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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萧王在京城闯下大祸,当街打死了朝廷命官,仓皇之中藏到了太后的宫中,一连数日让大理寺拿不到人。最后还是太后向皇帝求情时,被皇帝发现了端倪,将他抓捕归案,削去了王爵,发配到了西北偏远的地方严加看管。
后来,架不住太后的多番求情,皇帝又把他迁到了康阳这个富庶的地方定居,但是仍派人严密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后来,这萧王不知听了谁的唆使,开始在全国各地搜罗美女,进献给皇帝。一年年下来,不仅龙心大悦,还在去年的太后寿宴上,替他恢复了王爵,虽然只是一个闲散的郡王,仍是寒了不少正直士人的心。
真是讽刺,曾经亲自大义灭亲的皇帝,仅仅因为对方不断投其所好,就推翻了自己当年亲下的诏令。难道人心都是善变的,连君无戏言都可以随便更改?
耳闻这种种事迹,李靖梣对这位萧王叔自然没什么好感。下车时,她特意叮嘱包四娘留在车里,不必跟她进府。
“你以后还要在康阳县做生意,与他打交道在所难免,所以,就不要跟本宫进去得罪他了。”
包四娘没料到李靖梣会考虑得那么长远,当下既感激又钦佩,“那我就不进去了,在车里等着殿下出来。”
李靖梣点了点头,领着云种并两个侍卫,进了萧王府的大门。
一个年近不惑,样貌还算周正的中年男子拱手迎了上来,李靖梣曾在太后寿宴上见过他,知道他就是李平溯了。
“皇储殿下大驾光临,本王有失远迎了,里面请,快去给殿下看茶。”
李平溯虽然是李靖梣的叔叔,但当年他离京的时候,这个侄女尚年幼,两人之间并不算相熟,只记得她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小姑娘,没想到会成为后来的皇太女。
他倒也没有失礼,深知自己辈分上是皇叔,但名义上是臣子,把李靖梣恭谨得请入客厅正位,自己在下位坐了,“不知殿下到本王这里来,可是有要紧事?”
“本宫来康阳近两个月,早就想来拜访王叔,只是听闻王叔身子不愈,需要静养,不便前来打扰。近日听说王叔身子好些了,特来瞧一瞧。”
“劳烦殿下挂念,本王身子确实好多了,正想着去行宫拜见殿下,没想到竟让殿下亲自跑一趟。”
李靖梣没有跟他客套下去,几句话之后就展开主题:“王叔大概也听说了,这段时间本宫在此地筹粮,进展颇为不顺,眼下正到了需要部下群策群力,团结一心的关键时候,容不得半分差池,否则筹粮不成,本宫无法向朝廷和父皇交待。”
她说话时跟个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李平溯心中不免哂笑,但面上一直颔首听着:“殿下筹粮之事,本王也有所耳闻,但凡殿下有用得着本王的地方,大可知会一声,本王一定会效犬马之劳。”
“不需要王叔亲自出马,本宫只想跟王叔讨个人。”
“讨个人?谁呀?”
“空谷楼的花魁娘子花卿!”
看到李平溯惊变的脸色,李靖梣冷笑道:“也不知是谁造的谣,说花魁娘子被秦大官人所弃,转投了路大官人府上。那路柴生醉酒之际胡言乱语,竟然也有人信以为真。马县令糊涂,王叔可不是糊涂之人。现在那秦大官人正在本宫府上跟我要人,否则就不会专心给侄女办差,侄女也是为难。”
李平溯不知为何听到秦大官人的名字,面上闪过几分犹豫,李靖梣没有错过。
“那秦浊去你那儿了?”
“可不是么,今日一早,这秦大官人就来投奔本宫,答应替本宫筹粮,且一分报偿不收,只跟本宫要这一个人。本宫为了筹粮大计不得不暂时答应他。王叔,您就当卖侄女一个面子,把人让侄女带走,还给那秦浊让他安心帮侄女办差。”
李靖梣利用起秦大官人来也是面不改色。她也是偶然发现了秦某人不现身的好处,可以随便打着他的名号办事,反正他也不会出来揭穿。
李平溯大概已经清楚了皇太女的来意,他可不在乎什么筹粮不筹粮,这个花魁娘子是他要进献给皇帝的美人,日后还要指着她恢复他的萧王爵位呢,怎么能轻易放手。
当场含糊以对,“呵呵,殿下来晚了,那马县令确实给孤王送了一个美人来,但是本王当面就拒绝了他,现在她大概已经被带回衙门了吧!”
“哦,是吗?”李靖梣见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面无表情道:“那王叔介意本宫搜一下王府吗?”
“殿下,您为何一口咬定花魁娘子就在本王的府上,本王好歹是个郡王,就算是你父皇想要搜本王的府邸,也要讲究个证据吧!这样无缘无故得搜府,传出去本王的脸面往哪搁!”
李平溯脸色沉了下来,口气也有些生硬,在他眼里李靖梣身份地位再高,也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丫头片子,唬一唬也就过去了。
“王叔焉知本宫没有带证据?”
李靖梣慢悠悠得掀开茶盖,轻轻抿了一口。在萧郡王迟疑的目光中,门外忽然跨进一个胸口剧烈起伏的小将军,扬声道:“殿下,花魁娘子找到了,只是人已经昏迷了!”
李靖梣突然撂下茶碗,“很好。”随即,目光凛冽得打量了一眼大惊失色的李平溯,意味深长道:“王叔,人今个侄女带走了,望你日后也不要再为难他二人,就当给侄女一个面子。否则本宫筹粮不成,到时候一定会拉人垫背!”
那萧郡王没料到李靖梣先斩后奏搜到了人,一时气急败坏,“你竟敢未经允许,擅自搜查本王的府邸?你就不怕本王到皇兄面前参你!”
李靖梣懒得理他,站起身来,径自往门外走去。李平溯急了,就想撵上去说理,却被两个侍卫拦在了厅里,他情急道:“殿下,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能如此待本王,本王好歹是你的亲叔叔!”
李靖梣在门口处停了停,突然回过头来,冷笑了一声:“是王叔执意扣着人不放,本宫好言相劝,王叔非但不领情,如今却要怪到本宫头上。天底下岂有这样的理儿!”
“好好好,你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你,你让秦浊自己过来要人,他自己的女人自己不来要,却让殿下过来,这算什么?本王要是受了他这要挟,以后还怎么在康阳县立足?总之这个人不能由殿下带出去,若是殿下非要带人走,那就从本王身上跨过去吧!”
那美人是他千载难逢的上位机会,他寻思着让秦浊自己来要人,他就不信用钱和权摆不平这姓秦的,不就是一个女人么,竟然值得他搬出皇太女来。
“你说什么?”李靖梣转过了身来,似没听清。
萧郡王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威压,避其锋芒,略退了一步:“我说,除非秦浊自己过来要人,否则人本王是不会放的。殿下若非要带人走,那就从本王身上跨过去吧!”
“你再说一遍!”李靖梣似乎依依不饶。
“本王再说一百遍也是一样,人你不能带走,除非从本王身上跨过去!”他甩了袍袖背过身去,就不信李靖梣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之事。
李靖梣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么说,人是在你的府上了?”
李平溯一愣,背上突然冒出一层冷汗,转过身气急败坏得指着她:“你……你你……你骗我!”
“王叔毕竟是父皇钦封的郡王,侄女未经允许,怎敢擅自搜查王叔府邸。刚才多有得罪了!”
李平溯不敢相信,他竟然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耍了。气冲冲得推开两个侍卫,到门外一看,见那名叫云种的小将军正用胳膊抵住一脸苦瓜相的管家,不让他开口。一脸奸计得逞后的奸诈笑容,而他口中已经“找到”的花魁娘子根本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李靖梣跟着他出了门,态度突然变得无比谦和:“既然王叔承认人就在你府上,那就把人交出来吧!”
“如果本王不交呢?”李平溯脸色涨红,不知是为败在一个小姑娘手上而羞愤,还是因为被戳破了谎言害臊的。
“那就别怪侄女翻脸不留情了,为了筹粮大计,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就算闹到父皇那儿,本宫也有道理可讲。只是,王叔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一再用美人笼络父皇,若是被御史台的那些谏官们知道了,您可就真下不来台了!”
“你……!!!”
李靖梣找到花魁娘子被关的房间,里面竟空无一人。她面色寒得跟千年冰霜似的,当场下令去别的地方继续搜查。
李平溯对这个结果也感到一丝意外,等侍卫确认没有在王府找到人后,他立马又换上另一副表皮,大声嚷道:“本王早就说了那花魁不在本王府中,你们偏不信。殿下无凭无据就来搜查本王府邸,就算是闹到皇兄那里,本王也有道理可讲。”
李靖梣只觉这人连言语上的亏都要讨回来的行径实在太幼稚,看他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不一会儿,一个侍卫捧着一团白色纱衣来到了皇太女面前:“殿下,臣在花园里找到了这身衣裳,夹在假山石头缝里,很是可疑。”
李靖梣一眼就瞧出那衣裳是花卿平时穿的,心脏蓦地一沉,拿一种冷透了的表情睨着李平溯,眼中蔓延出一种可怕的红。
“你拿她怎么样了?”
李平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脸上会渗出这般骇人的颜色,心中竟陡然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怯意。
“我没有……”
又有一个侍卫奔过来,“殿下,我们在后花园的草丛里发现一名被打晕的家奴,因为……”侍卫犹豫了一下,“因为衣衫不整,属下们正给他穿衣裳,马上带他来见殿下。”
李靖梣眼中的锋芒一转,恨不得透过侍卫的脸,将那家奴扎个碎尸万段。
李平溯也吃了一惊,难道他府中的奴才比他还急色,竟然先把这美人吃了?他气坏了,当场就想把这胆大包天的狗奴才揪出来,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