哈大笑:“确实是没良心,那后来呢?没良心后来怎么样了啊?”
“还能怎么样?”顾疏澜无奈摊手,“自己找的狗子,没良心也得疼着宠着啊!他不理我,那我主动去找他,他闹别扭我就躲着点,总归是进了我家门的,他跑不了的。”
陈愿馨觉得这只叫“没良心”的狗狗跟顾疏澜的互动很有趣,缠着顾疏澜再继续说,姜氶心却不愿意再继续听下去了,手在发财身上胡乱抹着泡泡,发财不舒服地呜咽几声,真怕这毛头小子给它把毛撅秃了!
“我去拿水管过来给发财冲澡,你们先搓着。”陈愿馨站起来,僵着两条蹲麻了的腿走远。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老榕树簌簌抖着叶片的声音,谁都没有说话,明明是一起写过作业,一起爬过山,还牵过手的关系,现在却比陌生人还可怕,陌生人起码不会觉得尴尬和窘迫。
“药我拿到了。”顾疏澜主动开口,发财的身体挡着他看不到姜氶心的表情,只看见姜氶心的手泡在水盆里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老半天了都不说话,顾疏澜只好自言自语,“药没用,还是疼得很,热豆浆从喉咙灌进去,不止伤了口腔,还伤了心。”
姜氶心嗫嚅了句什么,顾疏澜没听清:“你说什——”
“别说了!”姜氶心第一次这么说话,是带着点困窘的隐忍,不只是要像有只金毛一样暂时把他俩隔开,而是要以后他俩都横贯着一条无形的沟壑。
顾疏澜怔住,只觉得盆里的水透心凉,头上的彩色泡泡也是天山融水变的,爆破时浇得他遍体生寒。
他无措,隔着金毛看不清姜氶心的表情,他还想软了声音问姜氶心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时候陈愿馨已经拖着水管过来了,拍拍金毛的头让它坐下。
霎时,两人中间没了阻隔,五官都是看熟了的,印在脑子里的,但是那轻皱起的眉,垂下来的眼皮,紧抿起的两瓣唇是那么陌生,顾疏澜有点不敢看了,揉着发财的毛像搓衣服。
陈愿馨自然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们之前有多么亲密,只当他俩是还不够熟的普通朋友。
手里的水管哗哗冲着,两人都手忙脚乱地把清水抹开稀释泡沫,水盆很大,积水很快漫过发财的脊背,水面上浮着白色泡泡,两人的手又没长眼,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很快分开,再碰在一起,顾疏澜捉住他的,扣着那几根手指头不愿意松。
姜氶心眉头拧得更深,挣扎也不敢动作太大,怕陈愿馨看出点什么,但顾疏澜使了力,他刚要吃痛呼气,顾疏澜就立马松开了他。
发财很快洗净,陈楷铭泡泡也扑完了,哼哧哼哧跑过来隔着毛巾抱住发财,沾了一身的水,陈愿馨大叫着把他扯远,赶他去换身干净衣服。
顾疏澜拍拍大腿站起身,从口袋里滚出个什么东西,发出“啪”的一声。
他对陈愿馨说:“洗完了我也该回去了,下次再见。”陈愿馨感激地笑笑,说下次要帮发财洗澡还叫他,顾疏澜走远。
甩出来的东西姜氶心看得分明,盯得出神,却也一声不吭。
陈愿馨捡起来看,冲栅栏对面的顾疏澜喊:“烫伤膏,你不要了吗?”那边顾疏澜笑笑,摇摇头:“不需要了,帮我丢了吧。”他疼的是心,别的地方抹药没用。
“看起来是新的,就不要了吗?”陈愿馨搞不懂,觉得他好浪费,自己没在他那颗树上吊死没准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姜氶心还蹲在地上不动,抱着湿漉漉的发财,衣服也湿了半截,被陈愿馨提醒才有反应,扯着衣角不知所措,陈愿馨关切道:“你昨晚没休息好吗?怎么今天没精打采的?”
“是啊。”姜氶心笑笑,把视线移开,不再看陈愿馨握在手里的药,说,“我也要走啦!愿馨姐再见。”陈愿馨有些奇怪地看着姜氶心离开,扭头看见陈楷铭光着膀子跑出来,又追上去教训,扬言要打他圆嘟嘟的屁屁!
姜氶心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躲着顾疏澜才去隔壁找陈楷铭玩,他以为顾疏澜那种高冷的性格会离得远远的,不会过来找他,这样他的躲避不会太明显,但显然他不太了解顾疏澜,也不太了解自己。
好心被当驴肝肺感觉很不好。
其实仅仅只是好意被拒绝当然不会让姜氶心怅然若失成这样,但他自己不知道,更没深究,垂着脑袋上楼。
上到半截,定住不动,想想又跑下去。
过了一会又磨磨蹭蹭上楼,没防备,无名的巨力把他扯住,带进了楼梯里的狭小储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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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氶心:讽刺谁是狗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