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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一群婆子从院子里冲了出去,直奔着西院儿方向,穆氏当时就急眼了——“母亲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再抄一次我们的家吗?腊月初二已经抄了一回,那些东西可都还没补回来呢,再抄也抄不出值钱玩意。莫不是要将我们的被褥都拿走?”
老夫人恶狠狠地向她瞪过来,那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有着血海深仇之人。
穆氏心里那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也涌了上来,老夫人为何如此仇视她们一家,这个问题又在脑子里不停地回荡开。可惜,始终没有头绪。
萧氏开了口,主动解释:“大嫂误会了,不是要抄你们的东西,母亲只是让人到各院儿去查一查,看看还有没有犯忌讳的地方。毕竟府里还在丧期呢,一个不注意就是对逝去的人不敬,可马虎不得。何况昨儿四姑娘的嬷嬷也去查了,那就更没有道理不让母亲查。”
“就只查我们西院儿?”
“怎么可能。”萧氏又道,“各房各院儿都要查的,就连红妆那里也要查。”
夜温言靠在椅子里,歪着头问萧氏:“如今三姐是多尊贵之人?还用了就连二字,仿佛她的地位比府中任何一位主子都高似的。二婶是真忘了她如何保住一命,没有被浸猪笼的?”
她将两只手臂环抱在身前,勾着眼睛扫过萧氏,目光最终落到老夫人那处,“你们怎么查我不管,但有个事儿我有必要提醒一下。我给你们的三日期限快到了,最晚明天就得把我们的屋子添置起来,也得把我们丢失的东西给还回来。特别是我大哥那套笔墨,但凡有个缺失,我必须报官。”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地调整自己的情绪,老半天才说道:“你放心,府里不会贪你们的东西。”
“那就好。”她笑笑,不再搭理老太太,转而看向夜清眉,“大姐姐的额头有没有好一些?我瞧着还是有些疤痕,这些日子一直没请大夫吧?”
夜清眉点头,“府里客卿请不动,外头的大夫请不起,就这样吧,头发遮遮也没事。”
“唉。”夜温言重重地叹了一声,“真是亲情淡薄。不过没关系,我能治,今儿晚上我就给大姐姐送药去。我那药啊,保证涂了一次之后,一点儿疤痕都不会留的。别说你这点小伤,就是把整张脸都给豁开了,我也能给你治得貌美如初。”
萧氏又坐不住了,急急地叫了声:“四姑娘……”
她收起对着夜清眉的笑脸,又靠回自己的椅子里,随手拿了丫鬟摆在边桌上的茶,吹了两下,尝了一口,然后摇头,“不好喝。”
计嬷嬷立即道:“回头老身就给炎华宫送信,让连公公送最好的茶叶来。”
这下是老夫人跟二夫人一起生气了,萧氏气的是夜温言根本不接她这话茬,老夫人气的是夜温言居然能喝上炎华宫的茶?她都没喝上呢!
昨天府里给她买了手杖,这会儿握在手中正是得用,老夫人将心中愤慨全都集中到手劲儿上,将一根手杖砰砰地往地上敲,一边敲一边痛骂:“不孝子孙!夜家怎么出了你这种败类?你这样子目无尊长,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穆氏气得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凭什么我女儿要遭天打雷劈?她都被扎过一刀了,你们还嫌不够,还要诅咒她?”
老夫人的手杖敲得更响了:“还有你,你这个恶妇!你不配做我夜家的媳妇儿!”
“那我们一家收拾行李走人好不好?”夜温言歪着个身子探过穆氏,向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这才发现,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夜温言的一条腿居然抬了起来,那脚就踏在她坐的椅子上,样子像极了街头无赖。
“祖母给个话呗!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按理说母亲跟将军府已经没什么瓜葛了。她今后是自己过还是改嫁,将军府可都管不着。所以祖母考虑一下,要不我们几个跟母亲搬出去自谋生路,过两年随母亲改嫁,然后把姓氏也给改了,跟新爹姓,您说好不好?”
这话一出,坐在一边的夜连绵直接就急了:“谁要跟你们走?谁要跟新爹姓?夜温言你找死也别带上我,我死也不要从这里搬出去。”
夜温言没理她,悠哉哉地抬头望天。
老夫人气得直接抽风,“啊啊”地怪叫起来,一把手杖轮啊轮的,不停地往地上敲,敲得地砖都快要冒火星子了。
好不容易这轮风抽完了,正准备张嘴开骂呢,结果被计嬷嬷一句话就给堵了回来:“请老夫人小心着些,手上千万别用大力。老奴瞅着这地上铺的应该是宫中御窑烧制出来的金砖,您可别给敲坏了。”
夜温言闻听此言也往地上瞅,瞅了一会儿就拽穆氏,“娘亲娘亲,这还真是金砖呀!女儿孤陋寡闻又年少无知,只晓得家里气派好看,却不知原来竟用了金砖铺地。这是宫里赏下来的吧?好像跟前院儿叙明堂地上铺的一样。”
穆氏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坐回来同她讲:“确实是宫里赏下来的,因为你祖父和父亲战功赫赫,先帝曾在数年前赏下来一批金砖。但金砖毕竟不多,又极其珍贵,所以家里没舍得铺院子。叙明堂是前堂,算是夜家的门面,自然是得铺的。铺完之后还剩一些,按说该铺到你祖父的书房,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铺到了福禄院儿来。”
老夫人砰地又敲了一下地面,“老大家的,你什么意思?”
穆氏摇摇头,“没什么意思,言儿问了,我实话实说而已。母亲不要再敲了,万一真敲坏了,咱们还得进宫去请罚,那多没面子。”
老夫人特别憋得慌,好不容易得到的手杖却无处发挥,刚刚觉得砰砰敲地挺过瘾,结果被大房一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就给叫了停。她这颗心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在中间悬着,那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都能把人给憋死。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这地上铺的确实是御赐的金砖,确实是不能给弄坏了。要真是生活中正常的损毁也就罢了,可若是她用手杖故意给敲出来的,就凭夜温言这张嘴,指不定能在皇上跟前给她定个什么罪名。
如今这个皇帝不是她们夜家支持的,她在宫里没底气。
老太太忍了又忍,才算把这口气给忍下来。
萧氏的脸色很难看,刚才又一次听说夜温言能治毁脸的伤,这话就跟剜她心一样。
明知女儿的脸有治,可人家就不给你治,你能把她怎么着?
她心里胡乱想着事,眼睛频频往外头看。
夜温言又琢磨了开:“二婶看什么呢?是不是对那些去搜查的婆子有所期待?不如我们来猜猜,那些人究竟能翻出什么东西来呢?又是在谁的院子里翻出东西来呢?”
萧氏看了她一眼,闷哼着道:“谁知道呢!”
夜温言也哼了一声,“二婶真是用心良苦,祖母也用心良苦。”
萧氏特别想问问这用心良苦是什么意思,却在这时,堂外有动静了!
众人扭头,就见有两个婆子押着个丫鬟返了回来,那丫鬟还一边走一边喊:“小姐救我,小姐快救救我呀!”
夜温言乐了,是熙春。
人进了屋,两个婆子将熙春往前一推,其中一位将手里一捧腊梅花举了起来:“四小姐的丫鬟在梅园摘花,被老奴撞了个正着,人赃俱获!”
熙春跪爬着扑到夜温言脚下,死死拽上她的裙角,“小姐帮奴婢求求情,小姐一定帮帮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问熙春:“你干什么了?”
熙春答:“奴婢给小姐摘花去了。”
“我何时让你摘花了?”
“小姐没让奴婢摘,可是奴婢看到坠儿每天都偷偷往梅园去,小姐的屋里也全是花香,奴婢还亲眼看到过小姐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过花瓣来。所以奴婢猜想,小姐一定是喜欢花,想用花,所以就替小姐去摘,没想到被人撞见了。小姐一定救救奴婢!”
夜温言摇头,“府里大丧,你去摘花,这是对先人不敬。何况我什么时候让坠儿去摘花了?总不能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什么话都能胡说八道吧?”
“小姐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不认啊,你不认那奴婢怎么办啊?”
“老夫人想把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呗。”她腿动了动,甩掉了被熙春拽着的裙角,再对老夫人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表示很遗憾,做为她的主子,我是有连带责任的。所以我表个态,这丫鬟就交给祖母处置,是打是罚还是杀,我保证一句情都不替她求,如何?”
老夫人皱了眉,“只不替她求情就完了?四丫头,刚刚老身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的丫鬟说,你不但房里用花,随身的荷包里也装满了花,这可冤枉了你?”
夜温言一脸惊讶:“自然是冤枉我了!我的荷包里怎么可能有花呀!”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将腰间坠着的荷包捂了起来,人还往椅子里缩了缩,任谁看了都是一副心虚模样。
穆氏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言儿真的藏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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