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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奶和福来媳妇饿的前胸贴后背,渴的嗓子眼儿冒烟,才卖了三只草编,统共挣了六文钱。
到了家福来媳妇就瘫在炕上不起来了,饭都是福来给端进屋去的。
吃饱了喝足了,福来媳妇才算活了过来。
“我可不去卖那破玩意儿了,卖了一天,走了好几个村儿,才卖出三去,我算琢磨出来了,李家为啥又愿意教咱家了,这要真赚钱她还不肯教呢。这家伙的,村子里多少人眼红咱家,好像咱家沾了多大便宜似的,折腾半天不够耽误事儿的,不喘那气儿了,谁爱卖谁卖去吧,反正我是再不去了。”
福来从他娘那儿听得跟媳妇儿说的可是两样话。张奶倒是说头一天就卖出三去,是个好兆头,赶明儿有经验了,知道怎么卖了就更好了,一个壮工出去干一天活儿也才二十文钱,她编的这小玩意儿卖上几个都赶得上一个男丁的工钱了。
张奶怕福来跟他媳妇儿闹矛盾,也没把儿媳妇儿在外面卖草编嘴坏爱得罪人的事儿跟家里说,福来在他娘那儿听得时候觉得这事儿行,值得干。在他媳妇儿这儿一听又觉得没戏,白耽误功夫。
他一个大男人在家带了天孩子,早脑袋大了,他爹那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什么抱孙不抱子,在人家那儿压根儿没那回事,有活儿就去地里忙活儿,没活儿就在家里闲着,闲着也不给带会儿孩子。
他娘在家带着孩子,又给做着饭,弄着家里一摊子家事儿,他也没觉得多难啊,怎么自个儿一干,啥也干不成呢。小乐子正是调皮的时候,老得在屁股后头跟着,不跟着不是磕一下就是碰一下,一半天过去,脸蛋子上后脑勺子两块淤青了。
好不容易熬到晌午,娘和媳妇儿都没回来,就这晌午饭,他爹不会做,他也不会,还是李三小见他家没人做饭,小乐子饿的直哭,过来帮着给做的。
要真是白耽误功夫,还不如让他娘好好看孩子呢,媳妇儿干地里活凑合能搭把手,干家务活儿真比不上他娘利索。家里弄了几天草编,哪哪儿都乱糟糟的不像个样子。
“那要不就算了,咱还是老老实实种地。”福来下意识就回了句。福来媳妇又不愿意了。
“那咋行?白耽误好几天功夫,还白瞎咱们的麻绳,就这么算了?我得问问李二妮去,她咋就卖出了买骡子的银钱,这傻二妮可真是精明了,她肯定有地儿卖更高的价儿,就是不肯告诉咱!”
福来一想也真是这么回事儿,明摆着呢,三十文一套,这草编卖的再好,也不能这么短的时日就能赚回来买骡子和买羊的银钱吧,李家就是怕他家抢了她们家生意,没把最关键的说出来。
“那二妮子要不说,咱也没法子啊。”
“由不得她不说,她要是不说,我天天上她家找她去。”福来媳妇满脸不高兴道。
桂子文这些天在写话本子,又要抄书,真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方氏一般也不会跟他讲村子里那些闲事儿,除非她和婆母闲聊的时候让桂子文听个只言片语的。
李二妮和赵郎中的侄子一道儿失踪了一天一宿的事儿她一听人说就想告诉桂子文了。
她看不中李二妮,自然想让儿子认清这姑娘不是个嫁到桂家的好人选。
她儿子可是十六岁中秀才!整个村子里哪儿还有第二个?
豆庄村读书的可不止桂家,冯家也就是冯灵儿的二哥就在城里念书,比桂子文还大上一岁,现在不过是个童生。
冯家二郎也还没有成亲,冯家想的和桂家想的还真有那么点儿类似,都是想着再更进一步了挑门更好的亲事。不过冯家不差钱,用不着以亲事来筹读书的银子。
李家的傻二妮是赚了银子了,她家买了羊,买了骡子,可名声实在太差了,怎么能配得上她家儿子?
可李二妮正和她儿子一块儿做事儿挣银子,上次可是直接就拿了一两银子来,前几天又赚了十两回来!儿子写个两三天就能挣这么多,那还用得着找个门户不合心意的媳妇?自己就存够了去城里念书的银子了!
方氏问清楚了,桂子文和李二妮是一道儿进的城卖话本子,人家城里的老板都讲好了,写完下一个还卖给他们,她怕儿子一听李二妮和别人有首尾就不肯再和李二妮合作了,就把这事儿给瞒了下来。
桂子文走了半个时辰到镇上,把抄好的书送到了书斋去。因为还要买些东西,他也不急着回家,在镇上逛了逛,到首饰店挑了一根簪子和一朵绢花。
这根簪子就是上了金漆的铸铁所造,绢花也是普通棉布所制。
他见二妮平日只用木簪子和旧衣服缝的发带束发,就想买来这些送给她。
刚在掌柜的推荐下挑好,就听有人喊他。
“子文哥?”
桂秀才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遇到同村的人。若是可以,他甚至想装没听见付了钱赶紧走。
“冯姑娘和金凤姑娘好。”桂子文表面上彬彬有礼,内心里连连叹气。
冯灵儿遇见桂秀才大大方方,李金凤却做不到那么坦荡,毕竟桂子文刚拒了她家提议的成就两家百年之好的事儿。
“子文哥,你来买女孩子用的东西?”冯灵儿走上前,看到桂子文手里的簪子和绢花,看了李金凤一眼,又对桂子文道:“这簪子和花儿真好看,子文哥眼光不错。只是不知道你这是给哪家姑娘挑的?”
李金凤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恨,低着头攥衣角,偶尔抬头,眼眶红红的,任谁看了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桂子文也注意到了李金凤,他平时与这姑娘并不熟悉,但他拒了人家,对姑娘来说是一件很伤自尊的事,看她伤心的模样,犹豫了一下道:“这,这是替我母亲选的。两位姑娘,不妨碍你们了,子文先失陪。”
冯灵儿笑着与桂子文道别,李金凤仍旧低着头没有说话,谁也看不到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