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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孙成取下的东西,便被按在了张志远面前。
是官牌!
张志远定睛一看,便敲出这是亲军羽林卫的官牌。
只是……
他终于是抬起头看向面前仍是满脸笑容的孙成:“倒是咱走眼了,属下方才言辞有失,还请百户大人莫要责怪。”
那官牌上明晃晃的写着,亲军羽林卫百户,最下面两个小字,写的正是孙成的名字。
大明兵制,以卫所为核。
官兵之上,小旗管带十人,总旗辖五十人。
百户,领百人!
再往上,便是所镇抚,正副千户,以及可以独领一军的卫指挥使了。
短短月余,孙成竟然已经连升两级!
同样从羽林卫到了东宫的张志远,不由目露深思的注视着面前笑容不停的孙成。
孙成挥挥手,姿态随意的将今日早些时候刚刚拿到的官牌收回腰间,洒脱道:“不过是个百户而已,该做的差事还是要做的。”
张志远淡淡的笑着:“今日百户大人叫属下过来,恐怕不知是为了吃酒的吧?”
已经到这里了,如果张志远再反应不过来,这么多年也就算是白白瞎厮混了。
孙成笑了笑。
他如今这快刚刚到手的百户官职,还是因为这些日子不停的往羽林卫送大蒜素得来的。
不过刚好今日正好可以用上而已。
他微微一笑,幽幽道:“其实真就是为了吃酒,不过这些日子跟在三爷身边,忙前忙后的总是抽不开身,如今终于得空,如何也不能错过与张兄吃酒的机会。”
说着话,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张志远。
自从当初三爷和他说,要他多与张志远走动,尽管一直因为诸事繁忙未曾促成,但却也暗中让人观察对方。
如今张志远从羽林卫到了东宫,在广陵郡王朱允炆身边当差,除了每日里出宫去曹国公府,几乎算得上是两袖清闲。
从羽林卫出来的人,都是闲不住的。
孙成很清楚这一点。
听到对方这番言论,张志远果然是表情微微一动。
只是他却又一份尊严在,笑着举起酒杯:“倒是属下愚钝,未曾敬百户大人这杯喜酒了。”
说着话,他便一饮而尽,随后大喝一声。
倒是让人瞧不上,其中究竟是何含义。
孙成姿态轻松的回了一杯,亲自起身抢先拿过酒壶,为张志远满上酒水,嘴里念道着:“都是一家的兄弟,何来大人长大人短的,不过是咱兄弟跟着三爷,办了些事情,这才得了赏而已。往后,张兄若是不嫌,你我便已兄弟相称。”
张志远再次举杯,仍是一饮而尽。
而后尽是抢过了孙成手中的酒壶,连饮数杯。
最后,双目已然涨红,沉声道:“大人英武悍勇,此赏皆在情理之中。”
说着,张志远的神色有些黯然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每日里只能做个开路爪牙的日子,还要多久。
孙成瞧准了机会,知道张志远心下已经不忿。
当下挪着凳子凑到对方近前,伸手拉住张志远的手臂。
“张兄,古人言良禽择木而栖啊!”
下一句便是贤臣择主而佐!
张志远顶着涨红的双眼,微微有些醉意的盯着孙成。
孙成笑了笑,拍拍对方的手臂:“张兄乃是我所见少有的英雄豪杰,更是军中的好儿郎,本就浑身肝胆本事,又岂能令自己长久栖身于泥泞污浊之中?”
第六十三章 我们是太子党
两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一声细腻的叮咛声。
一杯清酒下肚,两粒油炒豆子过嘴。
“大绅兄觉着,今日这局如何?”
为自己倒上一杯酒的朱允熥,将目光从隔壁的兰芳舍收回,看向坐在面洽的翰林学士解缙,面带微笑。
解缙点点头,又摇摇头:“人心尔,三爷如今已至醇熟。只是……暗通曲款,却非君子之道,不可施于社稷也。”
“言社稷,能收服似张志远这等人物?”朱允熥搓了两粒油炒豆子送入嘴中,目光幽幽的注视着解缙。
解缙自嘲的笑着:“倒是臣下想岔了。如张志远此人,唯有看到同入东宫的旧识官阶高升,而自己却未有寸进,如此才能激起心中不甘。也唯有明利许之,方可收揽其心。”
朱允熥笑笑摇着头:“不过想来,今日就算他心中生起不满,却也不会立马表态,他会迟疑,会犹豫,会等着最后有个人在他的身后,推他一把。”
解缙皱起了眉头。
这种驾驭人的手段,虽然是世间长存,亦是朱允熥这等身份的人最基本的素养,但是被如此直白的说出来,总是让他有些错觉和异样的感觉。
这是帝王术。
解缙不愿深思这事,转口道:“三爷还是在担心过几日宫中庆贺之事?”
今日他被朱允熥叫到这里,已经被告知了宫中过几日要接着改封之事,请戏班子入宫庆贺的事情。
朱允熥看向解缙,点点头,露出些许戚戚,低叹道:“我无害人之心,但却不能无防人之心。我欲顾全宗室亲情,便只能将所有未曾发生的事情,从一开始就给按下去。”
说着,朱允熥已经露出动容,对着解缙深沉说道:“我与大绅兄便是同衣同袍的情分,这些话也只与大绅兄言及。宫中举目四下,无一人可与之言。唯有大绅兄,方能解我心头之忧啊!”
朱允熥在动容。
解缙亦是动容。
君臣父子,是他从一出生就在学习的东西。
而朱允熥身为宗室皇孙,淮右郡王,却从一开始便如此礼待自己。
士为知己者死的念想,当下便在解缙的心头萦绕着。
他目下沉吟,皱眉出口:“三爷纯孝仁德,当谨记此条便可。三爷持身自重,便有宵小,亦可稳如泰山。便是掀起风波,臣下以为,朝堂之上如今也会有无数大臣鼎力出言。”
说到这里,解缙迎着朱允熥的目光,沉声道:“便有一日,殿下身前也定有臣下护卫!”
朱允熥长叹一声,郑重的看着解缙,拍拍对方的肩膀,为其满上一杯酒。
而在一旁的兰芳舍内。
大约是借着些许的酒水,微微醉晕的张志远,不断的低声呢喃着:“良禽择木而栖……”
“英雄豪杰……”
“军中好儿郎?”
这是孙成又伸手进了怀里,轻轻一掏,一只鼓鼓囊囊饱满浑圆的钱袋子,便落在了张志远眼前。
张志远目光一晃,摇晃着肩膀,抬起脑袋,看向眼前的孙成。
他张张嘴,却是打了一个酒嗝,然后砸吧着嘴道:“孙兄这是何意?此番……此番是孙兄之意,还是……还是……”
他因与孙成生出了对比落差,又想到这些日子里的无所事事,未有寸进,才借着酒水有些醉晕,但神识却是清醒的。
那微微张开一道口子的钱袋子里,分明是满满一袋子的金豆子。
目测之下,不少于十两。
这不是一笔小钱!
孙成做了多少年的羽林卫小旗官,如今不过刚刚坐上了百户的位子,如何能有这般多的积蓄。
他今日这番良禽择木而栖的言论,很明显这袋金豆子,是出自他人之手。
而那人的身份……
张志远的目光逐渐清醒了一些,静静的注视着对方。
孙成淡淡一笑,洒脱道:“张兄不必多想,不过是兄弟这些日子当差办事,得的赏赐而已。”
张志远带着一丝狐疑点点头。
若说赏赐的话,也是能说通的。
毕竟太子妃薨逝之后,私下里个人的物件钱钞,都是留给了如今那位三爷的。
只是在那位三爷手下当差,真的能轻易得到这般多的赏赐?
并且还能让孙成这般无所谓的送到自己面前?
他自嘲的笑了笑:“孙兄是要将这些……送于我?”
“若不然,我又何必拿出来?”孙成反问了一句。
张志远摇摇头:“这钱我不能拿!”
他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的迟疑。
即便孙成今天已经表露了替那位三爷招揽的心迹,但在自己没有思量清楚之前,这钱他不能拿。
这是道义规矩。
孙成却是拿起沉甸甸的钱袋子,直接拍在了张志远的手心里。
而后面色郑重道:“我听闻张兄老母年过六十,还在坊间做替人缝补的事情。嫂嫂在家中拉扯着五个侄儿侄女,便是这般,仍是挤着时间,去替别家浣洗。更莫说,张兄老父亲已经卧病在床多年,日日都要用药。”
说着说着,孙成竟然是变得有些哽咽起来,低声道:“都是自家兄弟,我等都是在东宫办差,那便是太子的人,便是外间人说的太子党。张兄家中这般艰难,做兄弟的如何能不管不顾?”
张志远忽的一愣,他怎都没有想到,孙成对自己家中的事情竟然是如此的了如指掌。
再看手中一袋子的金豆子,他已经有些迟疑了起来。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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