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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了灯躺在床上才感觉尴尬,余知意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个人就这么干躺在床上,黑暗中只有两个人的呼息声,楼下一辆车经过,车灯透过窗户照在屋顶上,随着车辆的前移那束光移到墙边经过床上最后消失不见,陆景年在光消失时揽过余知意又吻了上来。
不知道说什么就接吻吧。
早上醒来余知意是枕在陆景年手臂上的,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最后抱在一起喘气平息,一想又是一阵脸热。
早。陆景年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说话时胸腔的振动传至余知意身上,余知意从他手臂躺下去,应了声早。
陆景年又把他捞回手臂上,今天忙吗?
不忙吧,待会陪我去趟萍婆家。
好,不忙再躺会儿?
余知意低笑,好,躺。
我昨天太紧张了,还有话没说完,我现在说,如果你后悔了允许你反悔。
你这样说我会紧张,我不后悔,你说。
陆景年说:你跟我在一起可能要面临一段时间异地恋,我不会让你跟我去广州,你过你喜欢的生活就好,而我暂时也没办法搬过来跟你一起,我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好没准备好,我
余知意放了两根手指在他唇边截断他的话,你说的这些我比你更先考虑,我也一样不希望你为了我放弃什么,你的事业你的家人、朋友都在广州,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除了爱情还有工作,还要生活,我也一样,你过你现有的生活,我希望我们在一起是锦上添花,而不是给现在的生活添乱。
知意,陆景年用下巴蹭了蹭他头顶,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好了,别撒娇,你撒娇我受不了,该起了,早餐想吃什么?
陆景年在他头顶笑出声,原来这就算撒娇,吃昨天的月饼吧。
那怎么行,我煮海鲜粥吧,你躺会儿,煮好了叫你。
不行,我陪你一起煮。
蟹老板,用不用这么黏人啊?
不是说鱼和蟹一家吗?当然要黏在一起。
余知意好笑,才发现陆景年也有童真的一面,或许人在长大的过程中会无意识的戴上面具将自己的真实面隐藏起来,他能在余知意面前袒露这些可爱面,余知意很开心。
等煮粥的间隙余知意带陆景年上楼顶看了他们一起种下的无尽夏,抽苗抽的很快,小苗一天一个样,陆景年仿佛已经看到来年一片无尽夏的景象了,他脑海中的画面里开满无尽夏的花坐下放着一个竹躺椅,余知意躺在椅子上任花瓣落在他身上。
想什么呢?余知意见他一直笑,问道。
想,想花开的时候我会不会在你身边。
在不在都没关系,如果你在我们一起看,如果你不在我拍视频给你看。
好。
吃过早餐,余知意拆了昨天陆景年带过来的月饼,是广州一家五星级酒店出的月饼,皮薄料足,两人分着吃了一块,吃月饼时陆景年拿出系着七彩绳的海螺还给余知意,余知意愣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
陆景年难得的挑眉卖了个关子,你猜。
不猜,海螺我收了。
两人又对在一起傻笑。
余知意装了一盒海鲜粥,又拎了一袋水果跟陆景年一起去萍婆家,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猫隔着门小声叫唤着,隔壁二叔家女儿听到动静探出头,阿婆应该还在睡吧,从昨晚就没看见她出来,我爸让我给她送月饼她都没应,我以为她睡得早放窗台上了。
小萱你昨晚是几点送的月饼?
不太记得了,应该是九点左右吧,我们家拜月亮妈拜得早,拜完就分月饼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余知意赶紧让小萱去找萍婆家的钥匙,门打开屋内很安静,安静的吓人,堂屋桌上放着一瓶新鲜的百合花,卧室门掩着,小猫先钻进去,余知意叫了声萍婆无人应,徒然脚一软,陆景年在身后扶住他,没事的。
小萱站在卧室门口不敢进,太安静了,余知意边推门边说:萍婆,我进来了啊。
萍婆躺在床上,一只手放在胸口压着那本署名桑海的剧本,那本连名字都没有的剧本,另一只手滑落在床边,地板上是一朵花瓣四散的白玫瑰。
她走的很安祥,穿着她喜欢的碎花旗袍。
小萱说她平时睡觉都会关卧室门,这次刻意没关,猫盆里装满了猫粮,旁的小盆里放满了小鱼干,一阵风吹进堂屋吹散百合花,花瓣散落满桌。
陆景年托着余知意手臂,摸了半天没摸出纸巾,别太难过,要是想哭就哭。
余知意几乎站不稳,想起萍婆给他的那个红包,懊恼昨晚为什么没来看一眼。
你说她走的时候在想什么?
陆景年说:在想她十八岁时遇到的桑海,她是在梦里走的,梦里桑海拍了电影拿了奖,他们在双亲见证下成婚了。
会是这样吗?
会的,她是笑着走的。
第40章 牡丹菊
陆景年请多了几天假留下来帮着处理萍婆后事,萍婆的侄女在第二天赶了回来,她没哭,说姑姑这辈子太苦了,早点走也许是一种解脱。
余知意、陆景年、谭玮都帮着守灵,萍婆没有子女,小辈多在国外,唯一赶回来的只有她侄女,灵堂排满了百合,没有香火气,只有花香,没有哀乐,只有梅艳芳凄美的歌声。
那本剧本跟随萍婆一起火化了,出殡那天下着小雨,萍婆亲戚不多,大部分来送的都是街坊邻居,没有哭声,连吹锣打鼓的丧乐都没有,每人一枝牡丹菊安静的送她走了。
余知意怕她不喜欢全是白色,连夜吸染了一部分,有她喜欢的蓝色,淡紫色,浅墨色。
她的骨灰洒向了大海,侄女说是萍婆的意思,余知意觉得这样最好,她活着的时候一生都困在了这座小镇,一方天地,一面书架,一个梦,从十八岁做到五十八岁,她走了,就托大海载着她自由的旅行吧。
回程的路上萍婆侄女向余知意道谢,说萍婆其实前两天有给她打过电话,那天她特别清醒,叮嘱侄女那栋房子不涨租租给余知意,租到他不想租为止。
余知意瞬间红了眼眶。
这几天都没开店,回到家陆景年强行将余知意按在床上休息,睡会儿,你这两天都没合眼,我去做点吃的。
陆景年刚起身余知意拉住他的手,陪我躺会儿吧。
好。
陆景年抱着他,轻拍他后背,哼首歌哄你睡觉?
余知意声音闷闷的,好。
他哼歌的声音很低,余知意在他的歌声中慢慢放松闭上双眼,朦胧中余知意还在想他哼的是什么歌,应该是《秋意浓》。
低迷了几天,余知意在睡了一觉后强打起精神修剪花枝,逝去的人已逝去,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要带着对逝去之人的那份挂念继续生活。
陆景年总归是要回广州的,这次没等陆景年开口余知意先摧他:买票了没?请假耽误工作了吧?
还没买,赶我走啊?
是啊,我要是不赶你走你是不是还得继续请假,回去上班吧。
陆景年叹了口气捏了捏余知意的手,对不起。
你看,你又来了,我们之间永远不用说对不起。
陆景年直白的盯着他,舍不得错过一分一秒,你照顾好自己,我回去可能又得忙一阵子。
我会的。
来的那天月亮很圆,今天的月缺了一道口子,陆景年抬头看月亮的时候余知意拍了下他肩膀,陆景年回头,怎么了?
余知意勾下他脖子,想吻你。
身后贝壳风铃随着风发出清脆的声音,陆景年总是先前吻得多温柔后面吻得就有多用力,分开时两人都喘得不行,余知意靠在他肩上,很轻地说:其实很舍不得你,但我不会留你。
我知道,会留我就不是你了。
今晚没开空调,余知意打开窗任月光洒进来,陆景年很自然的将手伸过去给他当枕头,俩人静静的躺了一会儿,月色那样美,余知意想起离开的萍婆,往身边陆景年怀里靠了靠,何其有幸遇到他,余知意想,该用一颗怎样的心去爱他,才不算辜负他的爱意,至少,该把自己彻彻底底的展露给他。
余知意很轻的戳了下陆景年喉结:我没跟你说过吧,我开花店前是做老师的。
没说过,但我知道。
你看了书房的证件吧,我的教师证在柜子最顶上。
嗯。
那你怎么没问我后来为什么不当老师了?
陆景年往他那边靠了靠,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余知意沉思了一小会儿,翻了个身背对着陆景年说起那段往事。
那是余知意任教的第三年,也是他第一次当班主任带班,那所私立学校口碑相当好,在当地数一数二,许多人挤破脑袋都没能挤进去,学校设有重点班,每个年级的设一个重点班,各班级尖子生才能进,重点班只有四十个名额,每半学期测试一次,最后三名会被刷下去换新的学生进来。
余知意私下里觉得设立重点班的制度对其他人不公平,重点班都是最好的资源最好的老师,他向校委提建议,校主任嘲讽他才拿三年粉笔就想推翻吸了十几年粉笔灰的老师的经验和制度。
当时跟余知意教同一个班的数学的老师开导余知意,说学校成立这么多年送出的人才一年比一年多就说明学校的制度没错,让他不要想太多安心教书就行。
知意无奈,能做的只有好好教育自己班的学生。
那个数学老师比余知意早一年进学校,自这件事后两个熟络起来,他幽默风趣,俩人慢慢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闲暇时约余知意吃饭、打球,关系愈渐升温。
学期中又到了全校测试的时候,班里有个女生名叫饶琳,饶琳家境不好,父母为了送她进学校双方外出打工,几乎每天晚上的视频都是问她今天学习怎么样,老师讲的记了多少,有没有认真复习,什么时候能进重点班,时间久了饶琳愈发孤僻,在班里也没什么朋友,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余知意知道后特意找饶琳谈过心,让她不要把学习当成唯一,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就算不在重点班一样能学习好。
那一次的测试成绩出来了,饶琳成绩第四,与第三名的何绍元同学只相差一分。
试卷发下来后饶琳检查错题,发现有道数学题有两种解法,她的解法也是对的,是当初数学老师在课堂上讲过的,数学老师讲题的时候还专门提了第二种解法是重点班陈老师教的,饶琳对第一种解法一直不理解,第二种正好对她的逻辑便把第二种解法记了下来,试卷发下来却看到上面写着5分。
饶琳拿着试卷去找数学老师,当时刚好余知意正在跟数学老师在办公室,饶琳当着余知意的面小声问数学老师,问他那道题的解法是不是对的,数学老师没说正确或不正确,只说:以改卷的老师答案为标准。
饶琳求助余知意,余知意拿着饶琳的试卷,安慰她先回去教室学习,其他的交给余知意来处理,待饶琳离开后余知意认真看了那道题的解法,确认饶琳说的是对的,他问数学老师:饶琳的解法是你教的吧,刚饶琳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是对的,也许你的一句话能影响她的一生。
数学老师告诉他:第三名的何绍元,他爸爸是当地知名企业家,学校操场刚铺的绿道、体育器材全是他爸爸捐赠的,就连重点班最新投影设备也是,何绍元必须进重点班。
余知意只想着按成绩那个名额应该是饶琳的,他拿着试卷去找批卷的老师,批卷老师扶了扶眼镜打着官腔说:以教材上的解法为准,饶琳的解法不在教材上。
学校那段纯属胡编乱造,没有映射的意思(抱拳)
第41章 竹节海棠
余知意又去找重点班的陈老师,陈老师说解法是他教下去的没错,但批卷老师的判断他左右不了,不管是何绍元还是饶琳,谁进重点班对他来说都没影响,他都一视同仁。
最后余知意只能找主任,找校长,校长几次避而不见,主任劝他板上钉钉的事就不要再自寻烦恼了,饶琳这次没能进下次再努力嘛。
余知意沮丧的找到饶琳,他不知道要怎么跟饶琳说这件事,只能安慰她下次再努力。
饶琳低垂着头接过试卷,对余知意道了谢回座位了。
而后几天余知意时刻留意着饶琳,发现她照常上课下课并无异样这才放心。
直到一个周一的早上,学校宣传突然出现一张贴着的试卷和一份控诉书,余知意这才知道饶琳这几天几乎没睡着,她去找了重点班的同学,求着重点班学生帮她看那道题,重点班的学生翻出笔记给她看,证明她的答案是对的。
她自己也去找了主任和校长,得到的答案都是让她下次继续努力。
饶琳不服,觉得憋屈,把试卷和控诉书贴到了公告栏。
然而贴出去并没改变什么,反而受到学校一部分同学的霸凌,他们把饶琳堵在女厕所嘲笑她想进重点班想疯了,嘲笑她自不量力。
余知意并不知道她被霸凌的事,见她上课总是走神把她叫到办公室问缘由,饶琳只是摇头说最近心情不好没有学习的动力,关于被暴力对待的事只字未提。
就这样到了下一次月考,这次饶琳的成绩从前三滑到了三十,余知意找她谈心,她向余知意道歉,说下次会努力。
余知意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可问不管怎么询问,她都说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上数学课饶琳发狂似的撕了所有书本,并把手机从窗户扔了出去,余知意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带着饶琳去到学校植物园,给她买了瓶饮料,没有问她原因只是陪她坐着。
饶琳一句话没说,没哭,没诉苦,只是坐着。
晚上了解情况后才知道饶琳在课间接了通电话就这样了,余知意猜想是饶琳父母的电话,便与饶琳父亲联系,他在电话里向饶父说起饶琳近日的种种表现,希望他们能回来看看饶琳,开导开导她,饶父说:读个书哪有那么累,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读书有打工累吗?她没考好还有脸发脾气,我们没空回去,老师你也别太惯着她,过两天她自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