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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很快降临。
何无必须入梦才能获得线索,但是他们必须保证何无在受到攻击时候及时清醒过来。所以商量过后,他们三人决定轮流在何无的房间门口守夜。
第一个守夜的是颜池,秦武柳和黑河则在另一个房间先休息。
何无躺在床上还没有睡意,颜池坐在门口看着她。
何无叫了他一声:“颜池。”
颜池:“睡吧,别怕,我在这里看着你。”
何无嘟囔了几句:“我胆子可大了,从来没怕过。你们不守着也没事。”
颜池笑了笑:“那不行,别说秦武柳不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
何无翻了个身:“谁管你同意不同意啊。”
她翻来覆去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睡意,只能再翻过身来看颜池,谁知一翻身便直直撞入了他眼里,何无心神一荡,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是春日里艳丽的花儿在心头想要绽放了,既甜蜜又有些含苞待放的羞涩。
何无清了清嗓子,说道:“颜池,如果你出了游戏,你要做什么呀?”
颜池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关闭游戏,让所有人回到现实。”
何无:“为什么呀,在游戏里不好嘛,就像谢春秋说的那样在游戏里没有痛苦地死去,也是一种幸福。”
颜池摇摇头:“任何人都有选择生命的权利,我们没有权利为那些不知情的人作出决定。他们被蒙在鼓里就这样无痛死去,可如果他们不想呢?现实虽然不堪,可大家还是想要活下去。毕竟如果没有生命,便什么都没有了。”
何无:“那你有听过大脑上传技术?”
颜池点了点头:“我在你的梦里看到过,之前也听说过。人生不该只有娱乐,或许我没有你那样追逐星辰大海一般的远大梦想,但是我相信总有人不会放弃天际的梦想而一直沉溺于虚拟宇宙的。”
何无听着他的话,渐渐开始困倦,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何无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
颜池知道,她睡着了。他看着何无的睡颜,心想如果回到现实,他一定要带她去好多好多地方,那些游戏里都没有的地方。
何无又入梦了。
她坐在八仙桌旁的高高椅子上,僵直地看着面前。
那些穿着破麻衣戴斗笠的骷髅又出现了,这次没有跳傩舞,而是呆站着。门口缓慢走进几个奇怪的身影,他们歪着脑袋,眉毛像是被粗劣的画笔随意画过,脸是惨白惨白的就像是被人在脸上抹了白漆,脸颊上用不知是口红还是什么画着圆圆的两团,远远望去就是被人打了两巴掌,嘴巴更是勾起来笑着被画成樱桃小口的模样。
乍看很丑,再看还是很丑,但是看久了有一种丑到极致的萌感。
何无甚至有种荒谬的想笑出来的感觉。
这都是什么东西?
这几个打扮怪异的人穿着深色长袍马褂,肩上抬着似乎是很沉重的东西,一步步跳着向何无走过来,似乎有种欢快的气息。
那个虚空中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礼——阴阳乾坤镜一对。”
那几人将东西抬到她面前,何无僵直坐在椅子上,身体依旧不能动弹,只能动着眼珠子下望,那传说中的阴阳乾坤镜看着哪里都好,可为什么会是纸糊的?
“礼——聘金万两。”
何无眼睛一抽,看着后面几个怪异人又将东西抬了过来,盒子里放着黄灿灿的纸做的金元宝,抬这的怪异人还踉跄了一下,仿佛这东西有多重似的,实在是戏精。
何无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这送来的聘礼都是纸糊的,这些人不会也是传说中的纸人吧?
何无越看越觉得像,他们的表情都一直维持在一个姿态,虽然是跟人一般大笑,重量看着也跟普通人一样,可这里是梦境,还是通地府的那种梦境,保不齐就是纸人在下面的样子。
“礼——子孙宝桶。”
纸叠出来的红色桶,里面放置着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不过也是用纸叠的,倒是有几分逼真的模样。
东西零零散散的铺了一地,看到后面何无都懒得看了,反正都是纸叠的。何无想,自己要是给仙人烧纸,那都是得照着上亿的额度烧呢,她好歹是个活人,又怎么会眼馋这些纸人带来的东西。
纸人放下聘礼,摇摇晃晃又跳着离开了,如果不是环境不对,何无真想大声笑出来。
虚空中又传来说话的声音。
“诶,我这外甥女可是最乖巧的,才十八岁,你不能给少了。”
“十万还不够?少不了你的。是你外甥女又不是你闺女,赶紧把八字给我要过来,我先找大师下个冥贴。”
“你打发叫花子呢,十万块钱够干什么,呸。”
“你爱要不要,人都死了还抱着灰。我这十万块钱去外地买个新鲜的也不是不行。”
“呜呜呜——”女孩子的哭声适时响起,那股压抑感和窒息感又笼罩了过来,何无发现自己可以动了,她擦了一下脸,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脸泪水。
唢呐声响,梦境退却……
何无醒过来,现实世界的她也是满脸泪水,颜池、秦武柳和黑河都围在她床前,黑河嘴上还叼着唢呐。
刚才正是秦武柳守夜的时候,颜池刚睡下一会儿,秦武柳就急急忙忙跑过来叫醒了他们。
刚才的何无在睡梦中不停地哭,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呜咽的声音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野兽,就连他们站在屋子里都感受到了无尽的悲伤,却不知道这悲伤从何而来。
醒来以后,何无受到那女孩的影响便小了许多,她感到的不是悲伤,而是愤怒。
他们听完何无的描述,黑河问道:“你说的这个女孩,是不是就是我们去婚礼现场看到的那个女孩?所以她也死了,还被她舅舅卖给了别人做冥婚?”
何无点点头,异常愤怒:“死都死了,竟然还被这样卖掉。她的舅舅确实不是个东西。”
那些个装作礼仪齐全的过场,纳吉送礼,又有什么用呢,用一些纸糊的东西,来糊弄死人么。
昨天我们看到的婚礼,村里人都去了,这个村子里的人是不是都知道这件事?何无又想到那去堵住新娘母亲嘴的村妇,还有一巴掌打在新娘脸上的老婆子,她甚至不敢细想,这些村人又在这场荒诞的婚礼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众人无言,都被这荒诞的听闻惊住了。
颜池也在愤愤:“明天我们再去那户人家看看,能不能把女孩子解救出来。”
黑河打了个哈欠:“不用明天了,外面天都已经亮了,咱们现在就出门好了,顺便去找点吃的,奇怪我怎么又饿了,果然是昨天拿回来的东西太少了吧。”
颜池对于天色的变化感到奇怪,明明他只睡了一会儿,守夜守了不过两个小时,应该离着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才对,怎么会突然就天亮了呢。
来不及多想,众人离开屋子向外走去。
可一出门就发现了异样,他们的破瓦房外面竟然挂起了白练和白灯笼,烛火已经熄灭了灯笼上却写着大大“祭”字。何无惊诧地向着大堂上的遗像望去,遗像上的脸笑容更大了,目光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在看着自己即将到嘴的猎物。
屋子熏香味道似乎更浓郁了一些,那尸臭的味道被完全遮盖住了,第一天还能闻到隐隐的臭味现在已经完全闻不到了,何无觉得自己应该去棺材边看一眼,看看棺材里的尸体是否发生了什么奇异的变化,可她就是迈不出步子来。
秦武柳看了她一眼,似乎知晓她在想什么。他大步流星走向棺材,大力推开了棺材盖,然后借着八仙桌上的烛光往里看了一眼:棺材里的人面容栩栩如生,那曾经烂掉的脸已经光滑没有任何瑕疵,他的嘴角隐隐勾起,如同遗像里的那样,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站起来……
何无仅仅瞟了一眼就连连后退,她不停颤抖,由身体到心里都产生了恐惧感。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她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害怕,可那种恐惧感就是抓住了她,就像那个女孩的灵魂在她身体里颤抖一般。
黑河连忙又吹起了唢呐,驱散了那些恐惧感,外面的日光随着唢呐声的吹响更加明亮了。
太阳高高升起,日光驱逐黑暗将光芒挥洒在整个小镇上,那些阴霾一点点躲藏起来,就如同见不得光的老鼠蚂蚁,暂时躲藏了起来。可它们终究藏在角落里,在最阴暗的地方放散着腐朽的臭气。
他们向着熟悉的那户人家进发,所有人依旧喜气洋洋的,他们说着昨天一样的话语,将众人推了进去:“你们是新进村的吧,我们村里好客,赶巧今天有喜事,过来喝杯酒啊。”
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照旧响起,隐约夹杂着昨日里没听见的几句话:“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啊……”
那村民又解释道:“哭嫁啊,女孩子出嫁做娘的都是要哭得,哭得越狠越凶,女儿以后嫁得越好啊。”
说完村民又招招手跟旁边的一个女人说:“你去劝劝她娘,差不多就得了,再哭就扫兴了。”
女人点点头要走进去,这次何无拦住了女人:“我没见过哭嫁啊,大婶你劳累带我一起去看看。”
女人僵着一张脸没有表情,点点头带着众人一起朝着里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