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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进行到后半场,餐台已经撤下,大厅内侧的舞池逐渐热闹起来。

莫林此时正被几个未婚的贵族女孩簇拥着,不知说了什么,周围的女孩便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

莫林也散漫地笑着,只是有些走神。看着眼前这些漂亮的青年女孩,总觉得还差些味道。

眼前晃过一个白色鱼尾长裙,裸露的肩膀,细瘦却挺拔的背脊,连骨线都那么完美,诱着人用指尖细细描摹,一遍遍,直到看那白嫩的皮肤透着粉,随着每次触碰,细微地抖着。

那时人鱼会怎么做,是眼泪汪汪的哀求,亦或者欲迎还拒地邀请?

张禄从背后靠近莫林:“二少。”

莫林从自己的想象里回过神,就见不远处,张禄正鬼鬼祟祟地朝他招手。

莫林想起上次从游轮回来,大哥的告诫:和蠢货继续来往,只会招来麻烦。莫林是个念旧的人,但他更相信大哥不会害自己。所以他决定无声地疏远张禄,给对方保留最后的体面,如果对方没有蠢得彻底,就应该自己离开。

但显然,张禄比他想得还要蠢,不仅蠢,还自以为很聪明,甚至敢自作主张地招惹戚寒衣。

果然大哥说得是对的,这样的人,不可能在未来给他带来任何利益,只会给他惹祸。

莫林于是转开视线,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什么不起眼的物件而已。

张禄咬了咬牙,他知道,自游轮回来,莫林就一直在疏远自己。但没关系,等到戚家和莫家闹掰以后,他就不会再为讨好戚寒衣疏远自己了。

张禄厚着脸皮从一群女孩子中间挤到莫林旁边的位置。朝莫林伸出攥紧的手,又从指缝露出一道缝隙。

“二少,你看。”

莫林视线扫过张禄指缝白色的一角,目光一凝,那是一截碎裂的布料。他今天看到过,在苏溯穿的裙子上。

对于好看的存在,他总是不介意多给一些关注。而对苏溯的关注,则已经详细到了裙子上的花纹。

莫林抱歉地朝周围的女孩笑了笑,告罪说自己临时有些事,不能陪她们跳舞了。之后便一副好兄弟的模样,把张禄揽到一边无人处。

脸上端着的假笑消失,莫林冷睨着张禄:“哪里来的?”

“刚刚碰见戚寒衣家那只人鱼給我的,说他在四层尽头的空房间等你,说是有话想单独对你说。”张禄按照戚洋的嘱咐说。

莫林戒备地看着张禄,并不肯轻易上钩:“她是戚寒衣的未婚妻,找我做什么?而且又不认识你,这么私密的东西怎么会让你转交?”

“二少,你看您这话问的,好像怀疑我要害你似的,他刚刚就突然把这个塞给我,说了那么一句话,就急匆匆地跑了,您奇怪,我还觉得奇怪呢……”

张禄把那片碎掉的裙子布料往莫林手里一塞:“这事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您要是觉得不妥就不去,我反正话是带到了。”

莫林握着手里的布料,苏溯进门时的惊艳一笑又浮现在脑海里,心里像是有一千只蚂蚁爬过。

莫林独自在无人的吧台上坐立不安地喝了半小时酒。

他并非没有怀疑,但是……

莫林食指和拇指在布料上轻轻捻动,半晌,迈开步子,朝着楼梯的方向匆匆走去。

四楼,颜白拿着手下要来的干净衣服进了房间,令手下继续在门外守着。

颜白拿的是一套他自己带来的衣服。为了防止有意外弄脏衣服,他出门时总会随身多备一两套衬衣裤子备用。

苏溯忍着全身的疼痛换好了衣服。他和颜白个子相当,换上倒还挺合身的。只是他漂亮得是在太有迷惑性,即使此时他头发披散开,虽然穿了男装,仍很难凭借长相辨别他的性别。

“去床上躺着吧。”颜白见苏溯疼得厉害,动一下,都忍不住地嘶气。

苏溯乖巧地躺在床上,没一会又因为疼痛,蜷缩起身体。

“除了疼,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颜白想起刚刚苏溯说,被人喂药,心里觉得有些不踏实。

苏溯却摇摇头:“没感觉?”

看来是鲨鱼的种族天赋,能够对药物产生一定的抗性。

颜白猜测。这也解释了之前在穿梭艇,他明明在和亲的送行酒里放了迷药,对方却完全没事,甚至还进行了反击。

莫林一上楼,颜白的手下就察觉到动静,立刻闪进房间,向颜白报告:“小少爷,莫二少上来了。”

“莫二少?”颜白稍微想了想已经将事情猜了个大概,毕竟贵族之间勾心斗角的手段惯用的也就那么几样,翻来覆去变不出点新意来。

无非是有人想做出苏溯和莫二偷情的假象。至于针对的对象,也无外乎,戚家,莫家,或者几个当事人。刚刚苏溯被塞进嘴里的药,颜白可以肯定,是跟催|情有关的东西。

“少爷,咱们该走了。”手下小声提醒。

“急什么。”颜白心里自然知道,再留下要惹麻烦,但他看了看,受伤躺在床上,有些没精打采的苏溯,心里发烦躁就压都压不下去。

“走吧少爷,再不走,容易惹上麻烦。”手下眼看对方直直朝走廊尽头的方向过来。他们不会功夫,这里是四层,跳窗绝对会摔断腿的。

颜白眉心拧起,一脚踹开手下,语气不耐:“多嘴,用得着你告诉我该干什么?”

苏溯受了伤,现在一动就疼,还被喂了药,外面来了个对他心怀不轨的色批,背地里还躲着几个喜欢算计的臭虫。如果自己把他留在这里,等会莫林进来,苏溯难道能有什么好下场?

颜白不想走,苏溯好歹也是自己表哥,虽然他对亲人并没有太多感情,但看对方也算顺眼。而且苏溯是自己的任务目标,好不容易接触上了,看起来又傻又听话,以后能利用他做很多事,折在这里总归可惜了。

嗯,为了任务,也该护他这一回。

这样想着,颜白理所应当往床边一坐:“爷我倒是想看看,能有多麻烦。”

莫林走到门口。门没锁,只是虚掩着。莫林径直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苏溯。他换了身男装,蔫哒哒地蜷缩在床上,银蓝色的长发如水般披散开,有种倒错而虚弱的美感。

只是房间里并非只有苏溯一人,还有颜白和他的手下。莫林很快认出,苏溯身上的那件衣服好像和颜白穿的是同款。

是陷阱?还是巧合?亦或是有人捷足先登?

莫林迟疑地站在门口。

忽然,相距不远的电梯门打开了,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朝这边涌过来。

都是和莫林相熟的青年,似乎喝了不少酒,玩得兴致正浓。看到莫林,其中立刻有人吆喝起来:“呦莫二少,我说怎么没在快活呢吧?”

莫林风流的名声在外,起哄的人不少。帝国在性方面相对开放,未婚的贵族男女之间发生些出格的事情,一般也只会被调侃几句,并不会被当做什么丑事。所以开玩笑的人非但不顾及,反而推搡着,都挤到这边,吵着要看热闹。

直到看到屋子里的情况,才意识到事情似乎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还没等大家弄明白情况,楼梯处传来一声询问:“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闹哄哄的年轻人瞬间都安静了。

在他们背后不远处,赫然是这次宴会的主人莫家家主。

戚行厉,戚寒衣,莫山也都同他站在一起。他们刚刚在楼上的会议厅讨论晚合作的事情,正准备下来休息一会,便看见这里聚拢的人群。

戚洋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花了一晚上精心设下的局终于到了好戏开场的时候。之前莫林没有准时上来,他就意识到事情或许出了些小情况。但对他来说都一样,莫林也好,颜白也罢,只要能赶走戚寒衣身边的人鱼,他的计划就算成功了。

刚刚影组长已经给人鱼喂下催|情的药,算算时间,马上就该发作了。

等到苏溯被药物折磨的失去神智,今天的事情,他们绝对解释不清。

莫林最先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被人算计了。

从张禄手里收到衣服碎片开始,他已经起疑,只是他也乐得将计就计而已。

而此时,针对眼下的情况,他也准备好了恰当的解释。

他将手里的衣服碎片展示出来,从容道:“我只是想上楼休息一会儿,在门口捡到了这片衣服碎片,担心有客人遇到危险,就过来看看。”

“只是我推开门,才发现颜家少爷和戚上将的人鱼都在房间里,我还没来得及问情况,大家就都来了。”

他身为主人,担心客人的安全,完全合情合理。

忽然人群里响起一人的声音:“哎,那不是戚上将家的人鱼吗?衣服换了我一下都没认出来。”

这话一出来,整个走廊静得落针可闻。

和贵族男女之间的交往不同。人鱼作为家族延续后代的需要,是绝对不可以与丈夫以外的男人有任何越界的接触的。任何背上不忠之名的人鱼,下场都必然非常凄惨。而人类和已经指定配偶的人鱼发生关系,也是非常严重的罪名。

现在,莫林说他在门口捡到人鱼的裙子碎片,而房间里,苏溯又换了颜白的衣服。莫林说他刚来,那就是说,刚刚这段时间,都是颜白和苏溯在单独相处。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

苏溯刚刚打架身上还有几处地方痛,并不是很想离开柔软的床铺。他隐约能感觉到门外的气氛异常,但他弄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他不就是和颜白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

他坦然地看着门口乌泱泱的人群,最后落在戚寒衣的方向。

或许是因为苏溯的眼神太过清明坦然,让门口的人纷纷怀疑起自己的猜测。难道是他们想得太龌龊了?虽然门内是孤男寡女,虽然那漂亮的人鱼连衣服都换了,但其实里面什么也没发生?

戚寒衣抬腿朝这边走过来。不知是他身上的气场太过凶悍,还是眼神太冷冽,他所经过之处,拥挤的人群自动避让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戚寒衣大步走到颜白面前,朝他点了点头,表情是波澜不惊的淡漠,仿佛眼下的情况完全在他掌握之中:“我家人鱼多亏你照顾了。”

颜白目光微微闪动,反应很快地接上话:“戚上将客气。”

戚寒衣又转身对众人解释说:“我家人鱼方才在院子里摔了跤,不小心把衣服弄坏了。恰巧颜少路过,我见颜少身形与他相似,就拜托颜少借件衣服给他穿。之后我同家主议事,便索性托颜少帮忙照顾一会儿。”

戚寒衣将事情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场中气氛渐渐放松下来。

果然是他们想多了。人家戚上将自己把人鱼托付给颜少照顾的,换衣服也是因为裙子摔破了而已。

戚行厉没说信不信,他早看出今天的事情有问题,他只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在戚寒衣既然能解释清楚,他便认可了这个说辞,只不轻不重地点了句:“到底是你的人鱼,哪有托付给别人照顾的道理,不像样子。”

“家主教训的是。”戚寒衣坦然应下。

“行了,都散了吧。”莫山趁机圆场:“别堵在走廊里,这边可没有什么余兴节目给大家看。”

众人三三两两散去。

只有戚洋傻在原地,被同行的人喊了几次才回过神。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有让自己露出任何失望或者愤怒的神色。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只要稍稍不注意,就会被人怀疑。

戚洋想不通,明明事情和戚寒衣想的完全不同,大眼里不容沙子的大堂兄为什么愿意为一只人鱼说谎,他不是最厌恶人鱼的吗?

还有,明明影组长信誓旦旦地告诉他,那药已经喂进人鱼的嘴里,他也计划得很好,只要人鱼毒性发作,当众做出露骨丢人的举动,他必然会被戚家送走。

可偏偏那人鱼却能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看着一点事情都没有。

明明费了这么大力气,计划却完全失败了。戚洋用力攥着拳,指节因过分用力而苍白,指甲狠狠地扣进掌心,把掌心扣得血肉模糊。

凭什么,戚寒衣又赢了他,凭什么!不过就是仗着一点天生的基因优势,他不服,他也是s级的基因,明明他的努力,他的头脑,他的出身,样样不必对方差。

但他今晚只能到此为止了,之后还得和大皇子解释为什么计划会出现失败。他只要不失去大皇子的支持,就还有机会,他绝不会这样轻易认输。

客房里只剩下,苏溯,戚寒衣,和颜白。

颜白挑起嘴角,觑着戚寒衣:“戚上将刚刚反应挺快啊,你一点都不怀疑?”

戚寒衣神色清冷淡然,确实完全不像是对刚刚的事情有任何介意:“任何脑子清醒的人,都能想明白,刚刚那种情况明显是有人陷害。”

“唔,也是。”颜白笑了笑,状似无意地试探:“不过没看出来,戚上将还挺护着这人鱼的。”

戚寒衣:“我只是护着戚家的声誉,不想让外人看了笑话而已。”

颜白点点头,仿佛只是一句随意的调侃,招呼自己手下,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戚寒衣给手下发了信息,让他调查一下颜白。

关掉通讯,戚寒衣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蜷缩在床脚的苏溯。

苏溯张了张嘴,想和戚寒衣告状,说自己被人打了,身上好痛。

可他又想起来,戚寒衣说了讨厌自己。那应该也不会帮自己报仇。

于是委屈地裹紧了身上的小毯子,什么都没说。

戚寒衣弄不清苏溯在想什么,毕竟鲨鱼和人类的思维并不相同。

他也理不清自己对苏溯的想法,从看见对方变成人类的模样开始,戚寒衣就隐约感觉到事情正在一点点超出自己的掌控。

今晚是他的疏忽,他本不应该犯这样愚蠢的错误,把一只什么都不懂的人鱼独自丢在宴会上不闻不问。

他只顾着处理自己的情绪,却忽略了苏溯对人类世界的规则一无所知,单纯又好骗,很容易成为别人拿来对付自己,对付戚家的靶子。

“对不起。”戚寒衣并不吝啬于反省自己的错误,他主动向苏溯道了歉:“今晚是我的过错。事情我会负责调查清楚。”

“哦。”苏溯低头扣着身边床单上的刺绣,他其实并不需要戚寒衣的道歉,打他的人又不是戚寒衣。

他只是觉得有些难过。他最喜欢的人类不喜欢他,就因为他是只人鱼。

忽然,苏溯感觉到骨头缝里钻出一股难耐的麻痒,伴随着灼人的热意,一起席卷全身。

这感觉来得快而猛烈,苏溯难耐地弯下腰,修长的双腿拧在一起,整个人蜷缩成一只虾子。他半张开嘴,快速地喘着气,嘴角有晶莹的唾液滴下来,在被单上洇湿成一小片水迹,耳尖也泛出异常的粉色。

“你怎么了?”戚寒衣脸色微变,俯下身,想查看苏溯的情况。

不像是中毒,难道是有什么暗伤?

“好难受……”苏溯用带着哭腔的语气说,听起来可怜极了。

真受伤了?戚寒衣皱起眉。苏溯身上穿着衣服,要查看伤势就得先帮对方脱衣服,虽然之前也见过苏溯全身赤果的模样,但他既然已经打算和苏溯划清界限,就不想在和对方产生任何暧昧不清的交流。

“哪里疼?”戚寒衣问。

“哪都疼。”苏溯哼哼唧唧道:“头也晕,身上又热又痒,戚寒衣,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戚寒衣摸了摸苏溯的额头,体温有些偏高。是发烧了?但症状又不像,反而像是……

“不会。”戚寒衣抛开脑袋里不合时宜的顾忌,将苏溯的衣服解开,只见苏溯手肘,肩膀,后腰膝盖窝等地方都有不正常的淤青。看样子像是击打产生的伤势,对方显然留了手,不然就不只是淤青,应该是骨折了。

“和人打架了?”

“有人骗我,说来找你,结果就来了这,黑漆漆的,三个人冲出来,打我一个。欺负人,呜呜。”苏溯断断续续地说着,越说越委屈。他感觉身上的热意不停地上升,快要把他变成烤鲨鱼了。

“三个什么样的人?”戚寒衣继续问。

“黑影,看不到脸,我记得他们的味道,我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再碰见,我咬死他们……”苏溯发狠地说着。

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焦距,眼神逐渐迷离,他全身都热得像是着了火,只有被戚寒衣按住的地方稍微舒服一点。循着本能,他整个人“游动”着从床上粘到戚寒衣怀里。

可恶,为什么和人类贴贴这么舒服!明明人类都讨厌他了,可他却还是拒绝不了这可恶的本能。

苏溯把脸也贴到戚寒衣脖颈处,还不满足地一下下蹭着。

戚寒衣的眼神蓦地沉了,他感觉衬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似乎将脖子勒得太紧,屋里的氧气也有些不足。

他顺手解了两颗扣子,状况却没有丝毫缓解。

戚寒衣不是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他不能允许自己对一只人鱼产生欲望。

今晚应该是回不去了,他不可能放任苏溯这样别其他人看见。戚寒衣跟莫山发了个信息,说在这里借住一晚。

苏溯还是粘着他不放。

为了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戚寒衣拧着眉查看房间,显然颜白已经提前做了打扫,屋里看不到血迹和打斗的痕迹。

“只打架了吗?”戚寒衣张口,却发现声音哑得可怕。

“他们往我嘴里塞了个东西。”苏溯把头埋进戚寒衣颈窝间:“又酸又苦,不好吃。”

果然,眼看苏溯这状态,戚寒衣已经明白那东西是什么。

这药发作得很快,发作的时候很猛烈,好在不需要什么特别的举动,只要熬够时间就能解。只是这发作时间不太对,别人既然要用这个药算计苏溯,必然是卡着时间让他出事才好,可现在却因为苏溯发作延迟而计划泡汤。

戚寒衣想起上次苏溯说的,在送亲途中发生的事情,看来这只鲨鱼因为自身身体构造的原因,对任何毒药迷药的反应,都比正常人慢半拍。

多亏了如此,苏溯今晚才逃过一劫,不然若是这药性当场发作,事情会变得棘手很多。

“我带你去洗澡。”热水澡扩张毛孔,加速血液流通,会让药性散得更快。

戚寒衣有条不紊地帮苏溯解开衣服,带他去浴室清洗。全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直到给苏溯穿好衣服把,把他妥帖地放进被窝。

但仔细看,戚寒衣平时宛若冰封的眼底,此时却封印着可怕的妄念,越是压抑,越是燃烧。

门外响起敲门声:“戚少爷,我们是大少派来送东西的,现在可以进来吗?”

戚寒衣松了口气,把苏溯粘着自己不放的上半身从身上撕下来,塞回被子里。

骤然离开戚寒衣,苏溯身上那股令人崩溃的热意又涌了上来。

“呜——”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苏溯一把抓住戚寒衣的手臂,又闹起来。

戚寒衣用力将手往外抽,苏溯拽不住,被逼急了,敖梧一口咬在戚寒衣手臂上。他牙口本就锋利,这一下咬上去,立刻就见了血。

“嘶——松开。”戚寒衣眉心拧成川字,明明只要一个用力,就能卸掉苏溯的下巴,让他脱臼,但戚寒衣捏着那张软嘟嘟的脸,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苏溯咬了一会儿,似乎想起这是谁,又松了口,还心虚地舔舐掉冒出来的血珠。

“你——”戚寒衣用力磨了磨后槽牙,感觉这比再咬他一口还要命。他甚至怀疑这药里的成分是不是会随着唾液和血液转移。不然又该如何解释这几乎压制不住的冲动。

十分钟,戚寒衣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脚,外面的人识趣地没有催促。苏溯终于药劲过去了,松开戚寒衣的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戚寒衣将手抽出来,用被子将苏溯里里外外包好,这才开了门。

莫家的下人贴心地送来全套换洗的衣物和生活用品。他们没有乱看,更不会过问客人的私生活,只是嘴角里带着心照不宣的暧昧笑意,给戚寒衣带上了门。

戚寒衣没理会手臂的伤口,自顾自地在浴室冲洗了一个小时的冷水澡。以他的自愈能力,明天一早伤口应该就已经愈合了。

夜已经深了,苏溯睡得不太安稳,眉心总是拧着,似乎被打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天刚亮,苏溯就醒了,他一直鲨鱼当惯了,没有从床上醒来的经验,睁眼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想起这是昨夜打架的那个房间。

苏溯有些头晕,像是酒后宿醉一般,记忆也被蒙上一层薄雾,变得模糊不清。

回忆截止到颜白离开,后面发生了什么,就记不太分明了。

戚寒衣……

苏溯歪过脑袋,光线透过窗帘射入房间,在屋里投下朦胧的柔光。

戚寒衣抱着手臂倚在床头,衣服照例穿得一丝不苟,一条腿弯曲支起,一条腿伸长,踏在地面上。

他闭着眼睛,如刀锋般的锐利不见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厉也不见了。英俊的眉眼镀了一层柔光,在这样寂静的晨间,无端惑人心魄。

嘤——

苏溯认命地把头埋进被子里。这个可恶的人类真是该死的甜美。就算知道对方讨厌人鱼,但他还是会没出息地因为盯着对方的脸而心跳加快。

戚寒衣只是闭眼假寐,听见一点动静,便睁开了眼睛。

“醒了?还有哪里难受么?”他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些,震得苏溯耳根麻麻的。

苏溯揉揉耳朵,翻坐起身:“饿。”

为了能让苏溯吃饱,戚寒衣要了十几人份的早饭送进房间,趁着早饭的时间,戚寒衣又把昨天的事情和苏溯问了一遍。

对苏溯出手的有三个人,擅长隐匿,可以躲过莫家的守卫,自由出入,格斗技巧不错,专挑关节下手。

这特殊的格斗方式让戚寒衣想到了一个人,影狮。他曾经是戚寒衣的军校同学。影家是格斗世家,世代效忠皇族。也是戚寒衣在军校时的学长。戚寒衣专门和他讨教过格斗技巧,两人那时关系还算不错,可惜后来因为观念不同,影狮投靠了大皇子,成了方手里的一枚暗棋,而他去了远征军,两人渐渐不再联络。

大皇子在幕后?那看来事情是冲着自己来的。

当今的帝国皇帝一共有两儿一女,大皇子唐卓雄,二皇子唐枫怀,但掌握了继承权的却是皇女唐希若。

现在的人类早就实现了体外孕育胎儿,女性不需要怀孕生子,社会上也早已消除了性别上的不平等,皇女和皇子享有同等的继承权利。

皇家的继承权选定是以皇家学院的考核评定为标准,谁能在考核评定里取得更好的成绩,谁就拥有更加优先的继承权。

唐枫怀因为小时候出了事故,身体残疾,所以早就退出了继承权的争夺。唐卓雄原本因为基因比唐希若更优而拥有更大希望成为继承人,但却因为太过有恃无恐,懈怠了训练,生生浪费了优势,在皇家学院的毕业考核里,输给唐希若,痛失继承权。

但大皇子唐卓雄并未因此放弃,反而因此被激起了斗志。可惜他的斗志并不体现在怎么努力更加优秀,超过唐希若,而是在体现在耍弄权术,培植党羽上面。

在早些时候,戚寒衣也多次收到大皇子的招徕,但是他本身对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不感兴趣,再说戚行厉也多次叮嘱过他,戚家只忠于陛下,绝不在继承人的争夺里战队,所以次次都回绝了对方。

现在看来,对方拉拢他不成,是准备在戚家换个愿意投效的人当继承人了。

家族里的几个兄弟姐妹戚寒衣心里有数,有几个有野心但是没脑子的,估计大皇子看不上,有几个脑子清醒的,估计也不会配合大皇子。

还有几个虽然有意愿,但是昨天并未出席宴会的,也暂时排除。这样算下来,大皇子的合作对象基本可以确定了。

四叔家的堂弟,戚洋。

戚寒衣早知道这个堂弟对自己一直抱有敌意,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到违背家训,勾结大皇子对自己动手。

戚寒衣的指尖在桌台上敲了两下,神色愈发冷了。

如果有些人不想把当戚家人了,他也不介意让对方感受一下自己对付敌人的手段。

不过在这之前。

还有一个人的行动十分可疑,甚至比戚洋和影组长更让戚寒衣介意。

颜白。

这个人戚寒衣以前并无交集,从调查到的情报来看,他是颜氏海运的继承人,颜三的养子,容貌艳丽张扬,性格骄纵跋扈。

可从昨日短暂的接触里,戚寒衣感觉到颜白并非一个任性骄纵,冲动无脑的小少爷。

最不合理的地方。则是他和苏溯之间的关系。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和苏溯竟然长得有几分相像,而他对苏溯的态度,也比旁人亲近。从查到的情报来看,他曾主动给苏溯盛汤,还在楼下交谈了挺长的一段时间。之后他又及时出现在楼上,搭救苏溯,明显是故意为之。

戚寒衣这次带苏溯出来,也有钓鱼的意思,想看看会不会有和上次接亲时刺客有关的线索。

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不知道这次钓鱼成功与否,现在看来,接触过苏溯的人里,最有嫌疑的就属颜白了,加上他家还是海运贸易,若真要在接亲之时下手也算有些便利。

但让戚寒衣想不通的是,如果颜白是因为虫族之事接近苏溯,他完全没必要在搭救苏溯以后继续留下,甚至将自己带来的衣服给苏溯穿,不光暴露了行动,还差点被卷进戚洋的谋划里。

这过于冒险了,并不符合对方的利益。

“你和颜白怎么认识的?”戚寒衣问苏溯。

“啊,就是,我吃饭的时候,他看我不够吃,把他的也分给我,然后就认识了。后来他还帮我赶跑了黑影,还借我衣服穿”苏溯从饭碗里抬起头来,嘴角还沾了一点面包屑:“他可真是好人。”

“好人吗?”戚寒衣可不会相信这么天真的说法:“你们在一起都聊了什么?”

“就一些他们海运的事情啊,他还说他和我是……”苏溯想起自己有了个表弟,想要炫耀炫耀,说到一半猛地顿住。这个是不是不能告诉其他人。但是这毕竟关系到颜白的身世,万一有人顺着这条线索发现颜白是人鱼怎么办?

“是什么?”戚寒衣注意到苏溯的表情,他显然在刻意隐瞒某件事情。

“没什么。”苏溯心虚地推开碗,转身朝外走。

“做什么去?”戚寒衣抬起头问。

“要回去了,我想找颜白道个别,再谢谢他昨天的事。”苏溯说。虽然记忆不太清楚,他也知道昨天颜白帮了他不少。加上对方还和他认了亲,苏溯就想在离别前和对方加个联络方式,以后离开戚家了,还能去找颜白玩。

但是这事不能告诉戚寒衣,人鱼的个人终端是无法加上配偶意外的人类的。他不能暴露颜白也是人鱼的事情。

“去吧。”戚寒衣看着苏溯快步跑开的背影,嘴角绷成一道直线。

苏溯的碗里还有小半碗没喝完的粥。戚寒衣了解苏溯的食量,现下吃掉的东西远没到让他吃不下的程度,而他平时,不论是什么食物,都会吃的干干净净。

他现在却剩饭了。

或者不能说剩饭,他只是想起了比吃饭更急切的事情。

苏溯不知道戚寒衣从半碗剩饭能想出那么多东西。

但他确实是因为戚寒衣刚刚的问题,想起得赶紧找颜白要联系方式。

“颜白,颜白!”苏溯一路和下人打听,找到颜白住的房间。

颜白从海上过来,离得远,近几日都住在莫家的客房里。

颜白端了杯茶,正在靠在阳台的软塌上工作,看到苏溯跑进来,关掉终端,笑着转过身来:“这么急匆匆的跑过来,怎么,一晚上不见,就这么想我?”

“我有点事情,想单独跟你说。”苏溯没理会颜白的调侃,他确实着急,他怕颜白离开,以后联系不上了。

“你们先出去吧。”颜白对手下吩咐道。

“可是,小少爷……”手下看苏溯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个勾引自家小少爷的祸水。昨天给少爷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今天又要和少爷单独相处,不怕别人说闲话?

“出去。”颜白拉下脸来。

手下不情不愿地瞪了苏溯一眼,退出房间。

“我想加你的联系方式。”等手下一走,苏溯就兴冲冲地拿出个人终端说。

“可我用的是人类的个人终端。”颜白露出为难的表情。

“啊……”苏溯一愣,小脸垮了下来。是了,他光想着对方真实身份是人鱼,却忘了对方既然用人类的身份在生活,自然要用人类的个人终端了:“那加不上了。”

颜白眼里透出看鱼儿咬钩的戏谑:“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苏溯兴奋地问。

颜白要走了苏溯的个人终端,将它连接到自己的终端上,飞快操作起来,他一边操作,一边解释道:“我可以直接将你的这个个人终端改成人类权限的,但是那样容易被别人发现。所以我只给你修改了一个关于游戏的权限,这样比较隐蔽,以后你登录游戏区,就能找到一个叫做《星战》的游戏,你登录游戏,再来联系我,我的游戏名就叫【白】”

苏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害怕被发现,被发现会怎么样?”

颜白眼里的温和消失,露出一种令苏溯十分陌生的残忍:“会死。”

“啊?”苏溯不太信:“可为什么啊?为什么人鱼不能用人类的网络?”

颜白被这个问题蠢笑了:“我天真的表哥,你该不会以为人类和人鱼的关系很好吧?”

“不是吗?他们不是一直在和亲?”苏溯说。在他看来,都想成为彼此的伴侣了,难道还不是关系好?

“当然不是,人类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他们不过是想利用人鱼的繁殖基因,培育出基因更加优秀的后代,才强迫人鱼和他们和亲。他们一边利用着人鱼,又一边防备着人鱼,他们希望人鱼永远比他们弱小,永远做他们的生育机器。”

“他们虚伪地打着帮助的旗号圈养人鱼,提供给人鱼便利的生活,充足的物资,让他们在舒适中不思进取,却不教他们真正的技术。而对于那些和亲的人鱼,他们给了他们一个虚拟的网络,用幼稚的娱乐节目,无聊的游戏麻痹他们神经,让他们安分守己。他们绝不允许人鱼接触人类的网络,接触人类的知识和技术,接触真正属于人类的文明。”

“可是……”苏溯想说不是这样的,虽然戚寒衣说讨厌他,但实际上也一直待他很好的。

颜白打断了他的话:“你或许不太信,你或许看到人鱼论坛里,有些人鱼过得不错,甚至得到了人类的喜欢。但那不过是养宠物的态度而已,就像喜欢一直猫一只狗一样,当你不会威胁到他的时候,他确实可以表现出一定的宠溺和纵容。但当你足以威胁到他的安全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你,甚至杀死你。”

苏溯被颜白的话镇住了,是这样吗?人类娶人鱼并不是因为喜欢吗?所以衣晴在和亲前才会显得那样抗拒?

那戚寒衣呢?他讨厌人鱼又到底因为什么?

颜白看到苏溯已经被自己的话动摇,再接再厉道:“这样,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你可以找机会去试试,就说你在宴会听说了一款叫星战的游戏,问问戚寒衣愿不愿意让你玩。只是一款游戏而已,如果他都不愿意答应你,我想足以你看清人类对人鱼的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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