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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晏峤生日已经过去两天了,整个晏公馆的气氛都诡异得很。
邢白鹿这几天一直都是在客卧睡的,他睡下后,晏峤经常悄悄过来,邢白鹿其实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每天留了盏灯,装作不知道,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晏峤看不见,也不敢伸手来摸他。
邢白鹿就睁着眼睛看着他,晏峤仿佛在看他,他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长,瞳孔乌亮,邢白鹿有些遗憾没能在他看得见时认识他。
等晏峤走后,邢白鹿又不动声色坐了起来。
胃又开始一阵阵地疼,他抵着胃部好一会儿还是觉得疼,总听人说气得胃疼,原来是真的。
他特别生气,气他为什么会喜欢陆明嘉,觉得自己就和一个傻子一样。
原来当年妈妈的死还和陆明嘉有关,他却把陆明嘉对他的愧疚当成了喜欢,像个傻子一样在他屁股后面追了他那么多年!
那晚上因为伤心喝了许多酒,后来胃出血住院,心疼他的只有晏峤。
他是想好好和晏峤过日子的呀!
只是他没想到晏峤一直都知道他曾经喜欢陆明嘉的事,晏峤很在意。
他曾经喜欢过陆明嘉是事实,这是他没办法改变的过去,晏峤若过不去心里的坎……那他们真的没必要再继续这样。
但他却连提离婚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晏峤为什么也不提呢?
邢白鹿实在受不了,翌日便以工作为由去了桐城。
当初因为花很多钱给陆明嘉投资,导致远山地产的资金链出现问题,再加上不同意和晏峤结婚的事,他和爸爸邢远霖闹得很僵。
邢白鹿没有回家,随便找了个酒店。
中途除了去过一次妈妈的墓地,其余时间他都是在酒店睡得昏天暗地。
他又喝酒了。
失眠特别严重,不喝酒根本睡不着。
但喝了酒又胃疼。
这样的人生,邢白鹿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
他昏睡一阵,半夜是被胃疼疼醒的,又按着胃熬了一会,实在熬不住,邢白鹿翻遍了抽屉和行李,发现带来的胃药全都吃完了。
他又躬身在床边坐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打算去药店买药。
酒店对面就有家药店,邢白鹿裹紧了大衣在路边站了会儿才等到绿灯,他快步穿过马路。
药店里没有他平时吃的那种胃药,邢白鹿便随便挑了一种,又去隔壁便利店买了瓶水,手上疼得没力气,他拧了两下都没拧开瓶盖。
出来时,差点和过路的一行人撞到。
邢白鹿手里的袋子没拿住,直接掉在了地上,落在一人脚边。
他说了句“抱歉”,弯腰要去捡。
忽地听人叫他“小鹿”。
邢白鹿握住塑料袋的手指略紧了紧。
那人蹲下来:“真的是你?”
是张青柚的声音。
邢白鹿低着头调整了下情绪,抬眸笑着看他:“好巧啊。”
张青柚对上他的脸就沉了脸色:“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眼尖,一晃看到了邢白鹿手里的药,“胃不舒服?”
他伸手想去扶邢白鹿。
邢白鹿悄然避开他的手,轻笑道:“还好。”
“张青柚,走不走啊!”
“不是你说要赶下一场的吗?这都几点了?”
那边三五成群的朋友在催促张青柚。
邢白鹿本能看了眼,都是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人,但邢白鹿一个也不认识。
他忙站起来:“你朋友叫你呢,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头再联系。”正好绿灯,邢白鹿快步穿过马路。
他没有回头,他和张青柚分开很多年了,现在他身边有了他不认识的朋友,这很正常。
可是邢白鹿说不出的难受,刚才不过匆匆一瞥,他就看出来,张青柚还是那个张青柚,阳光快乐,他的朋友们和他一样,一个个都充满了阳光活力。
真是人以群分。
他现在和他们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自然也当不成朋友了。
好想回到高中那时候啊,好想回去。
那时他还没有认识陆明嘉,他有个最好最好的朋友叫张青柚。
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大柚子身边的每一个人他都认识。
视野有些模糊,邢白鹿抬手一摸,真是搞笑,怎么还哭了?
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有什么脸哭啊,邢白鹿?
委屈什么?
你一点都不可怜!
他要是没结婚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喜欢上晏峤,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了。
电梯按钮按了好几下都没按上,邢白鹿蹙眉,怎么回事?
他再想按,一只手伸过来帮他按下了。
电梯门打开,那人率先走了进去,突然问:“几楼?”
邢白鹿蓦然抬眸。
张青柚笔直站在电梯里看他:“说什么回头联系,我换新的联系方式了,你有吗?连我号码都没有,你想怎么回头联系我?”
邢白鹿愣在了原地:“你怎么……”
“散场了。”张青柚又问,“几楼?”
“12。”
“进来。”
邢白鹿的脚步有些虚浮,张青柚伸手将他扶住:“怎么不吃药?”
邢白鹿道:“回房吃。”
张青柚没说话,直接将邢白鹿手里的水瓶拧开,又拆了塑料袋里的药,问他:“几粒?”
这药邢白鹿也是第一次吃,都没看过说明书。
张青柚干脆自己低头看了看,挖了两粒放在他掌心:“吃吧。看我干什么?吃啊。”
大柚子的眼睛特别亮,他居然没有骂人。
邢白鹿听话把药吃了。
邢白鹿的房间没开窗帘,进去感觉阴沉得很,就连开了灯,这种感觉张青柚都觉得没有散去。
“要喝点什么吗?”邢白鹿转身看了看,发现根本没什么好东西能招待张青柚的,只有酒店自带的茶叶和咖啡,而他选的酒店并不高级,也就意味着这些估计都不会是张青柚喜欢的。
张青柚看着他有些尴尬的样子,睨着他道:“你觉得我是来喝茶喝咖啡的吗?”
邢白鹿一愣:“要走了吗?”
怎么要走了呢,这才、才进门不到两分钟时间。
张青柚叹息道:“你能坐下吗?”
邢白鹿看张青柚坐了下来,他跟着坐了。
房间不大,也没有沙发,两个人都只能坐在床边。
“你没回家?”张青柚环顾四周便知道邢白鹿至少在酒店住了好几天了,但他这几天在御泷弯遇到过邢远霖,并没有听他提过邢白鹿回来了。
邢白鹿勉强笑道:“哦,因为工作来的,有点忙,所以……”
“小鹿。”张青柚打断他的话,“对不起。”
邢白鹿怔住,半晌才问:“什么?”
张青柚低头抹了把脸道:“当年是我非要说陆明嘉喜欢女人,可前段时间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他喜欢男的,我知道他说的是你。对不起,当年是我不好,要不然,你不会和那位晏总结婚的吧?”
邢白鹿没想到张青柚会提及这件事,他的唇有些颤抖:“不是我。”
张青柚自嘲笑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是你。”
胃里一阵剧烈绞痛,邢白鹿连手机都没握住。
张青柚吓了一跳:“不是吃药了吗?怎么还疼得这么厉害?实在不行,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邢白鹿痛得连呼吸都有些凌乱,他强撑着道,“躺一会就好,没事的。”
张青柚手忙脚乱扶邢白鹿躺下,又将暖气调高了些,又忍不住问:“那个晏总是不是因为陆明嘉的事和你吵架了?就因为陆明嘉当众表白吗?”
邢白鹿觉得可笑至极,陆明嘉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不过,晏峤的确是因为陆明嘉才和他生气的。
邢白鹿疼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张青柚的眼眶红了:“如果你想离婚和陆明嘉在一起的话,我会支持你的。这一次,我会支持你的!”
邢白鹿疼得昏昏沉沉,喃喃道:“我不想离婚,我也不喜欢陆明嘉,当初我应该听你的。大柚子,对不起,我应该听你的……”
“小鹿?小鹿!”张青柚试图将人拉起来,“你这样不行,得去医院!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邢白鹿蜷缩着身体:“对不起,没有听你的话。对不起……大柚子……”
张青柚咒骂一声,鼻子突然酸得不行。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邢白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一点也不想离婚。”邢白鹿将脸埋在被子上,“可是晏峤太在意我的过去了,他很生气,他很生气……”
张青柚没将人拉去医院,只好用矿泉水瓶装了热水给他暖暖胃。
半个小时后,这波绞痛才平复下去。
邢白鹿浑身都出了汗,略长的卷发全都贴着脸。
张青柚给他擦了擦。
他又自顾接过了张青柚手里的毛巾,意识明显清醒过来了,他又变得有些疏离:“麻烦你了,我已经没事了。”
“小鹿,你别这样。”张青柚张口就哽咽了。
邢白鹿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却笑了笑:“其实今天你能和我打招呼,我很高兴的。”
“对不起,对不起,小鹿,对不起……”张青柚抱着面前的人就哭起来,“这些年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不是故意的。是我以为你为了陆明嘉不要我这个朋友了,对不起!”
邢白鹿愣了好半晌,才伸出手抱住了他,他的唇角勾了勾:“前几天我还看到胡林林了,和他一起喝了酒。我们要是……能回到以前就、就好了。”
好想回去啊。
张青柚突然道:“我昨天还和他联系过,他和我提了,还说要是你没转学,说不定现在和你结婚的人就是他了。”
邢白鹿失笑:“他是这么说的吗?可那天,他和我喝酒时,什么也没说。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张青柚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还说,你过得一点也不好。
张青柚推开他,认真道:“小鹿,你回桐城来吧,叔叔和我都在桐城啊!”
邢白鹿愣着看了张青柚半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张青柚擦了擦眼泪,絮絮叨叨说:“叔叔的公司现在也稳定了,你可以回来干,不会的慢慢学啊。拍戏就算了,这些年你也没放多少心思在上面。今天很晚了,你先好好睡一觉,我明天就来接你!”
他用力握住邢白鹿的手,笑道,“我们不用回到以前,我们还年轻,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的!”
后来,张青柚走的时候很高兴,还给邢白鹿留了联系方式。
那时差不多凌晨两点了。
邢白鹿一时间悲喜交加,更睡不着了。
胃还是疼,他这些年一直在吃药,许多药对他来说基本没什么用了。
不过心情难得的好,他蜷缩躺在床上怔怔地想,真的可以从头再来吗?
他和晏峤也分开一段时间,两个人都冷静冷静,也许也不是坏事。
邢白鹿一大早就起床了,把所有行李都整理了,然后进去洗了澡洗了头。
他在洗手间把头发吹干,发现头发好像有些太长了,要不一会下楼找个洗发店剪下头。
等他从洗手间回来,发现手机上有一个未接。
邢白鹿起初还以为是张青柚的电话,结果打开发现是——晏峤!
晏峤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他们已经好多天没有联系了。
因为他没接到电话,晏峤又给他发了两条语音信息:“你同学胡林林来家里送你落下的领带夹,你有空回来一趟吧。”
胡林林?
邢白鹿并不在意那只领带夹,晏峤的信息他听了好几遍。
他好像已经不生气了。
他在叫他回家。
邢白鹿有些兴奋地想给晏峤回电话过去,这时,晏峤又给他发了条信息来。
邢白鹿直接点开这条语音。
晏峤说:“有几份文件需要你来签字。”
文件?
邢白鹿的指尖微微颤了颤,会是离婚协议吗?
晏峤他终于还是受不了了吧?
他却还天真地觉得他们能冷静一段时间好好想想呢。
晏峤要是和他离了婚的话,之前那个被他用计赶走的唐瑞会再回来了吗?
张青柚的电话呼入,说他正在来的路上了,让邢白鹿先收拾下。
邢白鹿缄默两秒,开口道:“大柚子,我得先回一趟宁海处理些事,等那边的事处理完,我马上回来。”
邢白鹿是径直回晏公馆的,没想到家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他转了一圈下楼,正好见吴阿姨急急忙忙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邢白鹿急着问。
吴阿姨没想到邢白鹿这个时候回来,吃了一惊,忙说:“少爷在停车场被一辆车刮到了,现在在医院呢。”
“你说什么?”邢白鹿变了脸色往外冲。
他直接被保安拦在了VIP楼下面。
“你们不认识我是谁吗?”邢白鹿试图推开他们。
“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里面传来晏老爷子的声音。
邢白鹿收敛了些情绪:“爷爷。”
晏老爷子很生气:“听说你这几天很是潇洒啊,潇洒得都不着家了!”
邢白鹿自知理亏,不想与他争辩,只问:“晏峤怎么样了?我上去看看他。”
“不必了。”晏老爷子冷着脸,“本该照看着不让他受伤的人到现在才出现!现在他都受伤住院了,在医院他还缺个照顾的人?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医院就不用来了!”
“爷爷……”
晏老爷子没理他,径直走了,临走还嘱咐谁放邢白鹿上去就开除谁。
保安们为难劝邢白鹿离开。
他只好给晏峤打电话。
无人接听。
也不知道常川在不在上面?
邢白鹿想给常川打电话时,后面有人叫他:“小鹿。”
邢白鹿回头看见来人,忙打招呼:“表叔。”
赵继林上前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舅舅他就是这脾气,他也就峤峤一个血亲了,望你理解,别往心里去。”
邢白鹿抿唇道:“我知道的,晏峤伤得怎么样?”
“峤峤没事的,就是蹭到了,有些刮伤,舅舅就是太小心了,非要他住院观察两天。”赵继林搓着手道,“这天越来越冷了,要不,你先去我车上坐坐?说不定等下,舅舅消气了,就让你上去看峤峤了。”
邢白鹿胃不好,常年四肢冰冷,这里又是风口,他站了会儿手就僵了,便跟着赵继林去了他车上。
车门关上,赵继林便给邢白鹿递了一杯热咖啡:“暖暖胃。”
邢白鹿不能喝咖啡,他便抱在手里暖手了:“谢谢。”
赵继林点了支烟。
邢白鹿下意识想打开些窗户,便听赵继林轻声道:“峤峤眼睛看不见,这真的很危险,就是有人坐在驾驶室里等他过去撞他,他都不知道。”
邢白鹿的手指一顿,诧异回头看赵继林。
赵继林笑着朝他看来,笑笑当着邢白鹿的面吐了口烟。
邢白鹿别开脸咳嗽两声。
赵继林又道:“这次是运气好,才稍微刮伤了些,下次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邢白鹿警觉坐直了身体:“您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赵继林又笑,“不然,还能是什么意思?小鹿,听说这么多年,你连自家公司都没管理过,怎么能管理晏氏这么大的集团?”
邢白鹿有点懵:“什、什么?”
赵继林眯着眼睛看他:“你是真不知道峤峤让你回来签什么文件吗?”
邢白鹿的脑子有点乱,脱口道:“不是离婚协议?”
“离婚协议?哈哈哈——”赵继林笑得不行,他抬手勾了勾眼角,“妈的,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你们这两个孩子真的是要笑死我吗?哎呀,枉费峤峤满心满眼都是你,结果你心里想的却是要和峤峤离婚?”
不是离婚协议吗?
邢白鹿的手指猛地捏紧了咖啡杯:“是什么?”
“股份转让协议书。”赵继林脸上的笑容微敛,“他要把他手里的股份全都给你,你知道他手里有多少股份吗?他爸爸手里的25%,他妈妈手里的15%,加上他进入集团后,董事长给他的一半17%,他手里拿着集团57%的股份!他妈的,他现在要给你?!”
邢白鹿手一抖,咖啡直接溅在了手上。
晏峤……晏峤为什么要把这么多股份给他?
“他、他为什么……”
“为了证明他爱你啊。”
什么?!
晏峤是爱他的吗?
邢白鹿的呼吸一顿,这是真的吗?
不用这样的!
他得去告诉晏峤,他不需要这样来证明,他只要说一句话让他回家就行了。
邢白鹿伸手想打开车门。
突然,车门“吧嗒”一声,全车被锁了。
他蹙眉看向赵继林:“表叔?”
赵继林冷着脸:“长辈的话还没说完,你就要走?你家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他又狠狠吸了两口烟,沉声道,“本来我哥和嫂子走了后,峤峤身体不方便,舅舅年纪大了,他本来也只能依赖我了。可他为什么要把股份给你呢?今天他要是被车撞死了,也是你害的。”
邢白鹿用力扳住了车门,突然反应过来:“是你!你找人去撞晏峤!”
“急什么,他不是没事吗?”赵继林若无其事看着他笑,“顶多也算给你一个警告而已。”
邢白鹿忙将手机解锁想要打电话。
赵继林一脸坦然,没有扑过来拦,轻描淡写道:“你怎么知道现在峤峤病房里都有什么人?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安危吗?”
赵继林将他的手机屏幕翻过来,上面赫然显示正在通话中。
是个陌生号码。
邢白鹿的指尖一颤,他看一眼刚翻出的晏老爷子的号码,只好咬牙退出了界面。
“这样才对,你不肯听我把话讲完,恐怕就真的见不到峤峤了。”赵继林又将屏幕合下,“小鹿,本来你可以不用死的。”
邢白鹿用力握着手机。
“怪就怪峤峤怎么就异想天开要给你股份呢?”赵继林很是遗憾叹了口气,“我尽心尽力为集团操劳这么多年,他就这样一直依靠我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把你弄进集团来?”
邢白鹿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从没想过要进晏氏集团。我只是……只是想和晏峤在一起。”
“谁知道呢?”赵继林惬意吞云吐雾,“你还太年轻了孩子,没有你峤峤才能继续依靠我啊,表叔这份心,你是了解的吧?不然,峤峤哪天又会出意外了。本来,因为他现在身体变成这样,我打算好好照顾他的,你不想害死他吧?”
邢白鹿的指甲狠狠抠着掌心:“我凭什么相信你?”
赵继林道:“不到万不得已,谁想杀人呢?这里是华国啊,杀人很麻烦的,你懂的吧?”
邢白鹿死死盯住他:“可你现在要杀我。”
赵继林啧啧两声,摇头道:“我没要杀你,你是自杀的,从住院部大楼跳下来。”
邢白鹿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想哭,却哭不出来。
赵继林又低头看了眼正在通话中的手机:“你是想峤峤活着呢,还是更留恋这世间?”
邢白鹿忍着哽咽道:“我想他活着,也留恋这世间。”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想要活下来。
从来没有过!
想亲耳听一句晏峤说喜欢他,想抱着晏峤告诉他,他也喜欢他。
赵继林遗憾道:“小孩子不能这么贪心啊,得选一样才行啊,不选吗?”他的指甲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手机屏幕上。
胃又开始疼。
疼得邢白鹿的呼吸微颤,他掐着自己的掌心,一字一句道:“我想晏峤活着。”
赵继林欣慰道:“峤峤会很高兴的。”
邢白鹿咬着牙道:“遗书不写了,我可以死在他面前,好不好?”
赵继林大约没想到邢白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愣了两秒。
邢白鹿又道:“我想先见见爷爷。”
晏老爷子刚到集团办公室,邢白鹿就来了。
是赵继林带他进来的,怪不得秘书没有拦着。
晏老爷子看都懒得看他,生气道:“继林,你带他来干什么?让他出去!”
邢白鹿径直上前跪下了。
晏老爷子惊得退了退:“你这是干什么?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峤峤受伤是事实,要不是你……”
“是我的错。”邢白鹿低着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以后不会再让晏峤受伤了。”
记忆里,邢白鹿倔得很,从没有这样在他面前认错过。
晏老爷子顿时噎住了。
邢白鹿从身上摸出一张纸递给晏老爷子,看他不打算伸手接的样子,他便放在了茶几上:“爷爷,我如果、如果有什么意外,就把我的眼-角-膜捐给晏峤,他以后就能看见了。您百年之后,也不用担心他看不见照顾不了自己了。”
晏老爷子猛地皱起眉头,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你这是干什么?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晏家要逼死你!”
“没有,没有人逼我,你们都待我很好。晏峤……晏峤对我特别好。”邢白鹿漠然笑了笑,“我知道您一直不喜欢我,其实我也挺不喜欢和您相处的,这样也好,以后大家都不用折磨了。”
邢白鹿站了起来。
晏老爷子终于问:“你什么意思?”
“想离婚了呗。”邢白鹿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您让晏峤不必纠结我长什么样,他以后……以后还是要结婚的。”
从晏氏大厦出来,赵继林径直驱车去华星医院。
路上,邢白鹿一直沉默。
赵继林瞥了眼,见他用力抵着胃部,便问他:“不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不必了。”
这些年他和邢远霖的关系一直紧张,临到头就更不必打电话了,没必要煽情,省得到时候得知他的死讯又要伤心许久。
现在这样,邢远霖若能恨他的无情也是好的。
这天,住院大楼楼顶的风特别大,还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疼。
赵继林去接晏峤的那十多分钟里,邢白鹿在围栏傻坐了十多分钟,他还以为快死的时候会想很多很多这辈子的憾事。
结果没有,都没有。
他光是想着,晏峤能好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小鹿!小鹿!你是疯了吗!”晏峤的声音传来。
邢白鹿抬眸就看见赵继林紧跟在晏峤的轮椅后,邢白鹿扶着围栏的手指紧了紧。
赵继林一定在路上就告诉晏峤了,说他要自杀。
本来以为下定了决心,他能更硬气些的,可是在看见晏峤的瞬间,眼泪疯狂在眼眶打转,邢白鹿拼命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晏峤的额头贴着纱布,伤口应该很深,邢白鹿隐约还能看见纱布里有些渗血。
他手背上也全是擦伤,因为冬天,穿着衣服,但大约他的手臂上也有不少伤吧?
“小鹿!”晏峤胡乱挥着手,又急着问,“表叔,小鹿呢?他在哪儿?”
邢白鹿深吸了口气道:“你别过来。”
晏峤整个人怔住了,他很快闻声望去:“你别做傻事!”
邢白鹿又道:“不是傻事,是我觉得没必要继续了。”
“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晏峤扶着轮椅的手在颤抖。
邢白鹿继续道:“为什么……你不是知道吗?我喜欢的那个人跟我表白了,可我却不能和他在一起了。都是因为你,不愿意和我离婚。”
晏峤的脸色瞬间煞白:“你、你在说什么?你先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我们……”
晏峤闻声努力将轮椅朝邢白鹿推去。
赵继林冷笑着跟在晏峤身后。
邢白鹿抹了把眼泪,大声道:“是你说要让我滚的,我会滚的,滚出你的世界,我会让你如愿的,晏峤!”
“不要,小鹿,不要!”
邢白鹿看着晏峤的手伸过来,他凭感觉狠狠地要抓住他。
就在那个瞬间,邢白鹿的手一松,他整个人往后一仰。
头顶是蓝天白云,太阳正好躲进云层,邢白鹿看见晏峤挥动的手。
骨节分明,真好看。
这双手,曾经无数次地拉过他的手。
邢白鹿朝他伸出手。
但这一次,不是越来越近的距离,晏峤再也拉不住他的手了。
寒风自耳边疾驰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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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开着视频,别耍花样,先留封遗书,然后,从华星医院住院部大楼的顶楼跳下去。”王锦传的话冷静淡漠。
邢白鹿往床上撑了把才没倒下,他按着胸口,没有一句废话:“遗书,你要我写什么?”
王锦传道:“我说,你写。”
“好。”邢白鹿转身看了看,道,“病房里没有纸笔,我能让人送进来吗?”
王锦传道:“别耍花招。”
邢白鹿咳嗽两声:“我不敢的。”
他按了铃,让护士给他拿纸笔来。
护士很快给他送进来,有些担忧问:“您没事吧?要不要我请马主任上来?”
“没事,咳咳……”手机没拿住,直接掉在了床上,邢白鹿忙捡起来,“对不起,我不太舒服,实在没什么力气。”
护士被他吓到了:“邢先生,我扶您躺下。您……您不需要跟我道歉的,我马上让马主任过来!”
“不用。”邢白鹿喘息道,“让我一个人待一会,有事我会叫你。”
护士有些为难,看见邢白鹿坚持,只好出去了。
邢白鹿将手机镜头对着自己:“我现在写,要看我写什么吗?”他自顾将镜头转过去,握着笔的手指关泛白,不住地颤抖,连“遗书”两个字都因为没有力气写得歪歪扭扭。
王锦传道:“你就写,5月28号的车祸,是我雇王锦传干的。”
邢白鹿握笔的动作一顿,不过很快,他听话地写。
但他的手颤抖得厉害,短短一句话写了好半天,他忍不住问:“赵继林已经落网了,你为什么还愿意帮他做事?”
王锦传没回答:“然后写,是我冤枉赵继林,因为董事长看重他,我看不惯他。”
邢白鹿嗤笑:“这么漏洞百出的遗书,你觉得警方会信吗?”不过他很快想起来了,车祸的事赵继林到现在都没承认。
王锦传依旧没答,继续指挥邢白鹿写:“现在王锦传要去告发我,我也没有办法了。我不想坐牢,坐牢还不如去死!”
邢白鹿握着笔的手停顿了下。
王锦传催促着:“写!”
邢白鹿只好继续写。
“写完把遗书放在病床上,然后你现在出去。”王锦传又道,“记得戴上耳机。”
邢白鹿照做了,他扶着病床起身,喘息道:“为什么非要去住院部大楼?我、我可能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王锦传道:“那就找个护士推你过去,给你五分钟时间,谁跟我耍花招!”
邢白鹿只好又把之前的护士叫了进来,让她找张轮椅推自己去住院大楼。
护士蹙眉问:“您去住院部做什么?”
邢白鹿只好搪塞道:“有个朋友妈妈住院了,正好过去看看。”
护士想起之前来看他的陆明嘉,便没多问。
进了住院大楼,护士又问:“邢先生,去几楼?”
邢白鹿琢磨着该怎么说要去顶楼,正好遇上陆明嘉过来等电梯。
护士认识他,笑道:“陆先生,好巧呀,邢先生正要去看您母亲。”
邢白鹿:“……”
果然,陆明嘉看邢白鹿的眼底充满了不解。
邢白鹿朝护士道:“你先回去吧,一会他会送我回去的。”
护士忙应声离开。
陆明嘉看着邢白鹿自己将轮椅推进电梯,忙跟进去:“你怎么来这里?”
邢白鹿伸手想按最上面的楼层,有些够不着。
陆明嘉拧眉:“你去哪?”
邢白鹿道:“天台。”
“你去天台干什么?”
“你管不着。”
陆明嘉低头看他:“天台风那么大,你上去干什么?”
耳机里,传来王锦传不耐烦的声音:“让他走!”
陆明嘉又道:“我给晏峤打电话了。”
邢白鹿道:“用不着,我正和晏峤聊着,他在天台给我准备了礼物。所以,你可以走了吗?”
陆明嘉不可置信看着邢白鹿:“他让你一个人上去?”
王锦传厉声道:“赶紧让他滚。”
邢白鹿面无表情道:“晏峤说,让你滚。”
正巧陆明嘉按的楼层到了,邢白鹿重复一句:“滚出去,陆明嘉。”
陆明嘉终于出去了。
邢白鹿松了口气,忙压低声音:“你别伤害晏峤。”
王锦传没说话,邢白鹿看了眼屏幕,晏峤完好无损躺在沙发上,他这才松了口气。
通往顶楼天台有半部楼梯,轮椅上不去。
邢白鹿只好站起来扶着扶手自己走上去。
镜头剧烈晃动。
王锦传催促着:“走快点!”
邢白鹿喘得厉害:“我真的走、走不快,我很不舒服。”
“妈的!”王锦传咒骂着。
天台的风真的特别大,邢白鹿忍不住裹紧了外套,他走到栏杆边上都花了很久,气得王锦传又骂人了。
邢白鹿扶着栏杆喘得更严重。
王锦传道:“别给我装,跳下去!”
“嗯……”邢白鹿握着手机努力试了试,最后靠着栏杆虚弱道,“我、我好像爬不上去。”
“卧槽!”王锦传道,“天台上有没有能垫脚的?”
邢白鹿握着手机镜头照了照。
王锦传道:“等等,那是什么?”
邢白鹿道:“几块砖头。”
“搬过来,你踩着砖头爬上去!”
邢白鹿走路都有些晃动,弯腰去搬砖头时,他一时间没站稳,连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王锦传怒道:“你别装!是不是想我给晏峤一刀?”
“你别、别伤害他。”邢白鹿的喘息声越发重了,“我没装,我真的不舒服,我胸口疼,真的……”
“少废话!”
“我马上搬……”
七八块砖,邢白鹿搬了半天。
他终于站了上去,对着镜头道:“我跳下去就可以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帮赵继林杀人了吧?”
王锦传依旧咬死:“快跳!”
邢白鹿的态度强硬了些:“我都要、要死了,你不给我死得明白,就不怕我反悔吗?”
王锦传不耐烦道:“为了钱。”
邢白鹿道:“那现在呢?他都被抓了,你为什么还愿意给他卖命?”
王锦传道:“还是为了钱。”
邢白鹿道:“我也可以给你钱。”
“我凭什么信你?”王锦传道,“快跳!”
邢白鹿将手机放下,努力爬上去,一面道:“所以,真的是赵继林给你钱让你开车撞死晏总夫妇的?”
王锦传冷笑:“你就是知道了又怎么样?”
邢白鹿又问:“他给了你210万去杀晏总夫妇,我想知道,杀我,你收了赵继林多少钱?”
王锦传沉默两秒,还是开了口:“290万。”
“嗯?”邢白鹿抬起的腿放下了,“我这么值钱的吗?”
王锦传道:“不是你值钱,是你能替赵总顶罪,赵总的命值钱。”
“哦……”邢白鹿从砖头上下来,道,“那我不想给他顶罪了,我好歹是晏氏集团最大的股东,手里还有那么多股份,赵继林不给你一千万,这楼我不跳了。”
王锦传大概有点懵,片刻才道:“你干什么?你不怕我杀了晏峤?”
邢白鹿吐了口气:“晏峤,别装了,起来干活了。”他说着,干净利落撑着栏杆,直接坐了上去,又拿起了手机。
王锦传大约还没反应过来邢白鹿的话什么意思,但他看见邢白鹿之前还一步三喘的,刚才瞬间就能跳上栏杆,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他没来得及回神,握着匕首的手腕突然被人扼住。
邢白鹿见沙发上的晏峤骤然睁眼,直接坐了起来。
与此同时,保安们从外面鱼贯而入。
“你们……”王锦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保安们控制住了,手机镜头瞬间黑了,应该是掉在了沙发上,邢白鹿听到他还在说,“放开我!你们干什么!放开!”
王锦传的声音越来越远了。
手机很快回到了晏峤手里,镜头里出现了晏峤熟悉的脸:“小鹿,这边没事,你别担心。”
邢白鹿将手机举起来,正要开口说话,突然有人推开了天台的门冲出来。
陆明嘉看见邢白鹿坐在栏杆上,脸色大变朝他冲去:“邢白鹿,你他妈给我下来!”
晏峤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和邢白鹿说了一句话,也不知道邢白鹿那边发生了什么,没听到他回应,就见镜头瞬间模糊了。
“小鹿?怎么了,小鹿?”他蹙眉细细看了看。
不对,不是模糊,是手机从高空落下去了!
“小鹿!”晏峤感觉从头到脚麻了麻,整个人冒了一股寒意。
“小晏总,人已经……”
常川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的人顾不一切冲了出去。
邢白鹿本能转身想去捞手机的瞬间,另一手被冲过来的陆明嘉给拉住了。
陆明嘉没有迟疑,直接把栏杆上的人拦腰抱了下去:“你疯了!你差点掉下去!”
邢白鹿刚才还没觉得什么,不过手机掉下去,他本能去捞时,的确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有些失衡,要不是陆明嘉冲过来,他刚才真的得掉下去!
后怕的感觉爬上来的瞬间,邢白鹿就听见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他捂着胸口深吸着气,一时间也没能缓和下来。
“邢白鹿!你别吓人啊!”陆明嘉见邢白鹿腕口的手坏数值在不断往上跳,二话不说把人背起来就往楼里跑。
直到回到VIP楼里,邢白鹿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会上天台?”
陆明嘉还有些惊魂未定:“这么冷的天晏峤怎么会让你一个人上天台?我越想越不对劲,所以就上去看看。你刚才怎么回事?你不会……不会想自杀吧?”
邢白鹿揉着胸口:“你不突然出现吓我,我的手机也不会掉下去,我只是想捞我的手机。我有毛病才自杀。”
刚说完,陆明嘉就看到了邢白鹿放在床上的遗书,他的眼珠子蓦地撑大。
邢白鹿:“……”这叫我怎么解释?
陆明嘉忙按了一通铃,护士们大惊小怪地把马主任也惊动了。
马主任检查了一番,问:“胸口痛吗?”
邢白鹿摇头:“我真没事,我一点事也没有。”
陆明嘉沉着脸道:“他骗人,刚才他心跳很快,而且他还在抖。”
邢白鹿扶额:“你差点把我吓得从30楼掉下去,搁谁不抖?”
陆明嘉道:“我不拉住你,你就跳下去了!马主任,是不是得给他找个心理医生?他连遗书都写好了。”
邢白鹿拦了下没拦住,马主任看见“遗书”两个字,吓得脸色惨白。
五分钟后,容立成亲自来了,跟在他身边的商秘书也一脸紧张,如临大敌。
邢白鹿也是这时才知道,这位容院长不仅是脑外科的顶级专家,在心理学领域也颇有建树。
但——
“姨夫我真没想自杀……”
在“实证”面前,邢白鹿觉得自己的辩解特别苍白无力。
他干脆深吸了口气,生无可恋躺在病床上:“要不,你们打开遗书看看内容?”
陆明嘉有些犹豫。
马主任立马道:“这不能看,还是等小晏总来吧。”
容立成苦口婆心道:“发生什么事了,小鹿?姨夫不是和你说过,你的病是可以治的吗?虽然需要休养久一些,但以后不会留后遗症的,你放宽心思,别胡思乱想。”
“嗯。嗯嗯嗯。”反正解释也没人信,邢白鹿选择躺平算了。
晏峤来时,一眼看见病床前围着许多人。
“小鹿!”他冲进来时脸色都是白的。
“晏峤,你快告诉他们我不是……”邢白鹿刚坐起来就被晏峤一把抱住了。
晏峤的声音都在颤抖:“幸好……幸好你没跳下去。”
邢白鹿:“…………”
那几位看他的眼神更不对劲了。
容立成的神情更严肃了,他拍了拍晏峤的肩膀:“峤峤,你们都先出去,让姨夫好好跟小鹿聊聊。”
晏峤诧异回头:“您要和他聊什么?”
邢白鹿终于逮着机会道:“和我聊我要自杀的事。”
晏峤愣住:“什么自杀?”
陆明嘉有些生气:“你刚才去哪了?你知不知道邢白鹿留了封遗书要从住院部天台跳下去!”陆明嘉气得将遗书丢在了晏峤面前。
晏峤看了眼才反应过来遗书是怎么回事,他松了口气道:“哦,没事,姨夫,你们先出去吧。”
陆明嘉听他轻描淡写说没事,简直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不过最后陆明嘉还是被容立成和马主任一起带了出去。
病房门被带上了。
晏峤仍是抱了邢白鹿好一会儿:“我看你手机从楼上掉下去,真的被你吓到了。”
说实话,邢白鹿自己也吓了一跳。
“王锦传呢?”邢白鹿小声问。
晏峤道:“抓起来了,我爸爸会处理的。”他还有些心有余悸,“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装的?”
邢白鹿眯着眼睛看他:“你一开始就露馅了好吗?王锦传要我从住院部楼顶跳下去时,我看到你的手抖了下。吓得我只好着急忙慌地问他遗书要写什么,不然他差点就看到了!你都装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晏峤此刻掌心都在冒冷汗,前世小鹿就是从那里跳下去的。
所以在他听到王锦传说住住院部大楼楼顶时,他差点就跳起来了。
怎么能不害怕?
他多怕历史重演啊!
邢白鹿没看到晏峤的表情,继续说:“后来我说我不舒服没力气时,你眼睛还动了下。”
晏峤自己都没意识到,当时他听小鹿有点喘,又听他说不舒服,他下意识紧张了下,不过后来听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就知道小鹿在装了。这段日子他的身体的确是还没恢复,但不至于一下子这么虚弱。
“还好王锦传当时专注看我写遗书,没注意到你,不然就前功尽弃了。”邢白鹿轻笑道,“不过咱俩也挺默契的啊,我还怕你没绷住中途跳起来呢,还好最后等到王锦传都承认了,录音了吧?”
“嗯。”晏峤点头,“还是很担心你的。”
“我又不会真跳下去。”邢白鹿将自己有点凉的手往晏峤大衣口袋里藏,又问,“你怎么知道王锦传今天会去集团?”
晏峤的思绪终于清晰了些:“他不是今天去的。”
“什么?”邢白鹿诧异看他。
晏峤道:“当时赵继林落网后我爸爸就派人去了王锦传家里,但王媛说王锦传几天前就送货去了,后来我们怎么也没找到王锦传,断定了他没出宁海,可是我爸爸让人找了许久都没有他的踪迹。我爸爸怕他会来集团,还特意加强了楼下安保力度,出入大门的人更是严格审查。就这样依旧没有任何头绪。但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他一定是在哪里躲起来了。”
邢白鹿微微撑大了眼睛:“所以你们就怀疑他多半是大隐隐于市了?”
晏峤点头:“不错,我爸爸就让人调取了赵继林被抓之前几天的监控,果然发现了王锦传的踪影。他在大楼戒严之前就在赵继林的帮助下进了大厦,并且一直没有出过大厦。赵继林考虑得很周到,估计把什么都给王锦传准备好了,就为了不让我们找到他。”
邢白鹿蹙眉道:“那当时只要把大厦围起来,王锦传肯定逃不了啊,叔叔为什么不抓他?”
晏峤叹息道:“的确能抓,但抓住了他,只要他不承认和赵继林的雇佣关系,还是没用。况且,我也很想知道赵继林到底想玩什么花招。于是,我爸爸以清理通风口为由,在集团内部加装了许多针孔摄像头。不经过监控室,直接连的总裁办。”
邢白鹿道:“王锦传不会一直躲在赵继林的办公室吧?”
“之前是的。”晏峤道,“但是赵继林出事后,警方后来搜查过他的办公室,在那之后,王锦传便躲进了我办公室里的休息室。”
邢白鹿微微撑大了眼睛:“他还真能挑地方!小晏总办公室里休息间的床连我都没睡过呢!”
晏峤忍不住笑:“不高兴了?”
邢白鹿哼道:“我该高兴吗?他还真行,那段时间你正好陪我回桐城了,他就是在你办公室开party都没人知道啊!”
晏峤道:“那还是有人知道的,常特助每天看他在我休息室进进出出,他还翻遍了我办公室内所有的文件呢,不过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也就随便他了。那时我们都以为他在等我回去,想对我下手,常特助还看见他在我的饮用水里下药了。”
邢白鹿冷笑:“我也没想到他最后的目标居然是我,还想让我背车祸的锅,可真行啊。”
“也不全是你。”晏峤垂目轻轻含住邢白鹿的薄唇吻了下,眼眶微红,“你要真的留了遗书跳下去,我也不想活了。”
赵继林的算盘打得很好,让邢白鹿背锅自杀,其实是直接毁了晏峤,他是在报复晏家。
邢白鹿的心口蓦地一沉:“你胡说什么,你这样不就是遂了赵继林的意了吗?我就算真的跳下去了,时间久了……也会好的。”
晏峤抱紧邢白鹿没有说话。
时间越久只会越思念,越自责,越来越活不下去。
小鹿不会懂那种感觉的。
是啊,他永远都不需要懂。
邢白鹿轻抚他的背:“好了,现在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
“嗯。”
晏峤又想起日记的事,他思忖下,正想着该怎么开口问邢白鹿,突然听他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晏峤几乎本能伸手往他后颈一模。
有点烫。
天台风大又冷,邢白鹿抵抗力差,在上面待那么久果然不太妙!
邢白鹿倒是笑了笑:“之前就是觉得冷,没多大感觉。”
晏峤急着请马主任进来给邢白鹿喂了药。
邢白鹿吃了药折腾一番就有些昏昏欲睡。
“小鹿!”佟倩闻讯赶来,刚进病房门就见晏峤朝她做了噤声的动作。佟倩悄声走过去,急道,“怎么会找上小鹿呢?”
王锦传早就被盯住了,不管是晏继成还是晏老爷子,就连佟倩身边都安排了人保护,但谁也没想到王锦传的目标会是邢白鹿,以至于邢白鹿身边都没安排人。
得知消息的佟倩当场吓出了一身冷汗。
“没事吧?”佟倩轻轻替邢白鹿掖好被角问,“小鹿被吓坏了吧?”
晏峤想起王锦传和邢白鹿开视频时,邢白鹿若无其事演戏的样子有点想笑,他可一点没被吓到,真正被吓到的人是晏峤吧?
“没事,有点着凉。”晏峤轻轻握了握邢白鹿的手,迟疑了下,起身道,“您先照看着,我出去一趟。”
走到门口,晏峤还不放心回头:“妈妈,小鹿床边别离人。”
佟倩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你回来前,我哪儿都不去。”
晏峤出了医院便驱车径直去了警局。
常川就在门口等他,说警方已经审过王锦传了。
“他怎么说?”晏峤的脸色低沉。
常川道:“证据确凿,他不承认也得承认了。您放心,赵继林这次跑不了了。”
晏峤点头,一面往里走,一面问:“赵继林都被抓了,他为什么还肯为他冒险?”他让邢白鹿写的遗书里,甚至根本没想撇清自己。
常川道:“王锦传病了,应该是肝癌。”
晏峤的步子一顿,不可置信道:“当初因为车祸的事,不是查过了吗?并没有他得病的医疗记录。”
常川道:“因为王锦传之前见证过自己的老婆花了大量金钱下去,最后依旧非常痛苦离世,导致他病后根本不打算治病,就想着给女儿留一笔钱能让她衣食无忧。所以,赵继林花钱删掉王锦传的检查报告后,我们也查不到他别的诊疗记录了。这也是一开始我们找不到王锦传继续用钱的原因。”
怪不得赵继林被抓后,常川还愿意继续替他办事。
倘若邢白鹿真的按照他们的计划自杀的话,王锦传只是从犯,他要是再有自首情节,甚至都不会重判!
晏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常川回头问:“您要见王锦传吗?”
“我见他干什么?”晏峤沉着脸,“我要见赵继林。”
赵继林大约没想到事情败露后,晏峤还会去见他。
他抬头看见来人时,明显愣了下。
晏峤冷着脸过去坐下,他今天来是想来确认一件事的。
赵继林以为晏峤是来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却不想晏峤盯住他问:“你是什么时候想到对小鹿下手的?”
赵继林有些意外,怔忡片刻才道:“在我知道你把你的股份给了他之后。”
果然是这样!
晏峤靠在桌沿的手不自觉握了握,忍着怒问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赵继林的话里透着不甘和愤怒,“我们才是亲人,你却把这么多股份给一个外人?他配吗?我在帮你们对付唐建强,你们却叫一个人外人来对付我,你现在来问我为什么?”
晏峤的指尖微凉。
前世他27岁生日后那段时间他和小鹿吵得很凶,之后又陷入冷战,小鹿走后,晏峤悔恨得不行,他其实想告诉他,喜欢陆明嘉也没关系,只要他肯留在他身边,怎么样都行。
他思来想去,他能给小鹿什么呢?
他要把他的股份给小鹿,让小鹿体体面面地进晏氏集团,不想再让那些人觉得小鹿是个不知名的小明星而看不起他。
他曾那么信任赵继林,还说等小鹿进集团,还想麻烦赵继林多照应小鹿。
赵继林当时满口应承说好。
可那份转让协议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给小鹿签字,小鹿就从住院部大楼顶上跳了下去。
是了,当时就是赵继林火急火燎地跑来告诉他,小鹿要自杀。
他急着赶去天台。
当时他什么都看不见,他急得不行,他那么那么想拉住小鹿的手,却不知道原来是赵继林逼他跳下去的。
可是小鹿最后跳下去那一刻,他却带着赵继林去了天台。
他带着那个凶手站在了小鹿面前。
小鹿当时很绝望吧?
看着赵继林就站在他的轮椅后面,甚至也许到最后一刻,赵继林还在威胁小鹿。
那时候的晏峤却什么都不知道。
小鹿是故意说那些伤害他的话的,他想他恨他,小鹿致死都在保护他。
但他那时误以为小鹿是为了陆明嘉才离开他的,他还恨了他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甚至都曾想过不想原谅他。
小鹿甚至不希望他知道他长什么样,晏峤曾以为的小鹿的那些绝情,其实都是他对他最后的深情。
现在想到前世小鹿跳楼时的绝望委屈,晏峤猛地站起来,狠狠一拳朝着赵继林的脸打了下去。
后面的看守人员脸色大变冲上去。
邢白鹿在天台有些冻着了,虽然提前吃了药没烧起来,不过这昏沉一觉还是睡得他十分疲惫。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晏峤回来的声音,后来佟倩出去了。
晏峤在病床前坐了下来,握了握他的手,然后趴在床边似乎在看书。
邢白鹿不断听到书本翻页的声音。
后来他又睡了一阵,迷糊睁眼看了眼,见晏峤在翻那本小牛皮日记本。
他含糊问:“看什么呢?”
晏峤拉着邢白鹿的手不自觉捏了捏邢白鹿的手背,轻笑道:“我自己的日记。”
邢白鹿半闭了眼睛又笑:“自己的日记你看得那么津津有味?”
“嗯。”晏峤与邢白鹿十指相扣,两枚戒指轻轻摩挲着,“因为某人给我的每篇日记写了批注。”
邢白鹿刚想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睁开眼睛,混沌的思绪顿时清明一片。
晏峤……他看到了?!
“我……对不起,我不应该看你的日记的,更不该在你的日记本上乱写。”邢白鹿急着解释,“那时是因为、因为你昏迷不醒,我才没忍住,我只是想你快点醒来,我……唔……”
邢白鹿的话还没说完,晏峤轻轻托着他的后脑,倾身便吻了过去。
邢白鹿的眼珠子蓦地撑大,他本能想要推开晏峤。
晏峤干脆空出一手直接扣住了他的腰,丝毫不给他推开自己的机会。
邢白鹿本来身体还很虚弱,再加上又受了凉,被晏峤瞬间夺去所有空气后,他差点有些喘不过气来。
晏峤禁锢他的手一松,他便歪在晏峤的臂弯里,连呼吸都有些凌乱。
他狠狠瞪晏峤:“你疯了,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
“我怕你传染么?”晏峤垂下眼睑,与他鼻尖轻触。
两人的呼吸声深浅交织,晏峤的舌尖舔过邢白鹿的薄唇,顷刻又席卷而入。
邢白鹿震惊地撑大了眼睛,晏峤干脆想人直接摁在床上,一次又一次地深入掠夺。
邢白鹿终于浑身颤抖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晏峤轻抚着他清瘦脸庞,俯身轻吻他的眉眼:“你都看了,不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吗?”
邢白鹿急喘不止,眼睛生涩不已:“才不会!你见过我没有见过的那个未来,你愿意为了我回来,我觉得你特别特别帅气。”
“你、你是这样认为的?”晏峤惊喜得不行,“你真的没觉得我很奇怪?”
“奇怪吗?那我一定也很奇怪。”邢白鹿眯着眼睛望着他笑,“毕竟我高二的时候就知道五年后我俩八字绝配,我要给你冲喜。”
晏峤的脑子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怔怔盯住邢白鹿发愣。
邢白鹿浑身没什么力气,但他还是勾住了晏峤的手蹙眉:“你怎么还傻了呢?”
“小鹿你……”晏峤的眸子微微撑大,“你什么都知道?”
小鹿知道他前世对他的那些恶言相向,也知道爷爷对他的厌恶,还有来自晏峤朋友们的鄙夷……晏峤的心脏骤然狂跳,这些,小鹿都知道吗?
邢白鹿轻笑道:“我没看过你见到的那个未来,我的记忆停留在我俩要结婚前夕。”
晏峤愣住,半晌才问:“然后呢?”
“然后……”
晏峤见他试图撑坐起来,但看着有些吃力,他忙伸手扶他。
邢白鹿便趁机撒娇道:“你抱着我。”
晏峤上床将他抱在怀里,邢白鹿的手指徐徐拽住了晏峤的手,“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不生气。”
“然后啊……”邢白鹿的脸贴着晏峤的胸膛道,“我想逃婚,我当时一点也不想和你结婚。你……生气了吗?”他抬眸看他。
晏峤摇头。
怎么会?
因为刚开始爷爷说要找人给他冲喜的时候,连晏峤自己都觉得十分可笑,他也并不同意那桩婚事。
邢白鹿松了口气,心情也更好了:“后来我醒来回到了高二的时候,我就想,也许是老天要我回去重新整理和你的事情。我还以为我们原来没有在一起,可没想到我们是结婚了的。晏峤。”
“嗯?”
“也许我以前做的不够好,但是这一次我会比以前对你更好的。”
晏峤的视野瞬间模糊一片,他本能收紧了手臂,低头蹭着他的额角道:“你对我很好,一直都很好,我们一直一直很相爱,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嗯……”邢白鹿抱紧晏峤,他知道晏峤在骗他,但是没关系。
他知道他在晏峤见过的那个未来死了,但也没关系,他不必知道他怎么死的。
毕竟昨日已死,他现在最爱晏峤,这就够了。
晏峤垂下眼睑静静看着怀里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小鹿竟然也是带着未来的记忆回到了高二那年,不过和他回去的时间点不一样。
那时他们还没认识,小鹿还不知道他摔碎他给的定情信物,还不知道他误会他喜欢陆明嘉叫他滚出晏公馆。
也许这也是上天给他的宽宥吧。
让他可以好好地和小鹿重来一回。
邢白鹿突然咳嗽两声,晏峤轻轻拍着他的背,听他道:“完了,这回你肯定要被我传染上了。”
晏峤浅声道:“我身体素质好,一会吃药预防下,没那么容易被你传染上。”
邢白鹿忙道:“那你现在吃。”
“嗯。”晏峤听话吃了药。
正巧邢白鹿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容立成和马主任一起来了病房。
晏峤急着问:“怎么样?”
马主任欣慰道:“各项数据都比之前好了很多,还是照常吃药就好。”
晏峤松了口气。
容立成道:“接下来不必成天待在家里,可以适当走动走动。”
邢白鹿便问:“我可以回去上班吗?”
晏峤拧眉呵斥道:“你别胡闹。”
马主任认真道:“还是不要太劳累,这段时间以静养为主,心肌炎可大可小,您现在还年轻,一定要重视。”
容立成跟着道:“过年也没多少时间了,工作的事,等开年再说不迟。回去让你佟阿姨好好给你补补。”
晏峤却道:“复查完,我还是带小鹿回桐城去。”
容立成蹙眉:“还回桐城?”
“嗯。”晏峤很顺然道,“在家里小鹿会比较自在。”
邢白鹿下意识看了眼晏峤,虽然晏家的人对他也很好,但的确不如家里自在。他在家里,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可以在沙发上瘫着,可以在餐桌上趴着,能和秋姨撒娇,偶尔和邢远霖斗嘴。
而且,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他也会很想家。
突然发现,晏峤居然这么了解他。
傍晚时分,常川来看邢白鹿,又给他塞了个早日康复的红包。
邢白鹿笑得不行:“我怎么觉得我像是在挣学长的钱?”
常川莞尔:“这钱可不好拿啊,你也不缺这钱,以后还是别拿了。”
邢白鹿又笑。
晏峤给常川泡了茶。
常川忙道:“小晏总别忙活,接您的茶我怎么那么不自在呢。”
晏峤笑:“我马上回集团上班了。”
常川啧啧道:“得,这杯茶我很快就得还您。”
大家都笑。
“哦,对了,还有个好消息。”常川看向邢白鹿道,“北城那边的项目设计稿,定了,你的图稿。”
“真的?”晏峤果然比邢白鹿还要激动,“到时候设计者的名字一定要写得很显眼!干脆我来题字得了。”
常川道:“董事长还说他来题字呢,要不……你俩争一争?”
晏峤轻笑:“那他怎么争得过我,我给我自己男朋友的作品题字。”
邢白鹿捏了捏他的手:“八字没一撇的事,你怎么还想那么远了?”
晏峤侧身靠过去:“我高兴,特别特别高兴。”
这次邢白鹿是复查,不算住院,出院后就直接回了桐城。
因为邢白鹿还要在家住过年再工作,秋姨放心不下,和邢远霖商量先请个人管理咖啡厅,秋姨还是回来照顾邢白鹿。
晏城地产和远山地产合作的项目干脆就让晏峤跟了,一些专业的东西他便问邢白鹿。
马主任说邢白鹿现在也应该适当锻炼锻炼,晏峤就带着邢白鹿在小区内走走,也不敢带着他跑,就牵着他的手每天散步。
起初几天,邢白鹿走上十分钟就喘得不行。
晏峤听他喘就觉得揪心,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想背他了,但邢白鹿却仍然在坚持。和上学那会儿完全不一样,邢白鹿也不撒娇,嘴唇都白了也没停下。
后来晚上,邢白鹿躺在床上抱着晏峤说:“我要养好身体,我还要和你白头偕老呢。”
晏峤搂住他吻,怎么也吻不够。
邢白鹿病后,晏峤其实很少和他深吻,他基本一吻就喘得不行,严重时晏峤都怀疑他是不是都缓不过来。
“好了,宝宝。”晏峤克制地离了他的唇。
邢白鹿还勾着他的脖子喘息道:“从明天开始,我们试试爬山吧?”
晏峤拧眉:“什么?”
邢白鹿认真道:“锻炼之前,你最多也只能吻我30秒,可刚才我们接吻了两分钟。”
“宝宝……”晏峤被他说得口干舌燥,恨不得摁住他继续吻。
邢白鹿又凑上去咬晏峤耳垂上那颗漂亮的红痣:“好想和你做呀。”
“宝宝!”
邢白鹿的舌尖柔软婉转,他有一颗尖尖的小虎牙,且总喜欢拿这颗小虎牙来咬晏峤的耳垂。晏峤本身也不是特别敏感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他的耳垂就这么生生地被邢白鹿弄成了敏感地带。
每次被他的虎牙尖尖一咬,那种酥麻的感觉从脚底板蔓延至全身,就像是瞬间打开了身体那道禁欲的阀门。
晏峤一把扣住了邢白鹿的腰,沉声道:“你别乱咬。”
邢白鹿轻笑:“那什么时候可以?”
两人鼻尖微触,一深一浅两道呼吸声交织。
晏峤稳了稳情绪才道:“等你早上醒来有小帐篷的时候。”
邢白鹿病后身体太虚弱,早上的小帐篷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容立成说什么时候有了,才是他身体真的好转的信号。
邢白鹿有点蔫儿:“所以明天开始我们爬山吧。”
晏峤失笑:“嗯,陪你。”
翌日两人还准备了帐篷,打算一口气爬到山顶的。
结果才爬了三分之一,邢白鹿就脸色煞白,连手坏都差点报警了。
晏峤吓得脸色都变了,将人扶坐在台阶上休息好一会才缓过劲儿来。
邢白鹿望着晏峤看了片刻,突然笑起来。
晏峤沉着脸:“你怎么还笑?你刚才是要吓死我!”
邢白鹿仍是笑:“我以前一点都不想运动,能躺着我绝对不站着,我真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为了睡你,居然还主动来爬山,你说好不好笑。”
两人对视看了一眼,噗的笑了。
晏峤心疼背过身:“行了,今天先回去,上来。”
“嗯。”邢白鹿没矫情,趴在晏峤背上贴着他的脸道,“等我好了,我要睡你几百次!”
晏峤起初觉得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后来才想起来他在日记里就这么写过,想睡小鹿几百次。
他窘迫道:“不许背我的日记!”
邢白鹿抱着他的脖子笑:“你最近还写日记吗?”
晏峤道:“有一段时间没写了。”
邢白鹿道:“写呗,我保证不看了。”
晏峤轻哼。
邢白鹿道:“我真的是不小心看见的,不是故意的。”
“不小心你还写批注?”
“那是特殊情况,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我都做好一辈子照顾一个植物人的准备了,你怎么还斤斤计较我看你几篇日记呢?”
“是几篇吗?你可是一篇不拉地看完了!”
“噗——你怎么那么小气呀?”
“以后不许看了,这是侵犯我的隐私!”
“嗯嗯,不看了,绝对不看了。”
十天后,邢白鹿终于走走停停能自己爬到山顶了。
晏峤看着他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比什么都高兴。
又半月,江怀夏和郑艳玲的案子一审开庭。
江怀夏上次的案子邢白鹿没有到现场,这次倒是想去听一听。邢远霖前几天就说不想去,邢白鹿也没有勉强。
其实郑艳玲对他的所作所为,邢远霖受到的伤害并不比邢白鹿小。
在那之后一直到现在,邢远霖对邢白鹿都一直在愧疚里没有完全走出来。
一月中的桐城,气温已经降至十度以下。
晏峤逼邢白鹿穿了秋裤,给他套上长款羽绒服,又给他围上围巾才带他出门。这条围巾是晏峤前几天给他新买的,邢白鹿摸了摸,又软又暖。
他不免又想起郑艳玲住进邢家后,给他和邢远霖织过不少围巾手套,还有毛衣,那时候他真的觉得郑艳玲给的温暖像妈妈一样,还想着以后也要好好孝顺她。
邢白鹿现在才知道,郑艳玲对他好只是在伤害了他之后的一点点补偿而已。
车已经停在了法院停车位上,晏峤牵住了邢白鹿有点凉的手。
邢白鹿往晏峤身边靠了靠,晏峤顺势拦住了他,低头问:“冷吗?”
他摇头。
大约是天气原因,来庭审现场的人就零星几个。
晏峤拉着邢白鹿寻了位置坐下,邢白鹿便看见一侧角落里坐着个人,穿着黑色大衣,还戴了口罩。
只是一个侧面,但他认出了那是陆明嘉。
他示意晏峤看。
晏峤看了两眼,忍不住问:“谁啊?”
邢白鹿道:“陆明嘉。”
晏峤顿时蹙眉不悦道:“都这样了你还认得出?我要是裹成这样,你还能认出来吗?”
邢白鹿愣了愣,忍不住笑:“你怎么什么醋都吃?你怎么样我都能认出来,行了吧?”
晏峤哼了哼。
后来,郑艳玲母子被带了上来。
郑艳玲是肉眼可见的瘦了,江怀夏竟然还是那副样子,基本没怎么变化。
他进来就环顾四周看了看,在看到邢白鹿时,他的目光瞬间沉下,眼底的厌恶和愤怒毫不掩饰。
后来,再看到陆明嘉时,江怀夏似是有些惊讶,大约没想到陆明嘉会来。
他的目光在陆明嘉身上流连了十多秒,就那么看着。
邢白鹿看不见陆明嘉的表情,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郑艳玲在短暂地看了邢白鹿一眼后,就一直低着头,他看见她的双肩在抽动着,再也没有抬起头来过。
江怀夏属于在刑期内实施犯罪,买毒药,杀人,且无悔过之心,情节恶劣,一审判处无期徒刑。
郑艳玲甚至在法庭上还想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哭哭啼啼说与江怀夏无关。
邢白鹿有些听不下去,他收回目光时,发现陆明嘉竟然已经走了,连郑艳玲的判决都没听完。
郑艳玲最后被判了四年。
邢白鹿和晏峤起身时,郑艳玲突然转身大声说着对不起,法警押着她,她还是要说:“小鹿,对不起对不起!姑妈知道我们对不起你!姑妈求求你,你可以不可以接受我们的赔偿?别让小夏在监狱里待一辈子呀!”
那件事之后,不管是邢白鹿还是邢远霖都没有再去见过郑艳玲,她也是没有办法了。
邢白鹿闭了闭眼睛。
晏峤扶着他往外走。
郑艳玲又哭道:“姑妈求求你,你要什么赔偿我们都给你,好不好?万幸你也没出大事,你原谅他吧,好不好?”
晏峤猛地收住了步子,冷冷回头道:“什么赔偿能换他健健康康?没出大事?你知道这三个月他怎么过来的吗!”
“晏峤。”邢白鹿用力握住他的手,“走吧。”
晏峤因为愤怒,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着,他在回眸的瞬间整个人都温柔下来。
两人走出法庭,身后的郑艳玲突然爆发式地大哭起来。
晏峤捂住邢白鹿的耳朵。
邢白鹿抬眸望着他笑了笑:“你怕我心软啊?”
晏峤浅声道:“只是单纯不想让你再听到他们的声音罢了。”
邢白鹿歪着脑袋:“嗯?你说什么?你捂着我的耳朵,我听不见。”
晏峤被他逗笑了,忍不住俯身吻了吻他的唇。
“怎么有点凉,冷吗?”
邢白鹿拉下他的手笑:“是有点冷。”
晏峤蹙眉拉着人往车上塞,顺便将暖气开到最大。
邢白鹿扑过去抱住他的腰:“我要你帮我暖暖。”
晏峤回眸:“嗯?”
“用你的唇给我暖暖。”
晏峤捧住邢白鹿的脸便含住他微凉的唇。
转眼便到了年底。
晏继成夫妇顾及邢白鹿还没完全康复,便和晏老爷子一起干脆来御泷弯过年了。
佟倩提前了一周过来,把家里楼上楼下打扫在干干净净。
除夕夜,两家人便在一起吃了年夜饭,也算是两个孩子正式见过家长了。
邢白鹿和晏峤这段时间都在桐城,也没问过赵继林的案子怎么样。
晏继成道:“他想学别人搞什么保外就医,结果没控制好,他在里面买通的那人失了手,现在真弄成植物人了。”
邢白鹿和晏峤听得瞠目结舌。
晏老爷子叹息道:“贪欲太深。”
“大过年的,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佟倩转移了话题问,“小鹿,峤峤,你们俩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呀?这些都交给我,保证给你们办得体面风光!你们想要什么样的风格都能告诉我,我绝对安排得让你们满意!”
晏老爷子忙点头:“嗯,这个是可以提前想一想了。”
晏继成问邢远霖:“亲家有什么意见吗?”
邢远霖道:“我没什么意见,孩子们高兴就好。”
晏峤忙道:“这事我和小鹿自己商量,不着急。”
前世他们的婚礼晏峤就没上过心,好不容易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当然要亲力亲为。最主要的是小鹿的身体还没痊愈,现在一切以他养好身体为主。
邢白鹿虽然没见过他们前世的婚礼,但想着那时晏峤身体状况不好,估计婚礼也不会十分美满。
结果这一世,他得先养身体了,还真是挺公平。
张青柚大年初一就过来串门,正好碰上晏峤在逼邢白鹿穿秋裤。
张青柚忍不住笑:“这在家里穿什么秋裤啊?”
“就是说啊!”邢白鹿无语被晏峤按着穿秋裤,生无可恋道,“这个冬天我过得一点尊严都没有,想我邢白鹿什么时候冬天穿过秋裤啊!”
“那是。”张青柚道,“你可是宁愿暖宝宝烫出水泡都不会穿秋裤哦人啊。”
晏峤拧眉:“你贴暖宝宝还能烫起水泡?以后不许贴了,给我乖乖穿秋裤!”
邢白鹿扶额,张青柚绝对是来拆台的。
张青柚又问:“晏峤你穿吗?”
晏峤答得理直气壮:“我需要穿吗?我浑身上下热得像个火炉。”
邢白鹿发狠似的将秋裤提起来,冲晏峤道:“走不走啊?”
张青柚问:“你们要出门?”
晏峤点头,又拿了围巾给邢白鹿围,一面说:“带小鹿去看个电影。”
张青柚撑大了眼睛:“那我呢?”
邢白鹿蹙眉:“你怎么了?”
张青柚不甘心:“你们要丢下我吗?”
晏峤无情道:“本来也没打算带上你啊。”
“草。”张青柚骂骂咧咧出去,“我给胡林林打电话去,诶,你俩看什么电影?我们俩买你们前后,夹死你们!”
邢白鹿笑得不行:“要不,你先看看票?”
张青柚打开才发现,场场满座,又忙不迭骂开了。
“哎,不对!”张青柚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这不是陆明嘉吗?有陆明嘉演的电影啊,你俩看的是他演的吗?”
晏峤冷冷横他一眼:“他演技很好吗?为什么非要看他的电影?我们小鹿才不看。”
“嗯。”邢白鹿乖顺应着,“晏峤看什么,我就看什么。”
晏峤牵着邢白鹿的手下楼。
张青柚气呼呼跟在后面:“晏峤,你以后要是欺负小鹿,我就请小鹿去看陆明嘉的电影!”
“谁?陆明嘉?你为什么要看陆明嘉的电影?”方琮林不知道怎么时候来的,此刻正站在邢家门口。
张青柚一噎。
方琮林忙讨好道:“学长,你想看电影啊?我给你推荐吧。”
张青柚没好气道:“我要看也不和你看,我和小鹿看。”
方琮林得意道:“那人家邢白鹿也不想和你看啊。”
晏峤和邢白鹿没打算理他们,直接驱车出了院子。
这个热闹的新年很快过去了。
晏继成夫妇也在新年尾声回宁海去了。
这天早上,晏峤刚洗漱完就听邢白鹿大叫一声“晏峤”,吓得他差点绊倒在地。
从洗手间冲回卧室,晏峤几乎是扑到床边:“怎么了,宝宝?”
邢白鹿道:“有了。”
晏峤怔住:“什么?”
邢白鹿从他笑:“帐篷搭起来了!你看!”他说着,一把掀起了被子。
晏峤盯住看了片刻,唇角不自觉勾起,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忙扯住被子将人裹住:“这么大冷天的,怎么能随便掀被子?你是想着凉吗!”
邢白鹿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就亲:“我高兴啊,你不高兴吗?”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
这都养了四个多月了,晏峤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邢白鹿吻上晏峤的唇,呼吸微颤:“你进来。”
晏峤愣了下:“现、现在?”
“嗯……”邢白鹿吹着气,那颗尖尖的小虎牙便咬上了晏峤的耳垂,“睡你几百次的事儿,现在就开始。”
“你确定……几百次?”
“嗯。”邢白鹿将人拉进被窝,翻身直接压在了晏峤身上,“睡完你我就对你负责,咱领证去!”
“好。”晏峤轻抚他的脸庞,倾身吻过去,“一定要对我负责。”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大结局啦,特别感谢一路跟随的各位小可爱,么么哒,爱你们!
剩下的一些事,就留到番外去写了,番外就是发发糖啦。
休息一天再来更番外,弄了个抽奖,祝大家好运哦。
谢谢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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