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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青壁记性再不好,也不至于忘了谢青枫方才跟他说过的话,就算记不住名字,也已经深深记住了那人腮边黑痣的特征,这一瞬间,他和唐鹭都变得若有所思。
即便是同名同姓,特征也不能如此一致,谢青枫说的,应当就是此人。
“师父师娘,出什么事了?”周靖看他俩表情不对,赶紧追问。
凌青壁觉得也没什么可瞒周靖的,便直说道:“方才我们遇到谢大侠,他说了晏秋帆的仇人就叫仇龙,腮边也有这么一颗黑痣,我们怀疑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周靖立刻道,声音都下意识地高了不少,“五年前那人还在五陵渡当小混混,十二年前怎么可能有本事去杀晏秋帆全家?!”
唐鹭拍拍他的肩膀:“冷静些,我们慢慢分析。那人多大岁数?”
“当年二十四五岁,现在应当快三十了。”周靖想了想说道。
“那这人十二年前也就十七八岁,更不会什么功夫,晏家虽然是家传的拳脚,但晏老爹不至于功夫那么差,连个小混混都提防不了。”凌青壁转头看向唐鹭,“当时谢大侠跟我讲述晏秋帆认出仇人的时候,我就觉得太过凑巧,现在看来,果然是有问题。”
唐鹭点头道:“说不定那个人就是被人指使,特意说给晏秋帆听!但是知道当年命案详情的,必定就是那个真正的杀手!”
“就是这个意思。”凌青壁冷哼一声,“幕后之人真是好算计!”
周靖听得发懵:“师父,师娘,你们说的是什么?”
唐鹭主动道:“我来捋一遍,如果我和叔叔没有猜错的话,当年杀死晏家一家三口的真凶,现在为了寻找《无隅心法》,盯上了晏秋帆这把好‘刀’,于是他便买通了这个仇龙,让这人掐准时间,在晏秋帆面前透露自己就是杀人真凶,好让晏秋帆为了找仇龙报仇而变得不择手段。”
“这人必定知道晏秋帆的功夫不如仇龙,算准晏秋帆会想在短期内提高自己的功力,于是他便适时出现,以黑衣人的身份跟晏秋帆达成合作,让对方替自己寻找《无隅心法》,而他,或许会答应帮晏秋帆提高内力,甚至帮晏秋帆修炼。”
“至于为何这人偏偏选中的晏秋帆,我猜想,第一,是幕后之人知道他的家仇,方便利用;第二,看中了他性格乖张,豁得出一切;第三,晏秋帆虽然武功普通,但医术和毒术都不错,脑子也灵活,是个能办事的人——当然,这位幕后黑手未必只有晏秋帆一个棋子,可能还有别的人在他掌控之中。”
凌青壁坐下,把唐鹭拉到腿上侧坐着:“嗯,小糖包说的正是我心里想的。”
“飞鹰帮是个什么样的门派?”周靖琢磨了片刻,疑惑道,“我刚才看仇龙的功夫也稀松啊,至少他不比我的内力强,就算晏少侠功夫一般,也不至于比我内功还差吧?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打不过仇龙,还得练《无隅心法》才行?”
凌青壁笑道:“这个简单,只要幕后之人给仇龙注入内力,短暂时间内假扮武林高手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嗯,就算晏秋帆再聪明,遇到血仇之人,也很难保有理智,而且对方说出了当夜的细节,他自然不会怀疑,能忍着没当场打起来,已经是有忍性了。”唐鹭拿起桌上苹果,飞快削好,给凌青壁喂了一块。
周靖自动忽略了两人亲昵的动作,坐在旁边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随后冷笑一声。
“这也好,左右我是要找仇龙报仇的,不怕在他死之前从他嘴里掏点东西出来。方才我还以为他跟师娘熟识,怕不能报仇,隐隐有些担心。”呆头鹅直言道。
唐鹭嚼着苹果,笑眯眯地说:“放心吧,要是我有这样不仁不义的‘朋友’,我就把他绑了送到你跟前。”
周靖立刻起身抱拳,认真道:“谢谢师娘!”
“哎,别客气,都是一家人。”唐鹭把削剩下的半个苹果给他,“喏,你吃!”
看着周靖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苹果,凌青壁嘿嘿直乐,然后琢磨着说道:“这个幕后之人是在找《无隅心法》,我觉得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幕后之人,要么手里真有这心法,要么就是他放出消息来要搅局,啧,不知道这人是谁。”
“叔叔觉得心法之事未必是真?”
凌青壁点头:“我感觉这个东西就是拴在毛驴鼻子前边的胡萝卜,引着大家斗得你死我活,最后有个人出来坐收渔翁之利,比如高手们都自相残杀了,他说不定能捡个四府盟盟主当当。”
“那倒不可能。”唐鹭掐掐他的脸,“我爹肯定不会抢的,你也不会,武林有你们这样的人看护,不会落到坏人手里。”
凌青壁“啧”了一声:“嘴这么甜——若你爹和我有一日要争四府盟盟主,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唐鹭挑眉道,“你俩公平对决,谁强谁当呗,这有什么的。”
凌青壁哈哈大笑:“刚夸你嘴甜,这会儿端水碗倒是端得挺平。”
“嘴甜是嘴甜,但我不能撒谎不是?”唐鹭倒了杯茶递给他,“放心吧叔叔,四府盟盟主你早晚能当上,我看好你!”
旁边周靖艰难发出声音:“那什么,师父,师娘,我先出去了。”
“哎哎哎,别走。”凌青壁拉住他,“咱们就趁这两天武林大会召开之前,打听打听飞鹰帮和那仇龙的情况,还有,你仇家不是还有四个吗?仇龙一定知道下落,找出来咱们一锅端。”
周靖眼圈发烫,点点头:“嗯!”
外边传来景霄的声音:“师父,我知道飞鹰帮住在远客居!”
“成!到时候你们听命行事!”凌青壁搂着唐鹭,笑道,“咱门派里真是人才辈出。”
周靖趁这个时候赶紧溜出了房间。
凌青壁看他仓皇的背影,挠了挠头,问唐鹭:“咱俩是不是得收敛一点?”
“那就收敛一点吧。”小糖包咯咯笑,从他腿上跳下来,“走走走,去房间里嚣张嚣张。”
花雨深一直在门口等着,见周靖出来,担心道:“师兄……”
“我没事了,方才确实情绪有些激动,抱歉。”周靖满身酒气,觉得自己在师妹面前不够体面,有些不好意思。
花雨深松了口气:“这有什么,谁还没个情绪激动的时候。不过师兄你酒量真好,喝了这么多都不醉。”
“哦……以前不当值的时候常常跟兄弟们喝酒,练出来了,再说这酒里掺了水,不怎么醉人。”
“这么大客栈,卖的酒居然掺水!”花雨深一听就不高兴了,“我去找他们理论!”
周靖赶紧拽住她:“不用不用,店小二说了,怕武林豪杰们喝多了纵情闹事,就掺了水,让大家意思意思得了,酒钱也是减半的。”
“哦……他们倒是想得周到。”花雨深反握住周靖的手,认真道,“师兄,你这次一定能报仇,我相信你!”
周靖脸本就红,此刻倒是让人看不出他害羞,他憨憨地笑了笑,露出满口白牙:“嗯。”
酒壮怂人胆,他这会儿敢直视师妹的眼睛超过三个呼吸,就这么傻乎乎地盯着人家看,觉得师妹真是越看越好看。
花雨深没想到周靖会这样“深情”地看着自己,心里可高兴坏了,也笑着迎着他的目光。
这下轮到景霄觉得自己不配存在,转头一个人默默走掉。
晚上,凌青壁点了一桌好菜送到自己这间房的厅中,邀请所有徒弟一起聚餐,算是召开一个动员大会。
三红也从外头转了一圈回来了,跟景霄和花雨深激动地交流着见闻,倒是迟迟不见阿萱返回。
“她一个人出去的吗?”凌青壁不禁担心,毕竟阿萱功夫不行,万一被人欺负怎么办。
林红绢道:“不是啊,我们四个一起出去的,但是她说遇到了一个同乡,就让我们先走了。”
“什么同乡?能确认身份吗?”唐鹭问道。
“是个大婶。”毕红锦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我看她们还挺熟的。”
段红绡也道:“说不定就是聊起来忘了时间,可能这会儿正往回赶,我们在房间里给她留了字条。”
话虽如此,但天色已晚,凌青壁还是有点不不放心,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唐鹭跟着站起来,“你们先吃。”
两人刚到楼下,便见阿萱和一个普通民妇打扮的老年妇人一起进了客栈。
凌青壁便喊了一声:“阿萱!”
阿萱看见他俩,便赶紧带着妇人迎了过去。
“师父,师娘,这位是我的同乡林婶。”她见了故人,十分高兴,介绍道,“我小时候,她是我们家邻居,曾经照看过我,后来因事离乡,这才相见。”
老妇人主动冲凌青壁和唐鹭屈膝福了一福:“见过两位公子。”
“老人家免礼。”凌青壁伸手虚扶一下,目光投向阿萱,等她解释。
阿萱立刻道:“林婶无儿无女,一个人流落在外,听说武林大会时客栈会招些临时散工,这才过来看看能不能挣点银钱。我不忍心见她年老体迈还要操劳,就想着求师父能不能允许我暂时收留她。”
凌青壁和唐鹭不约而同交换了个眼神,俩人都觉得这时候遇到故人实在太过巧合。
看到师父师娘有所犹豫,阿萱恳切道:“这只是暂时的,等武林大会结束后,我再想办法安置林婶。我还有一点积蓄,不会给师门增添负担的!”
“跟钱没关系,多林婶一个人无非是多添一双筷子的事。”凌青壁观察着林婶,发觉她并不像是习武之人,至少呼吸吐纳颇为凝滞,与寻常妇人无异,便道,“那就先依你的想法安排吧,若是你们房间住不开,看看还有没有空余客房开上一间。”
阿萱十分高兴,本来想行屈膝礼,接着又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半个江湖人,便改为抱拳:“谢谢师父师娘!”
林婶跟着行礼道:“老身谢过两位公子。”
她撩起眼皮,看到凌青壁腰间挂的那枚古玉雕成的玉佩,眸间精光一闪,又很快敛去,遮掩得毫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