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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殿试之上,他也算是成绩不俗,位列二甲。
新帝与他从小一起长大, 自然知道他的志向不在于端居于翰林院中, 做一个清闲官僚。
即使这在许多人眼中,是入阁拜相的必经之路。
卫忱更加愿意的, 是如同自己父亲一样, 不论艰难困苦,真真正正地做出一番实事。
故而贺归年在取中他之时,特特地把这位患难好友, 安排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好寻上一个机会, 外放在外, 做一方百姓的父母官。
于是林晏急匆匆准备去翰林院上任之际, 他倒在家中躲了一个清闲。
虽有些奇怪母亲做这般吩咐, 他倒也欣然点头,已然开始准备一路出行的物件。
可没想到,简祯搞定了这一头, 女儿们又有了些分歧。
她原本是想要宛姐儿与宜姐儿一同前去, 没想到一心行医救人的大女儿婉拒了自己的提议, 倒是被自己严令在家反省自己的宁姐儿, 苦苦求了她好些回。
这些日子简祯千防万防, 甚至严令丫头们放女儿进得意院。谁知每每出了院子,还是总被二女儿见缝插针地截住。
扰得她索性放弃了自己避而不见的计划, 把小姑娘按在圈椅之上,要与她好好谈谈。
“娘亲,你怎么忽然对宁儿这么凶啊……”小姑娘委屈巴巴。
“你倒还委屈上了?”简祯轻哼一声, “那日自林家回来,你那一番惊天动地的话,我可还没告诉你爹爹呢。”
那日好容易劝走了红着眼睛的小女儿,却转头被这个小魔王告诉自己,她要嫁予林晏。
她当即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拉过女儿仔仔细细一番检查。
“你们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不至于不至于,今日他们俩也就待了一小会儿啊……
“娘亲,你想什么呢?”小姑娘跺脚,“我就是跟林晏哥哥说一会儿话而已。”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简祯为自己的虚惊一场长舒一口气。
“瞧你这副样子,我是越发不放心要你此处乱跑了。这次你哥哥姐姐前去巡视,你就给我好好在家中进学。”
这捧在掌心里长大的明珠不过十二岁,怎么就一心被别家小子给勾走了?
这让老母亲的心里分外不是滋味。
故而在她的干涉之下,宁姐儿眼看就要错失此次出游的机会。
小姑娘心下着急,她这次撒娇耍赖非要出门,可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玩耍。亦有不想让母亲知道,却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在身。
眼看娘亲这边行不通,她急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去寻妹妹。
宜姐儿听了她的打算,犹疑半晌,还是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在忠心丫头们的掩饰之下,卫宁猫着腰溜进了妹妹的马车,一路出了城门,跟着哥哥带领的队伍,前去侯府的庄子之上学习理事。
到了晚间车队停在目的地歇息之时,前头骑马的卫忱一打帘子,当即面色一黑。
“阿宁,谁让你来的?!”
他神色威严,借着身高年龄的优势,极具威压地俯视着妹妹。
“……哥……”卫宁讨好地笑笑。
“我可不吃你这套。”卫忱冷哼,“来人呐,送二小姐回家受罚。”
“别别别,哥哥,哥哥你听我说!”
她慌张地拉住哥哥的袖子,强烈地表示自己并非无理取闹,也不想回家。
神秘兮兮地四处张望一下,小姑娘特地避开随从,凑在哥哥耳边,悄悄道:
“哥,你难道不想,见一见当年被罚离京的薛姨娘吗?”
卫忱一下子捏住她的胳膊:“谁与你说的这些?!”
薛姨娘之事,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侯府之中早就没什么人提及。
他当年六岁,或许还迷迷糊糊有些印象,可这两个当年还是奶娃娃的妹妹,怎么会突然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卫忱危险地眯起眼睛,直觉告诉他此事没那么简单。
“并非是我被人有意挑拨,而是三妹妹身边,出现了些别有用心的声音。”
小姑娘指指车厢之中的妹妹。
薛姨娘一事,大多数人并不知内情,久而久之反倒成了娘亲这个当家主母手段狠辣不容人的论据。
她此番与妹妹合计,就是借着出行之机,搞清楚这桩陈年旧事,究竟有什么内情……
作者有话要说: 姥爷们七夕快乐啊,biubiubiu~爱心发射!
第101章 啊啊啊啊啊
垂眸思量半晌, 少年神色一定,点了点饱满睿智的额头。
三妹妹性子最为温柔羞怯,最容易被人利用。这些人偏偏寻到她来, 作为这些流言蜚语的突破口, 怎么可能只是巧合。
这府中必定有人藏在暗处,不满于母亲这些年独揽府中大权, 有意挑拨。
要想拔乱.反正, 让自己的话站住脚,自然要查明真相,听听当事人薛姨娘的说辞。
在卫忱的默许之下, 两个妹妹都得以留在出行的车队之中。三人心照不宣地巡视了三四个庄子之后,终于在一个四月天的清晨之中, 抵达了流放薛姨娘的这个偏僻庄子。
人还没下车, 卫宜整个人都开始忐忑起来。
自打她记事以来, 都是娘亲在她身边陪伴, 对这个在庄子之上清修的母亲,没有半点印象。
如今踏上这片荒僻的土地,竟觉得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挥退过分热情的庄头之后, 三人相随来到了散落于山腰处的农人小屋。
在一处简陋的屋舍之前, 他们看到了弯腰站在井边打水的那位故人。
当年明艳动人的薛姨娘脸上, 早早地染上了风霜之色, 此刻不过穿着一身粗布灰袍, 完全是一副辛苦佃农的模样。
带路的半大小子在这处庄子土生土长,见京中来的贵人们在此处驻足, 便笑着解释开来:“各位主子,这位妇人是七年前被发配到我们庄子之上的。夫人下了令,要她在此处日日忏悔赎罪, 自食其力。”
卫宜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她实在想象不出也不敢去想,自己生母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
看见妹妹脸色不好,卫忱也不在此处过多停留,命令随从在此等候之后,领着两位妹妹进了这户农人的小屋。
薛姨娘像是耳力衰退了不少,直到三人绕过入户的柴扉,这才似有所觉地抬起了头。
她首先认出的,是走在前头的大少爷,细纹弥补的眼睛里闪现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年老的母亲迟疑半晌,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涌出泪来。
“忱少爷,我的宜姐儿……”
她来了吗?
卫忱侧了侧身子,露出藏在他身后的小妹妹。
小姑娘捂着嘴落下泪来,一声十一年未曾喊过的“阿娘”梗在嘴边,怎么也喊不出声。
“我的儿,你真的来了!”薛姨娘喜极而泣地扑上来,捧着女儿的小脸细细看。
这眉,这眼,这唇,分明就是她那襁褓之中的孩儿啊!
卫宜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与这个有些陌生的妇人拉开距离,微微福身行了一个见客礼。
薛姨娘被喜悦冲昏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看着女儿如小荷一般亭亭玉立的贵女身姿,便知道夫人确实没有亏待她。
中年妇人那袖子拭了拭泪,强忍住自己的失态之举,重新对三位少爷小姐行了一个恭恭敬敬地见礼,引着人到她的茅草屋子里坐下。
这草屋不过简简单单一间,粗布帘子隔起起居的床铺,外头摆着几个粗工拼成的小板凳。
一簸箕的小豌豆甚至在摆在地上等待脱壳,作为今日的饭食下锅。
三人在京中被丫头仆役们前呼后拥,无微不至地照顾惯了,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个个立在低矮的茅屋之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直到被薛姨娘再三让座,这才不好意思地坐下。
卫忱不动声色地挡住心中慌乱害怕的小妹妹,接过薛姨娘递上的一碗清茶之后,朝她低声道谢:“多谢薛姨娘。”
“大少爷,你别这么称呼我。”她对少年的称呼略感不安,“当年离京之时,侯爷早便放了我的身契,再无半点瓜葛。”
她早就不是平宁侯府的姨娘了,也没脸再待下去,幸好得夫人宽恕,愿意留在这庄子里给她留一厘立足之地。
“那,我该如何称呼您呢?”卫忱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彻彻底底地抛却了平宁侯府之内众星捧月的话日子。
“为赎当年之罪,这些年来我每日都在佛祖面前跪拜赎罪,拿出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照顾庄子之内不幸的孩子。如今虽没有剃度出家,但也给自己取了一个小号,名为济慈。”
薛姨娘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朝这位长大成人的少爷再次行了一个僧侣之礼。
三人站起身来回礼,卫宁轻咳一声,开门见山道:“济慈师父既然日日祷告,想必是时时不忘当年旧事了?”
所有伤害自己娘亲的事情,她都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更不会听了薛姨娘的自白之语,就选择相信她。
面露老态的妇人脸色忽然一震:“宁小姐,可是当年那桩旧事,如今又给夫人带了了麻烦?”
骤然被宁姐儿的话一问,她第一反应便是,生怕拖累了当年唯一一个,愿意给她一个改过自新机会的夫人。
卫宜悄悄松了一口气,听生母这般说辞,最起码她没有对娘亲心怀怨恨。
如此不仅当日的留言不攻自破,她也得以不用在生母与娘亲的纠结恐惧。
“您是说,你不怪我娘亲?”宁儿惊讶地挑眉。
“二小姐说笑了,若我对夫人心怀怨恨,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她恨不得发毒誓保证。
“请济慈师父为我们这三位晚辈讲一讲,当年你给我娘送离京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卫忱皱着眉接话。
“好。”
薛姨娘目光慈爱地看着第一次与她对视的宜姐儿,语气带起了当年那段痛苦的回忆。
嘉园十六年,她母家表哥宋清扬受安平太子威胁,故意引诱她出轨行□□之事。
后被怀有身孕的林姨娘撞破,在宋清扬的哄骗之下,她误杀了这位目击证人,眼瞅着屎盆子被扣在了夫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