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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暇多顾啊……”

“众多师兄师弟,岂不是难逃一死?”

“唉……”

“怎会这样子呢?”

“我也不知道啊……咦,何至于哭泣……”

“没……没有,只是心里难受,不知以后如何……”

“唉……”

师侄俩侥幸脱困,顾不得侥幸,顾不得歇息,各自在山顶上来回徘徊。其中的阿三,大眼睛泛红,便好似最后的梦境坍塌,伤心难耐之余,竟给他挤出两滴泪水。阿胜则是垂头丧气,一脸的茫然。

本想远赴异域,修行历练,十年期满,便可回转仙门。谁料部洲之行,却是一场死劫。即使瑞祥门主,也遭到追杀而不知去向。余下的同门,更是折损殆尽。如今伶仃飘摇,直叫人心灰意懒。

“无咎……”

阿胜徘徊片刻,转过身来。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出自他门下的弟子,成了他的倚仗。或者说,唯一的倚仗。不过,他此时有些心慌。因为那个熟悉的弟子,似乎愈发陌生而难以捉摸。

“师兄……”

阿三渐渐恢复了常态,自然而然想起了他的师兄:“此地不宜久留,金吒峰的高手随时都将追来……”

无咎抱着臂膀,独自面对着来时的方向。衣摆随风,乱发飘扬。他依然眯着双眼,默默凝神不语。当两位同伴走到身旁,他这才幽幽问道:“两位是否听说过玉神殿,以及玉神殿的祭司?”

“不曾听说。”

“也不知晓。”

阿胜与阿三,回答得很干脆。他二人身份低微,所知晓的仅限于贺洲仙门的各种传闻轶事。

无咎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阿三催促道:“师兄,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倒不如安稳几日,总好过被人追杀啊。”

阿胜附和道:“阿三的担忧,不无道理。如今仙门没了,你我成了无根浮萍,唉……”

无咎撇着嘴角,没有吭声。

阿胜有所发现,惊咦道:“咦,那是……”

阿三急道:“糟了,金吒峰的那位河叶长老亲自追来了……”

此时,天近黄昏。

几道剑虹,由远而近。不消片刻,半空中现出韦吉等人的身影,令人意外的是,冯田也在其中,由一位筑基弟子带着飞行,而无论彼此,皆行色匆匆。恰好途经山顶,来势稍稍一顿。

无咎站着没动。

阿胜与阿三忙着抬手召唤——

“长老,何去何从,还请示下。”

“哎呦,冯师兄,只当我一人侥幸,你也运气啊!”

韦吉居高临下,扬声道:“冯长老有令,即刻赶往扎罗峰。”

阿胜诧异道:“事已至此,还要赶往扎罗峰?门主他老人家呢?”

“门主被高人追杀,下落不明。泰信长老为了断后,力拼河叶长老,已身陨道消。如今元天门由冯长老代为执掌,逃生弟子务必赶往扎罗峰而以便重整门户……”

“幸存同门又有几人?”

“或有三、四十位……”

“这个……能否就地歇息两日?”

“哼,金吒峰虽然自顾不暇,而玄武谷却有高手随后追杀。本人传令已达,尔等好自为之!”

韦吉分说过罢,无意停留,冲着脚下的白衣人影瞪了一眼,然后带着几位同伴匆匆远去。

不过,一道人影落在山顶之上。

“师叔,总算相见,着实侥幸,弟子请求结伴同行!”

冯田,并未跟随韦吉离去,而是留了下来,他冲着阿胜拱手施礼,又口称师兄、师弟,礼数周到,且不失劫后重逢的欣喜。

“呵呵,我千慧谷,均为有情有义之辈!”

阿胜颇感欣慰,又忙询问几句。

冯田并无隐瞒,只道是同门弟子死伤惨重,唯有前往扎罗峰,远离凶险之后,方能再行修整,等等。他的分说,倒是与韦吉如出一辙。至于他的侥幸脱险,全赖于一位长辈的搭救。

“扎罗峰相距遥远,途中又该几多凶险,何况仙门已不复存在,如今得罪了星云宗,唉——”

“师叔,你不必多说,弟子与你的想法,并无二致,却不知师兄他……”

“无咎,你意下如何?”

“无咎师兄……”

无咎依然抱着膀子,手托下巴,凝望着韦吉等人远去身影,一个人默默的出神。少顷,他收回眼光,冲着意外到来的冯田上下打量,并报以微笑,转而又看向阿胜与阿三,咂巴着嘴道:“奈何乱像纷呈,倒也不急于一时……”

第六百七十五章 何为真相

…………………………

纷呈的乱象,使人眼花缭乱,以致于模糊了过往,也看不清了去路。

而位于部洲之南的扎罗峰,更是遥远莫测。

既然乱象不明,又何必急于奔赴前程。不过,玄武谷的高手,随时都将追来。且边走边歇,边走边想。至于能否想得明白,谁又知道呢……

夜色下,两道剑虹划过半空。

恰是新月如钩,四方静谧。而踏着剑虹的四道人影,却是行色匆匆。

此举也是无奈,尚未远离金吒峰,便也没有远离凶险,为了避免不测,只有连夜赶路。待找个安稳的所在,再慢慢计较也不迟。而所去的方向,一路往南。

长夜过去,又是一日。

黄昏时分,前方有山林成片,溪水环绕,谷地幽静。

四人从天而降,缓缓落在山谷之中的溪水岸边。

面对潺潺溪水,脚踏柔软草地,阵阵晚风送爽,远山层峦叠嶂。置身此间,顿然使人绷紧的心弦松弛下来。

阿三径自扑倒在草地上,翻了个滚,舒坦四肢,呻吟道:“累死我了……”

冯田则是走到溪边,伸手撩水擦了把脸,然后环顾四周,摇头道:“你何累之有,师叔与师兄御剑才是辛苦……”

“哎呀、不辛苦!”

阿胜面带倦色,却故作轻松,就地盘膝坐下,忍不住叹息道:“唉,比起众多罹难的同门,你我已足够幸运!”

他扭头一瞥:“无咎,不如在此歇息几日,你看如何?”

与其想来,一日一宿,御剑不停,已然将金吒峰,远远甩在了数千里之外。何况此地极为的僻静,或也远离了凶险。

无咎在草地上踱着步子,打量着山谷的风景。到了溪边,悠然止步。溪水带着晚霞的粼粼残红,在暮色中缓缓流淌。溪水的对岸,则是幽暗的密林。林子的尽头,有雾霭袅袅而夜色渐浓。

阿胜显得有些颓丧,叹息道:“唉,眼下这般状况,我真的不愿前往扎罗峰,怎奈冯长老有令……”

“哼,那又怎样?”

阿三依然躺在草地上,一双大眼狠狠瞪天:“我昨日便该是个死人,死人自然不用理会长老的饬令。”他愤愤难耐,坐起身来:“数百同门,十不存一啊,门主他老人家也是生死不明,元天门已然没了,如今又要前往扎罗峰,且不说途中凶险,即使抵达扎罗峰,难说再添变数,谁敢妄言侥幸,更休想返回贺洲,哼哼……”

他哼哼两声,一跳而起:“我阿三从此归隐山林,后会无期,师叔,两位师兄,多多保重!”

话音未落,人已越过溪水,撒腿跑向密林,竟是一去不回头。

“哎,你给我站住——”

阿胜只当阿三发个牢骚,抱怨几句,谁料眨眼之间,那道矮瘦的人影,已连蹦带跳地消失在密林深处。他本想阻拦,唤了一声,却又两眼一闭,独自郁郁难消。

正如所说,门主生死不明,泰信长老身陨道消,数百同门弟子死伤殆尽,曾经的元天门早已不复存在。即使前往扎罗峰,依然不免背上一个叛逆的罪名而遭到星云宗的追杀。既然自身难保,又何必苛求于阿三,若是能够闯出一条生路,也算是他的造化。不过,他或许故技重施也未可知。

对于阿三的离去,无咎与冯田均未理会,他二人的想法与阿胜相仿,只当阿三借口讨便宜,天明时分便将返回……

夜色渐深,淡淡的月光笼罩山谷。

无咎虽也疲惫,却并未吐纳调息。他在草地上踱步良久,然后独坐溪水的岸边,拿出他的白玉酒壶,看着溪流缓缓而去,一口、一口酒水下肚。

曾几何时,他是个调戏风情,纵马寻欢的浪荡子。即使逛一趟酒楼,也要闹个鸡飞狗跳。如今却没人说笑,亦没心思苦中作乐。因为他有一肚子的困惑,偏偏无从分解。长夜寂寞,唯壶酒相伴……

“师兄……”

冯田从静坐中睁开双眼,他看着身旁的阿胜,转而看向那个背对而坐的人影,迟疑道:“时至今日,可有计较?”

无咎回头一瞥,不声不响又呷了口酒。

“哦,事关前途安危,故有一问。”

冯田的为人矜持,颇显老成稳重,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他稍作沉吟,接着道:“适逢元天门生死存亡之际,你我不敢置身度外。何况冯长老有令,不知你我何时赶往扎罗峰?”

无咎继续饮酒,耸耸肩头:“重整门户?”

如之前所言,元天门幸存的弟子,赶往扎罗峰,只为重整门户,等等。莫说他没有当真,便是阿三与阿胜也退缩彷徨起来。想当初的元天门,可谓人多势众,如今不仅与星云宗彻底撕破脸皮,便是门主瑞祥也下落不明。仅凭着寥寥几个幸存的弟子,又要赶往一个莫测未知的所在,并声称重整门户,是否像一场糊弄人的把戏?而再这般糊弄下去,便是自欺欺人。

“当然!”

冯田倒是精神一振,分说道:“我元天门幸存的弟子,人数虽少,却百里挑一,仙途不可限量。倘若借助扎罗峰地利之便,就此立足部洲而面向海外。假以时日……”

“哦,地利之便?”

无咎念叨一句,摇头道:“元天门,先是背叛星海宗,接着背叛星云宗,并搭上泰信长老与数百弟子的性命,便是门主也生死未卜,如此这般,只为远赴异域而重整门户?”

“星海宗、星云宗过于强大,此举亦属无奈!”

冯田辩解道:“而逆境求存,当百折不挠……”

无咎呷了口酒,话锋一转:“冯老弟,你遍阅典籍,博古知今,能否就玉神殿,指教一二?”

“这个……”

冯田始料不及,默然片刻,这才出声道:“本人从未听说过玉神殿,却不知师兄如何得知?”

“瑞祥长老,亲口所说。”

无咎再次回过头来,嘴角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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