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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陈大人急得不行,“陛下您怎么了。”
嘉元帝气得呼吸粗重,直翻白眼。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了缘快速上前点中他背部的云门神封二穴,又是一颗化元丹塞在皇帝的口中。
不一会儿,老皇帝的面色终于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险而又险的恢复了通畅。
他一脚踢翻软榻之前的小桌,咬牙切实道:“朕要杀了这个畜生!”
了缘急忙拉住他,三位朱服官员也是上前劝慰:“陛下不可,还请您保重龙体。”
落在后方的卫枢迟迟上前几步,亦是拱手劝道:“陛下,三百万两白银尚未找到,太子殿下干涉藏银案算不得实证,还请您息怒。”
仅仅是刺杀案锤实,岂能一击即中,让太子再无翻身的机会?他要的是三百万两的真金白银,摆在嘉元帝面前,要他亲自下旨,褫夺贺之年太子之位。好让贺之年眼睁睁地看着,他梦寐以求的一切,离他越来越远。
卫枢这一番话实属火上浇油,却难得让暴怒中的嘉元帝冷静下来。
他混黄的眸子中酝酿着风雨,冷声开口:
“来人,传太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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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最后的自救
灵虚殿上, 嘉元帝一身素纱道袍,手持一根木槌参禅打坐。
木鱼清脆的敲击声传至殿外,让被传召至此的贺之年有些心慌。
他双目红肿, 神色哀痛, 一看就是这些天沉浸于失去生母的悲痛之中,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明黄的朝靴无声息地迈进门槛, 他不敢出声打搅嘉元帝的午课, 只得规规矩矩地跪坐在父亲身后的蒲团之上,安静地等待他停止。
前方炼丹的炉子烈火熊熊,整个大殿里没有半分冬日里该有的温度, 反而充斥着硫.磺与朱砂的刺鼻气味,衬得气氛越发诡异。
计时的沙漏不懂得理解贺之年的惶恐, 最后一点流沙逐渐漏空。
伴着沙沙的计时声停止, 嘉元帝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目, 并不理会太子恭谨地请安声, 反倒是一撩宽大的道袍,起身来到丹炉前。
他观望了一下炉鼎的形态,见与预估别无二致, 满意地点一点头, 挥挥枯瘦的手掌, 要求侍奉的道童开炉。
道童依言上前, 拿特制的器具撬开丹炉, 金黄的火星一下子四处乱窜,炉鼎的肚子里喷出一长串颜色诡异的烟雾。
这走火入魔一般的景象看的太子不住的往后缩, 可嘉元帝却犹如身在仙境一般,陶醉地闭上了眼。
待到道童小心翼翼地碰了丹炉里新鲜出炉的成丹来看,嘉元帝更是高兴, 痛痛快快地大笑起来:“那群牛鼻子老道,偏偏不让朕自己炼制长生药,幸而朕寻见了了缘道长,这不就成功了吗?”
难道这还不配作为,朕在长生路上别有仙资的证据吗?
太子忽然有些明白嘉元帝传唤他过来所为何事,祭祖那日父皇诚邀他一起修道的荒诞历历在目。而今,怕不是要他这个儿子,过来替他试药吧?
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这个猜测显然成真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嘉元帝拿着装满丹药的瓷瓶越走越近,终于摆手叫起了跪在地上许久的太子。
“在太子眼里,朕是什么人?”他旋转了一下瓷瓶,打量一圈其上绘制的八仙渡海图,突然发问。
太子有些迷茫地抬起头,见嘉元帝连半个眼神也没分给他,一时之间竟不似在对他发问。
可贺之年不敢耽搁,急忙恭敬地回道:“父皇在儿臣的眼里,既是君,又是父。君为臣纲,父为子纲,您就是儿臣的天。”
“呵----”
满面枯黄的干瘦帝王讽刺地笑了一声,直激得贺之年浑身发寒。
嘉元帝刻意拖长的声音显出一丝阴沉沉的压迫来:“那朕要你为朕服下这瓶丹药试试效果,你可愿意?”
贺之年难以置信地抬头去看父亲的眼睛,却只看到犹如毒蛇吐信一般的光芒。他随即慌里慌张地跪倒在地,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丹毒的危害任何一个清醒的人都知道,更不用说嘉元帝于炼丹问药一途是一个彻彻底底地门外汉。他吞了这一瓶药,着实是在那身体去赌。
可若是不吞……
贺之年打了一个冷颤,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昏暗的炼丹房,与忽然变脸的父皇拼凑在一起,无疑在告诉他,一定有什么不利的事情发生了。
可他心念电光火石滚过一圈,一切仍然是迷迷蒙蒙笼罩着一层雾一般,依旧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反倒是嘉元帝的眼神越来越不虞。
算了,虎毒不食子!
贺之年把心一横,接过那还带着温热的瓷瓶,一下子把全部丹药灌入喉中。
苦涩的铜锈味道弥漫开来,让人直欲作呕。
贺之年努力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终于咽下了那瓶用途不明的丹药,对着父亲满是孺慕地一笑。
可没想到嘉元帝不仅不满意,反倒震怒不已,一把踢倒站在他身前的儿子,终于撕开了平静的面具。
“逆子,到了如今的关头,你还敢骗朕?”即使了缘早已叮嘱要他心平气和,嘉元帝还是按捺不住暴躁的情绪,再一次狂怒。
贺之年猝不及防,本就偏瘦的身体一下子被踹出老远。
他藏在袖间的手逐渐收紧,指甲直直地刺入掌心,浑身发抖。低头咽下喉间腥甜的液体,他再次规规整整地跪好,向父亲辩白:“儿臣之忠心日月可鉴,实在不知父皇在说什么。”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真不愧有一个破落户出身,死的又不光彩的生母。嘉元帝本就刻薄寡恩,此时更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儿子。
贺之年死死咬唇,以额触地,终于听见父亲开口道:
“七月间,兴安道刺杀一事。知府唐公明早已供认,板上钉钉地写着,是受你指使!”
他一双凤眸猝然大睁,刺杀一案,他分明是交由杨令仪全权去做,唐公明这个小卒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攀咬到他的身上。
莫不是……杨令仪?
不对,杨令仪任职兵部,对三司会审的干涉有限。他一人,怎么也做不到提前与案犯串通供词。
这其中一定另有人操纵局势……
三司、兵部、蜀中……
三条线遥遥展开,却在一个节点汇聚。纵观满朝上下,只有一个人,兼具这三方势力。
思及嘉元十七年的那一身血衣,配上寒光凛冽的剑鞘,以及那一句“臣的手段素来光明正大”,那个人的名字即将呼之欲出。
卫枢!
一定是他!
他什么时候看穿了一切?又还知道些什么?
藏银案?长生楼?甚至是母妃死去的真相?!
贺之年手足冰凉,试图拉住嘉元帝垂在地下的衣摆:“父皇父皇,儿臣只是一时糊涂,生怕当年我救助罪臣之后的事情暴露,这才出此下策。儿子已经没了生母,求求父皇您不要再抛弃我!”
嘉元帝侧目看一眼伏在脚边的儿子,阴沉沉地脸色不知被贺之年那句话击中。虽还皱着眉头,但方才的暴怒竟缓和不少。
这孩子是他的长子,虽自小生母便被他厌倦,自己也更中意会来事的淑贵妃母子。但贺之年小时候,他也是给这孩子赐过名,抱过他肉乎乎的身子,并亲手交予他太子宝印。
眼见得孩子一天天长大,皇宫里的新生儿也多起来,父子两个关系逐渐淡漠。更兼他年纪一天天的大了,每每体力不支,感慨华发之时,却看到太子逐渐长成,早已准备好去做一个君王时,他对儿子的感情便随同变质。取而代之的,是不肯给儿子放权,打压太子母族的惶恐。
可如今看着他在自己脚下哭成一团,颇有一分小时候无助的样子,再次勾起了嘉元帝尘封已久的那一点点为父之心。
“朕盼着你只是插手了犯官伏法之事,没有昧下那三百万两白银。”他从太子手中扯过自己的道袍,冷声道,“一时行差踏错,朕可以容你。但私藏三百万两白银,是动摇江山社稷,意图谋反之举。若是三司会审查出真相与你相关,便别怪朕不念父子之情!”
贺之年狼狈地跪在大殿的金砖之上,磕头应是:“儿臣多谢父皇恩典。”
“此次也别想着朕会不追究,你自个儿把太子宝印交上来。查案期间,便给朕在东宫里老实待着,若是与你无关,朕自会还你,但如果真是你,那就先担心一下朕会不会大义灭亲罢。”
“是。儿臣遵旨。”他擦擦自己脸上挤出的几滴泪,狭长的凤眸里闪烁着莫名的神色,低声应是。
嘉元帝再次命人引燃炉鼎,照着自己琢磨出来的方子投掷药草,又一心一意地练起丹来。
那身飘逸的素纱道袍被遇火膨胀的空气吹得飞扬起来,倒真有些仙风道骨之态。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炉内景象,抽空对贺之年挥一挥手:“跪安吧。”
“儿臣告退。”贺之年脸上并无躲过一劫的轻松,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之后,他咬着牙回到了东宫。
曹双喜见着主子一身狼狈地回来,顿时心道不好,急急忙忙向前迎他,关切地问道:“殿下?”
贺之年难得没有发脾气,因为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三司会审的那帮老头子不是吃素的,更有一个让他完全摸不透的平宁侯,不慌不忙地为他支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如果自己没有赶在他们之前处理好三百万两白银,那才真的是被逼入了死穴。
杨令仪如今立场不明,他自是不敢再把事情放心交给这位兵部侍郎,做事自然拘束不少,不似从前那般大可以打着杨家的旗号。
蜀中的势力早被连根拔起,朝中投靠过来的小鱼小虾又成不了气候,而今可用的,唯有一个曹双喜。
他一改平日里的暴虐,极是看重地拍了拍曹双喜的肩膀:“本宫有一大事要交代你。若你做的好,本宫瞒天过海,自不会亏待你,若是做的不好……”
贺之年故意顿了顿,盯着曹双喜的眼睛继续道:“不仅本宫性命堪忧,你也在劫难逃。”
曹双喜被他拍的汗毛倒竖,隐隐觉得大事不妙,战战兢兢道:
“还请殿下吩咐。”
第53章 我没掉链子
东宫里的一对主仆密谋些什么, 尚且无人知晓。
只是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台的差事还未结束,唐公明不过是太子一党的一位小卒。嘉元帝真正关心的,也不是多少村民死于屠杀, 而是那三百万两白银的真正下落。
孟大人年前便在嘉元帝面前立下军令状, 如今三月之期快过了一半,自然不能松懈。
这些大人们一旦打算沉下心来办案, 那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前任益州知府何益谦。
他招供极为配合, 早便把知道的同党与隐私供述了一个干干净净。又因为在嘉元帝跟前留了名,也没受什么皮肉之苦,此刻还是白白净净, 斯斯文文地坐在堂上,配合地答几位大人的讯问。
得知此事不会株连妻子儿女, 他彻底抛下了顾忌, 不说是慨然赴死, 最起码不会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孟大人端坐公堂, 明镜高悬四个字衬得老尚书的神情分外严肃:“何大人,本官已看了你的状词。奈何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再次寻你确认。”
“老夫且问你, 劫粮一案, 招兵买马的银子从何而来?”
“一方面转自益州州府的耗用银子, 一方面是京中那位大人拿私库贴补而来。”
陈大人有些震惊:“我朝正一品紫服大员, 一年俸禄方才三百两, 是何等的大人,竟拿的出养了半个益州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