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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澄从衣柜里掏出一条藏蓝色的工装连身裤,然后她随意地套上了它。
她海藻般的头发垂在肩头,若是平时,她肯定会不耐烦地挽起它,可是今天她却顾不上这么多了。
她拿过手机,发现信号那仍旧是个红色的叉。
她好想给林昭苏打个电话,听他说说话,告诉他这所发生的一切。
可是不能。
房间里没了光,她就是想给他写封信也不能。
“心澄,我能进来吗?”莫凡的敲门声传来。
她想了想还是站起了身,然后打开了门。
“你好些了吗?”
莫凡把一个应急灯放在桌面上。
“头还是痛。”
“没事的,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莫凡说完这一句,却又不知道再跟她说点什么,于是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莫凡,这里发生的一切要是我另一个人生的一个梦该有多好。”半晌后,心澄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
“比如,我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我的母亲正一边做早餐一边抱怨着【童心澄!】哦,不对,在那边我不该叫这个名字,那比如我就叫小鱼吧。我的母亲大喊【小鱼你怎么还不起床,上课要迟到了!】而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完全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于是我问她【妈,林昭苏呢?】她答【什么林昭苏,你快给我起来吃早饭。】我就一定很奇怪嘛,我就又问【没有林昭苏,那莫凡和易冬呢?】她终于被我惹烦了,拿着平底锅就冲进了我的房间,一把掀开了我的被子,然后大声喊道【别做梦了!这儿根本没有什么林昭苏和莫凡,也没有易冬!】你说,故事的结局如果是这样的,该有多好?”
心澄一边说,一边笑着流泪。
莫凡心口上破了个洞,海风呼啸着穿过去,暴雨倾盆。
“如果这真是一个梦,你真的宁愿忘记我们所有人吗?”
“没错,我太累了。我好像都没有拥有自己的故事线,一直在被你们三个的人生牵着走。”
“对不起。”深深的无力感袭来,莫凡也不知道事到如今该怎么办。
“你说,一会儿林昭苏回来我要怎么解释啊,他就出门了一小会儿,他的女人就被别人给睡了。”心澄仍然在笑着流泪。
“心澄,你相信我,林昭苏不会在意的,如果他在意,如果他对你不好,我娶你。”
“你娶我?你怎么娶?你不是要和裴小姐结婚了吗?”
“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取消和她的婚约。”
“那我就真成了坏女人了,你看我一个晚上竟然能和三个男人发生三段以悲剧收尾的故事,你要不跟matthew说一下,让他以我为原型拍一部限制级文艺电影得了,就把我塑造成一朵恶之花,结局还特惨那种,没准能拿大奖。就是一点,千万别在这个故事里掺杂什么爱情,只要掺杂一点爱情,故事就俗了。”
“心澄,你别这样,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莫凡彻底慌了。
她一直在用调侃的方式罪己!
她再这么偏执下去,真的会出事的!
“我倒是可以和matthew说说以你为原型拍一部励志电影,就写女主角在黑暗的命运里一直在努力发光的故事,我就给你当那个阻止你进步的大反派,最后除了我,你们所有人的结局都是圆满的那种,这样会不会更符合事实?”
心澄听了他的话,笑意越来越深,眼泪也越积越多。
她这一天活的,可真有趣啊。
“这个一听就不会赚钱,matthew肯定不会投。莫凡,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边等林昭苏。”
“心澄,你千万别钻牛角尖,你和易冬之间未必就真的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我跟你说,我做了一个梦,那个梦特别特别清晰,如果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怎么会做那样一个梦?”
“有些东西致幻。”
“什么?”心澄惊恐得差点站立不稳。
“是的。而且你不觉得在整件事中,你们俩究竟发没发生什么,根本不重要吗?你仔细回想下,你身上真的有他的痕迹吗?”
莫凡紧紧盯着她的脸,他并知道自己的猜测有几分的准确性,不过,他愿意试试。
心澄低头陷入了沉思,半晌后,她终于抬起了头,眼睛里是巨大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是吧?咱什么都没做错,就是给人家当了回工具人而已,剩下的就是他们白家自己的事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白白让你受这个委屈的。”
“莫凡,算了。”
“你说算了是你的胸襟,我莫某人可没有这个胸襟。你拿下重要东西,我们先离开这。”
莫凡站起了身。
“离开?”
“我估计l市多少年都没有遭遇过这么强的台风了,他们的防范措施不可能牢靠,继续留在这里可能会有危险。”
“我不能走……”
“我会派人在栈桥那等着林昭苏。”
“ok,谢谢你啊莫凡。”
“谢什么,你好好的就行。”他终于笑了。
此刻的林昭苏仍在居民区绕着圈,天地间大雨如注,他看不清眼前的路。
手机没有信号,他迷失了方向。
四十分钟之前,他终于找到了一家即将关门的小药店,买到了他需要的那样东西。
可是他刚往回走不到200米,整个翡翠岛就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夜太深,又是这样的天气,这让他想找个人问路都不能够。
他知道,汤家的酒店在海岸线上,他只要找到环岛路,就一定能找到酒店。若在平时晴朗的天气,他还可以根据海浪声判断海的方向,可是今天这雨声实在太大,他失去了一切判断。
居民区的小巷子并不是横平竖直的方向,而是更像是一团错综复杂相互缠绕的藤,有的甚至是断头路,直通某一家的大门。
很多树遭了灾,或是被拦腰折断或是被连根拔起,横七竖八地挡在路上,林昭苏的脸和手臂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刮擦伤,有一次他甚至差点被倾倒的树木砸到。
他手里的塑料袋里还装着一袋橘子味的硬糖,这是他为了哄她开心买的小礼物。今晚的一切都隐隐透着诡异,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奔回她的身边。
一定要迅速找到环岛路。
他在心里默念着,只要绕到海边去,就算是反方向行进,这个面积2平方公里的小岛也难不住他。
海风依然令人不安地怒吼着,心澄和莫凡沿着摇晃的木栈道向外走,海浪冲天,雨势不减,天地间一片苍茫,他们的视线只看得清脚下几块木板。
好几次,莫凡都想把她护在怀里,但最终他也只是把手遮在她头的上方十厘米处。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还没走到栈桥的二分之一,心澄的身体就结结实实地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凌兰苍白的脸映入眼帘,她的大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深邃。
“心澄!”她一下子抓住了心澄的手臂,力气大的让她差点跌倒。
“舅妈?怎么了?”
“小冬,小冬他不见了!”
“不见了?”
“刚他从房间里跑出去就没了踪影。”
“其他人呢?”
“他们在别墅那边找,可我突然想到,他该不会就没有回去吧!心澄,我心里不安,他不会……”
“不会的,不会的,我再回去看看。”
心澄就要转身,却被莫凡一把抓住了手臂。
“你不能去!”
“莫凡,你帮我把舅妈带回去,我一会儿就回来,如果碰到林昭苏,告诉他在岸上等我。”
心澄甩开莫凡的手,毫不犹豫地朝着来的方向大步跑去,她脑中不由自主地又出现他眼窝上那个小小的红色的湖,她绝不能让那个画面成真!她一定要找到他,然后亲口告诉他,他们之间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让他不要内疚,不要难过,不要因为别人的恶来惩罚自己。
“童心澄!”莫凡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可她深蓝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大雨中。
一阵巨浪再次俯冲下来,栈桥竟生生从中间断开了!
莫凡只好拉着凌兰迅速向岸边跑去,不然,他和她都要掉进这汹涌的海水中!
“小冬!”喉咙的哽咽和酸涩,让心澄发不出任何一个实体的声音。
“小冬,你在哪,跟我回家。”这一句,仍然只是响在她心底。
她从一个个小木屋经过,她穿过连廊,又来到露台。
露台边有团影子慢慢舒展,逐渐变成一个人形。
灯亮了,供电终于恢复了!
是他!
心澄长舒了一口气,内心是巨大的欣喜,只要他没事就好!
她慢慢走向他,雨声嘈杂,她开口叫他的名字,可很快被风雨声吞没。
她看清了他的脸。
即使站在暴雨中的他,也不曾失去当年和chris跳那曲《troublemaker》时的姿容。
她又想起她们一整个交叉的的青春。
幼儿园里,他吃过她的剩饭。
小学的夏令营,他们一起爬过长城,游过西湖,在三亚的海边骑过单车。
初中的跆拳道培训班,他们一起挥汗如雨地训练,一起去外地参加比赛,一起哭过也一起笑过。
高中的辩论赛场上,她在台上舌战八方,他在台下抱着鲜花为她加油。
他被拆穿身世的那一晚,在破败冰冷的楼道里,她的外套裹着他。
她对他说:“小冬,你永远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我还等着你将来出息了给我养老呢。”
他们之间的亲情如此坚固,怎么会轻易被外人离间?
“小冬!”
她向他伸出了手。
他释然而笑,然后也缓缓伸出了手。
然后猝不及防的,他身旁栏杆断了,他一下掉进了黝黑的海水里,也掉进了永生永世都会让她惊醒的噩梦里。
不!
心澄全身的血液几乎倒流过来,他不会游泳,她比谁都知道!
她喜欢格斗跆拳道,他陪她。
她喜欢滑雪竞技游戏,他陪她。
她喜欢学校门口的牛肉面,喜欢摇滚,喜欢民谣,喜欢周杰伦……
他通通陪她……
可是,她不喜欢游泳。
可是,她从未喜欢过他……
心澄最后的记忆,便是她追着易冬的身影,坠向无边的汪洋。
【林昭苏,对不起,我已奔归墟。】
【林昭苏,忘了我,我爱你。】
【再见。】
林昭苏终于看到了海边的栈桥。
断了的栈桥。
以及失魂落魄站在岸边的莫凡和凌兰。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看到心澄了吗?”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莫凡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
“心澄呢?”
他只关心这一件事。
“还不知道情况,等救援吧。”
林昭苏手里的袋子,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第二天天亮时,雨势已大减。轮渡通行,困在岛上的游客开始一批批地有序撤离。
这场台风来的莫名,走的仓皇,像是误打误撞入室抢劫的匪徒,干一票就撤了。
他们所有人一起在派出所看了供电恢复后云梦小筑的监控画面。
除了朴美珠。
她得到消息后整个人直接从楼梯上栽了下去,摔断了腿。
画面里的易冬和心澄前后来到露台,还没有十分钟,台风就掀翻了露台边的栏杆和栈板。
她一直试图用手抓住他,可结果却是随着他落入深渊。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回头。
仿佛这世间不再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人。
林昭苏所有的恐惧都成了真。他说过,她身上有一种英雄主义的破碎感,英雄主义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破碎感……
他的梦,随着她碎了。
他的心,被她掏空了。
明明就在前一天,他们还在计划去哪里蜜月旅行。
可是只过了一天,她就背弃了她所有的誓言,狠心地抛下他去了。甚至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
她这又算什么?
他不会原谅她的,永远都不会。
既然她这么相信他没有她也可以过得很好,那他就好好活给她看,让她看看,她一点都不重要,一点都不……
林昭苏呆呆坐在派出所锈迹斑斑的椅子上,没有说话,也没有掉一滴眼泪,他只是紧紧抿着唇,像是和谁堵着气,直到把嘴唇都咬出了血。
莫凡把脸深深埋在掌心里,同样未发一言。
晓声抱着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如男,甚至不敢去看林昭苏那张灰败的脸,大悲无泪,她懂。
“警方已经派人去搜寻两人的下落了,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们先不要悲观,不是坠海的都会发生意外,还是有生还的可能性的。”警察安慰着,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她没死。”说话的是岳蓉。
“师哥,你也相信她没死,对吗?这么多人都在这等着她,她有什么资格撒手?”
林昭苏在心里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这句话,像一面飘扬的旗帜,每次在他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给他信仰的力量。
他走向门外,面向大海。
【童心澄,你和我签订的是一生一世共白首的婚书,你单方面寄给我的死亡通知单,我林昭苏,拒绝签收。我会好好活着,帮你照顾好家人,完成你未履约的责任,而这每一笔都要你重金偿还。如果你还不起,那就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