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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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镜中人笑得有几分邪气,对纪年道:“你怎么不还手?你爹大不如年轻的时候了,现在的他,十个都不是你的对手。”
纪年低垂了一下视线,又很快地看向镜子,无助道:“我不能。”
镜中人明显怔了一下,随后对他露出轻蔑的笑:“为什么?你是懦夫嘛?”
“不是的。”纪年撑住洗手池的台面,低着头像是在思索怎么解释,“你知道吗……”
他舔了舔泛着血腥味的下唇,慢慢组织语言道:“一只狗被拴习惯了……就算把绳子套在一根树枝上,它都不知道要怎么挣脱。”
“哦?”镜中人像是不相信,道,“那刚刚他打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纪年稍作回忆,茫然片刻后,实话实说:“我想杀了他。”
“对呀,杀了他多好。”那人兴奋地在耳边抬高音量,“杀了他吧,他不配当你父亲,你最爱的母亲也会因此夸奖你的。”
纪年沉默了半晌,似是在认真考虑对方的话,最后终于缓缓露出一丝笑容。
他再次看向镜面,如同达成了某种秘而不宣的协议,轻快愉悦地杨了下眉梢,道:“好啊。”
同楼层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纪年骤然惊醒,他第一反应是看向紧闭的浴室门,确保锁紧了,自己是安全的,接着又看向面前的镜子。
镜子里只有一张仓皇无助的脸。
纪年抹了把脸,恢复了一些理智,直觉哪里不对劲,隐约察觉到刚刚好像又发作了。
他连忙打开水龙头,伏下身往脸上泼水,伤口在水流的冲洗下隐隐作痛。
他用手胡乱抹掉水珠后,从旁边架子上拿下药瓶,急忙打开盖子,往手心里倒了一把药,就着水龙头里流下的水尽数吞了下去。
吃完药后,纪年心脏开始跳个不停。
他焦躁地在镜子前来来回回地走,将打湿的刘海往后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总有不同的人在镜子后面闪现,或狂笑,或哭泣,或暴躁,或忧郁,闹得他一刻不得安宁。
纪年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往镜子里看,却控制不了那些噪音不进自己的耳朵。
直到被吵得头疼欲裂,终于忍无可忍了,纪年突然暴喝了一声,一拳砸向了镜面。
“喀嚓!”
随着一声脆响,镜子破开了条条裂痕,同时裂成了许多细碎的块面。
无数块碎片里映出了无数个纪年,都有着各不相同的疯癫表情。
纪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一种深沉的绝望席卷而来,几乎将他吞没。
他不断后退远离镜子,缩到了门边,慢慢蹲下,压抑着从后牙槽里发出声声低吼,如同一只被围困的幼兽。
纪年狼狈地蜷起了身体,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到那些纷杂吵闹的声音。
但就在这时,他闻见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气息,清冷干净,刹那间在无边的深渊里凿开了一丝光亮。
纪年怔了怔,看向自己的右手,接着凑上前嗅了嗅手指。
……是陆西。
就在一小时前,这只手还摸过陆西的发丝。
纪年说他喜欢陆西,不是说假话。
纪年喜欢陆西的气息。
强大,冷静,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
似乎只要呆在陆西身边,就不会受到伤害。
纪年贪婪地嗅着指间残留的气息,像是饿坏了的大狗,幻想着陆西就在身边。
直到味道越来越淡了,逐渐闻不见了,他才烦躁地皱了皱眉。
接着又想到了什么,纪年扯过手臂上的衣服,扭头闻了闻。
虽然很淡,但依然有陆西的味道。
如获至宝般,他赶紧将外套脱了下来,团成一团后,迫不及待地将脸埋了进去。
纪年深深吸了口气……
世界终于变得安静了。
一小时后。
陈姨收拾好一楼的残局,上楼,进了纪年的房间。
她用备用钥匙旋开浴室的门,一推开,却是站在门边怔住了。
陈姨看到,纪年蜷着身侧躺在地上,抱着一团衣服睡着了。
陆西回到公寓楼的大厅,拧着眉,兀自低着头向前走路。
快走近电梯时,前方哗啦啦的翻纸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陆西回神,抬头看去。
就见电梯旁的信箱下,一个长发女人蹲在那里,四周散落着信封和宣传单。
听到脚步声,女人回首,这一看,恰好跟陆西对上了视线。
甫一见面,两人都愣了一下。
女人有些窘迫地对陆西笑了笑,然后加快了收集地上信件的速度。
因为陆西不认识这个女人,又没有助人为乐的闲心,便径直走到电梯,准备上楼。
谁知低头时,他恰好扫到脚边的一只信封,收件人上赫然写着“陆西”二字。
“……”
陆西歪过头看了两眼,弯下腰将信封捡起来。
确认是寄给自己的信件后,他又看向散落在地上的其他信封,不意外的,又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陆西不得不走过去,半蹲下身,在地上的信封间挑拣。
女人察觉到了身旁的动静,扭头看到陆西手中拿着信,茫然了一瞬后,脸瞬间红了。
“这些……”女人尴尬地开口,抚了抚额前的齐刘海,道,“我下来准备清理信箱,结果不小心把旁边信箱里的信给扫了下来,现在都混到了一起,所以就……请问……1802那一格,是你的吗?”
陆西住的就是“1802”。
他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原主的信箱大概从没清理过,被塞爆了,有信件支楞在外面,被扫下来也不奇怪。
“啊,那真是不好意思。”女人又是一阵窘迫,她把已经整理出来的一叠信交给陆西,道,“这些都是你的,剩下的我再理理,应该差不多了。”
陆西接过那叠信封,看向陌生的女人,总算注意到了她的长相。
那是一张清新素雅的脸,顺直的齐刘海下有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透出善良的纯真。
她就这么睁大了眼盯着人瞧时,让人有些猜不透真实年龄。
目测是个大学生。
陆西随口问了句:“你是新来的?”
他猜下午在电梯口看到的箱子应该是面前这个女人的。
女人脸红红的,笑着点头,道:“是的,刚把家搬好,还没熟悉这里……”
她停了一下,朝上望了眼信箱,又说:“其实……我们住的很近,我住1804。”
1804,就是陆西隔壁。
原来是邻居,陆西了然地点点头。
“我叫孟海薇,你呢?”女人又捡起几张信封,交给陆西,态度比刚见面时明显亲切了很多。
“陆西。”
“陆西?哈哈……你的信件还真不少呢。”孟海薇轻松地打趣道,“我蹲在这理了半天……哦,对了,刚刚看到你跟一个男生在外面,那人是你朋友?”
陆西半耷拉着眼皮,目光懒懒地看向一旁,道:“算是吧。”
孟海薇瞄了一眼陆西,似乎是看明白了些什么,讪笑道:“哦……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要好呢,那个男生平时应该很照顾你才对。”
闻言,陆西呆滞了一下,接着看向孟海薇。
孟海薇那双眼睛十分灵动,仿佛会读心一般,陆西没开口,她就已经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了。
孟海薇好整以暇地蹲在地上,直视着陆西,微微一笑,道:“呐……一个人看另一个人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那个男生看向你的眼神很包容,也很温柔,或许……还有一些依赖吧,所以我才会猜你们关系很好。”
“然而并不是。”陆西毫不留情地否认道。
“哎呀。”孟海薇夸张地一手拍上额头,“啧啧”两声,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大学期间的微表情课程白修了,居然看走了眼。”
孟海薇从余光里瞄了一眼,见陆西正在看她,于是调皮地眨了眨左眼,道:“既然都说到了这里,那我就顺便介绍一下自己的业务吧。”
说着,女人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双手递送到陆西面前,憋着一股子气郑重道:“应用心理学硕士毕业,目前兼职心理咨询,有空可以来我家坐坐,日后请多指教。”
此刻的孟海薇流露出一种不符合年龄和外表的古灵精怪,看着竟然有几分可爱。
陆西掠了眼名片,看到“心理咨询”四个字,没有伸手去接,道:“谢谢,我没病。”
孟海薇却是直接把名片插入了陆西手中的那叠信封中,嘻嘻一笑,道:“留着吧,万一哪天用得上呢?”
陆西:“……”
这确定不是在咒他?
陆西拿了自己的信,率先上楼了。
他在电梯里时就翻了翻,发现大部分都是水电账单和银行账单。
其中有一封里贴着银行送来的借贷卡,陆西扫了一眼,就把那封信夹到了后排去了。
反正他没钱,要借贷卡也没用。
出了电梯,陆西一边翻信件一边朝家门走,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
他刷开家门,打开电灯,把一叠信随手扔在柜子上,不再理会。
恰在这时,一封信自其中滑了出来,过于空白的封面吸引了陆西的目光。
陆西关上门,有些奇怪地把那封信抽出,前后翻了翻,发现没有任何机构的logo。
后面是一片空白,只在正面用端端正正的楷体字写着“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一行字。
笔迹苍劲,应该是出自男人之手。
陆西背靠在门上,将那封信拆开,从里面抽出工工整整叠成三段的纸,摊开查看。
只见纸上只有短短的两行话——
“亲爱的,你的事我全知道,包括你做过什么,正在做什么,将要做什么。不要试图逃避自己的责任,宿命早在那个傍晚被敲定,我会一直看着你,监督你,怜悯你,记住,违反规则的坏孩子终将得到惩罚。”
除此之外,署名的地方有一个红色叮当猫的印章。
陆西神色逐渐发紧,连着读了两遍。
宿命早在那个傍晚被敲定……
突然想到了什么,陆西猛然抬头,伴随着一种密密麻麻的阴森惧意自颈后升起。
前方窗户大开,白色窗帘在风中掀卷飘动。
一瞬间,陆西只觉得身边到处都是眼睛,躲在暗处肆意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