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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大人的这个解梦,被认为是能够成为历史上扭转女皇陛下立储心意的关键的一件大事,但是他深深地知道,这是女皇陛下自己想传位给自己的子嗣的本心。他不过是体察圣意,顺便给他的女君主搭了一个台阶而已。
这只能是个台阶,而非生硬的要挟。女皇陛下先前表示出要立武氏宗侄的倾向,不过是一个鱼饵,一个让两个几乎有着杀父之仇,隔母兄长的儿子替自己登基,稳固自己宝座的一块大饼,永远悬于低头拉车的驴子前方,好让他们使出十分的力气。
为了让这场戏演得逼真,不仅整个天朝的朝堂血流成河,就连后宫都血雨腥风。
狄仁杰大人从来不怀疑女皇陛下的智慧,可是当他看到我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了不信任的神色。
当时我的名声,早已由宫内传播至宫外。自从给王仁皎夫人诊治之后,更是从士大夫阶层传遍洛京。“何神医”的名头,已经名满帝都。坊间更有想象力丰富者,给我安插了许许多多的神迹,把我差不多说成玉皇大帝的女儿下凡一般,无所不能。
此时此刻,在上官大人书房的偏殿里,狄大人坐在我跟前,眼神里分明在说:“她明明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有高超的医术?!”
上官大人在另外一间殿里审阅奏章,让我和狄大人单独在静室相处。
侍女奉上两盏茶,我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先请的手势:“大人先请!”
狄大人拿了,我才拿起剩下的一盏,慢慢地品一口。
“何大人师从何人?”狄大人啜一口茶,放下茶盏,问道。
狄大人在朝中的声望,足以让我对他又是仰望又是尊重:“阿草自幼随母上山采药种药,对药草颇为熟识。”
狄大人的眼神更加怀疑了。如果识得草药的人都能行医,那些药店的小二都能做“神医”了?他这性命会不会折在我手里?他这条老命还要留着为百姓多做些有益的事呢!
我微微一笑,且不说话,只闭目凝思。过了好久,才缓缓张开双目,开口说道:“外放的这些年,大人所在之地相比一定非常苦寒,大人体内似乎寒气湿气凝结,一遇天阴下雨,便要,尤其是天气转冷之时,身体便有种种不适。”
狄大人微笑:“人老了便有许多毛病。”言下之意,这是很多人的老年病,小妖女何故那这些江湖术士的技俩欺骗本官?老夫若能被你蒙了,枉为当年的文武双科状元。
孔孟门徒一向信鬼神而远之。对于那些乱神怪力的事,都嗤之以鼻。显然他把我当成乡间跳大神的巫婆了,只是比较小的家传巫婆而已。
半柱香的功夫,我对狄大人行了个礼,说声“怠慢了”,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药方。宫女将药方置于托盘之上,呈给狄大人。
狄大人到底还是有涵养的士子出身,虽然对我有些不屑,还是礼貌性地看了看,折起来塞进袖笼,也站了起来。
上官大人走进来,笑着对狄大人深施一礼,笑道:“可是好了?狄大人,莫要把阿草的方子不当一回事!经阿草手治愈的顽疾,从宫里到宫外不知凡几。凡是经阿草妙手的,无不对阿草赞不绝口。大人为江山社稷,也要保重贵体!陛下可是对大人寄予厚望的!”
狄大人道:“陛下厚恩,下官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上官大人笑道:“保重贵体才能多多为陛下效力。”
两个人谈笑风生,真是棋逢对手,惺惺相惜。我在一边,体味着两种对待带来的落差。然而我并不失落,因为我知道,如果狄大人能够喝下我开的药,他必能像尊重上官大人那样尊重我。靠实力吃饭的人都尊重有实力的人。
我使命完成,向两位大人告退。狄仁杰大人还多盘亘一会儿,与上官大人切磋文章画作,并兼前朝朝政。
我带着悠兰走出上官大人的宫院,对悠兰道:“今日天气还算舒朗有风,姐姐何不与我去花园转转?”
悠兰道:“也好。整日在家里捣鼓那些药草,走到哪里都是药草味道,不如去花园换换气息。”
长日微热,已经近午,很多宫人准备吃饭后午睡一觉,花园里寂静无人。悠兰陪着我在踊道走着,指点着两侧道:“这花园里也有很多花草开得不错,尤其是那月季,真是鲜艳。可惜数目太少,不及西苑那边开得到处都是。月季罢了,春天的那些蔷薇,真是爬得满墙满篱。据说西苑一年光卖香料和药草的收入就是不菲。杜大人每年春夏都要对姑娘各种感谢。我看姑娘若是五十老妪,他都想认姑娘做干娘呢!”
我笑笑:“一样种花种草,不若种些能换成钱的,一举两得。”
悠兰道:“可惜宫里宫外人人都称颂姑娘的本领和功德,只有狄大人似乎不信邪。姑娘开的药方,我估摸着他带回去便丢在一边了。”
我淡淡地说:“上官大人必有办法让他喝下去。”
悠兰疑问:“上官大人真的会管这事?”
我点点头:“会的。陛下要治好狄大人的病,才让我给狄大人诊视,这对狄大人是恩典。陛下让我到上官大人宫里为狄大人诊治,自然是将这件事交给上官大人妥善处置。上官大人必不辱使命。”
悠兰恍然大悟:“陛下的神机妙算就在于此吧。知人善任,各取所长,婢子拜服!”
我微微一笑,蹲下身摘了一朵开得正旺的红色月季,叹道:“这样纯正的红色,真是做胭脂的好材料——可惜这样的花不多。”
悠兰左右看看无人,凑近我小声说:“今日狄大人给陛下解梦的事,已经传了出来。都说陛下待狄大人不一般。今日这话,也亏是狄大人说,若是别人说,可能就获罪了呢。若是别人说,也得罪了两位武大人,只怕要被整得很惨。只是狄大人几度沉浮,却深得陛下信任,一般人扳不动他,所以他敢说。”
我们立在一座玲珑的小桥上,极目四望,真的是四处无人,只要微风吹着柳条在身边轻摆。我小声说道:“日有所思方才夜有所梦。陛下也许想念远在房州的庐陵王了。狄大人也揣度出陛下想念庐陵王了。如此而已。”
当然也许,如果武承嗣没有推动手下喽啰上本奏请立他为储,也许女皇陛下对庐陵王的思念来得还要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